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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废(一)(1 / 1)

又是周末,彭明和几个老熟人约在酒吧见面。

先来的舒淮已经和彭明说上了,明明平时也有微信联系,但见了面依旧有不少话能聊。

舒淮和彭明漫无目的聊着那些没营养的小事,想不起是从什么话题开始,总之现在莫名其妙聊到了电视剧。

“……俩黑老大一块坐夜总会,身边干干净净,一个小姐都没有,他妈的这俩人来约会啊!”

“编剧大概都没进过夜总会。”彭明听得笑出声,附和道。

“小姐?什么小姐?”一个人过来拍了下他们俩的肩,插话道。

彭明一笑:“哟,来了。”

来人是刘家凯,彭舒刘三人是高中的好友,当年的同学如今分散在天南地北,远在他乡还能聚在一起,不得不说是缘分。

“你就听到小姐了是吧,”舒淮笑骂,“真他妈畜生。”

“别乱说,我不是那种人,”刘家凯也笑,笑完接着叹气,“老子给他妈个小姐坑死了。”

舒淮听了意外道:“不是,我说,你们人民警察也找小姐?你这可是带头破坏队伍的纯洁性啊。”

刘家凯一巴掌拍在舒淮背上:“放你妈的屁,我们最近不是在扫黄吗,真他妈……”说着,他倒是自己先笑了。

“哟,哟,还笑了,”舒淮抿了口酒,打趣道,“你这种意志极其不坚定的同志去扫黄,咱们的革命怎么能成功?”

彭明接茬:“是啊,说说,把人家失足妇女怎么了,笑成这样。”

刘家凯坐在椅子上,拿起二人提前给他点的酒先唑了一口,才靠在椅背道:“我们那天去搞突袭,人他妈都抓得七七八八了,我就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碰上了个拿桶的大姐,我以为是保洁,就没在意。

“结果回去一审,我操,人大姐是他们团伙的主力,还叫我给放跑了,让老张把我给卷的……”

刘家凯边说边摇头,把彭明看得直乐,问他:“大姐长什么样?”

“能什么样?你以为什么样?你以为个个出来做小姐的都长得年轻漂亮?”刘家凯嗤笑一声,“长得跟何校花似的,倒贴钱找我干我都不干。”

何校花是他们的高中教导主任,四十多岁,一对鱼眼还凸嘴,长得极其让人叹息。

“我这不是没见识过,平时见多了客户叫的小姐,没见过这么次的,”彭明笑饮了一口回道,“不过咱这经济是不行了,上回陪一客户去莺歌,说是来了一批车模,那他妈叫个丑的……”

“还得是你们资本家走狗日子过得滋润,又是外围又是车模的,我他妈连个按摩房都没见识过。”舒淮叹气道。

刘家凯说:“你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那按摩店就开在你们小区后门,没谁拦着你去。”

“我他妈又不是傻逼,离我家这么近我敢去?”舒淮说。

“没什么好去的,便宜的你瞧不上,贵的你玩不起,还讲不好染上一身病,”彭明想了想笑着说道,“我们一同事,一个月到手五千都没有,有事没事就往夜总会跑,我们都他妈想不明白他哪来的钱。”

“还没说完,”刘家凯继续道,“我他妈的这次不只放跑了一个,是放跑了俩。”

“操,俩阿姨?”

“不是,是个男的,跟之前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哟,还是个鸭子啊,不怪你看不出来,这是大伙儿的盲区啊。”

“我们本来没发现,但老张看那个房间里的人神色不对,就试了他两下,还真是。”

“你看看,就得要老同志出马,你撞见那个鸭子了?”

“见了,大哥还背个包呢,我一点没看出来,你就说倒霉不倒霉吧!”

舒淮乐得不行,一拍刘家凯问道:“鸭子啥样啊,这真没见识过,说说呗。”

“就普通长相,长得……怎么说,像谁不像谁找不出比较的,感觉上倒是有点,我想想,李安、张嘉译、濮存昕,那种。”

“这几个人差的也太大了吧?李安?那个导演?”舒淮问,“这想象不出来啊。”

“我大概知道了,那种妇女之友,挺和善的,是不是?”彭明问,“身材怎么样?”

“对头!这个形容到位,”刘家凯一锤掌心,“身材?挺高的,身材好不好就不知道了,穿着外套也看不出来,应该不胖。”

彭明点头,眼神微微飘了飘。

“跟我比呢?看看我做鸭子有没有市场?”舒淮大拇指一指自己,问道。

彭明笑道:“得了吧,你不行。”

刘家凯也笑道:“我说的是普通,你照照镜子,你算得上普通吗?”

“我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啊……”

三人笑着笑着聊过了零点,是时候收摊了。

走出酒吧没多远,和刘家凯一块等的士的彭明注意到对方突然直直望着远处不动,便问:“怎么了?”

“操……我好像看到那个鸭子了。”

“啊?在哪?”彭明听了忙问,他也挺好奇。倒不是没见过b,只不过这种热闹不看白不看。

“前面灯牌边上,看到没,那个黑衣服的。”

“哦,哦,看到了。”彭明一瞧,忍不住挑了挑眉。

还真和刘家凯描述的一样,是那种一看就没什么脾气的三四十岁男人,打扮上没什么特点,一身衣服都像是自己从优衣库随便买的,不邋遢,但也说不上有什么审美。

可能因为气质比较和善,会有些喜欢中年男人的小年轻对他有好感。

“你要抓他吗?”彭明问。

“抓什么,我他妈都下班了,不加班,”刘家凯摆摆手,“再说他收现金,没证据啊。”

车到了,和刘家凯道别后,彭明上了车。

————————

而他们刚才话题中的主角,老鸭子毛存志,看着自己面前用审视目光盯着自己的男人头疼万分。

毛哥这人从小就没什么出息,虽然名字叫存志,但脑袋里基本没存过多少志向。

他学习不成,人也不太聪明,但脾气好又不招人厌,因此在学校的那几年倒是没被欺负过,

可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太随和了,所以做事不太认真,人也好逸恶劳,干什么都不成。

年轻时游手好闲,到处打打零工,和姑娘谈个小恋爱,没积蓄也没稳定工作的他本该是个结婚老大难,却走狗屎运遇到了他老婆英子。

英子是做生意的,在茶馆打牌的时候跟毛存志看对了眼。

英子白手起家,独自外做生意,性格难免泼辣些,先前说了,毛存志这人恰巧就是个性子软的,于是两人勾搭了一阵便先上车后补票,成了夫妻。

婚后女主外,男主内,毛哥成了光荣的家庭妇男,在家带孩子,过上了吃喝靠媳妇的小日子。

偶尔和老朋友喝酒,听毛哥说起带孩子的不易,朋友们嘴里的话都带着酸意,叫他见好就收。

毛哥跟英子这样过了十多年平静日子,在女儿15岁的时候离了婚。

离婚倒不是因为夫妻感情破裂,而是英子欠了债。

这几年经济不行,生意不好做,英子眼见着借的钱越来越多,订单越来越少,深感不妙,虽然一家人还住在一块,但早早跟毛存志离了婚。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英子生意做不下去,麻溜地收拾好行李跑路了。

英子跑路前做好了充足准备,给毛哥和女儿留了四套房,钱也备了不少。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英子做老赖东躲西藏的日子里,指挥着毛哥卖了两套房给自己筹钱,这下毛哥父女俩的日子就开始有些拮据了。

要说父女俩也不至于马上就揭不开锅,但女儿读的贵族学校每年学费就大几万,其他杂费七七八八,都不能省;再来,为了不让女儿察觉异样,生活水准还得和过去保持一致,毛哥自己能省,女儿可不能省。

小姑娘正是敏感的年纪,夫妻俩离婚的事儿都没告诉女儿,英子跑路也是找的借口,要是家里突然缩减零花钱,还让她突然转学去普通学校,难免惹孩子怀疑。

前不久出了新款水果机,女儿撒着娇说要换,毛哥忍着肉疼给小丫头换了顶配版,而他自己则是连健身房不去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年费会费也不续缴了,事后给英子打了半天电话诉委屈。

过惯了安逸日子的毛哥也不是没想过找份工作,但这年头工作也不好找。

他这个岁数,没学历也没技术,本就没什么人要。那些要他的工作,他又嫌活累钱少,还不如继续吃那点租子。

在刚觉得钱不够的时候,毛哥还试着买了点理财,学人家买基金,毕竟银行那点利息实在不够吃。

结果亏了个底儿掉。

看到满屏绿的时候,毛哥差点儿心脏病发,浑身血都是凉的,还不敢跟老婆说这事。

他靠老婆靠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老婆拿主意,有事找老婆。

如今老婆不在身边,遇上的那些烦心事还不适合找朋友倾诉,只能偶尔单独出门喝喝闷酒。

谁成想,就是这闷酒把他喝成了业余鸭子。

毛哥一天喝完酒,正在店外抽烟打算清醒一下,就见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冲他抛了个媚眼。

毛哥见状只是笑了笑,没理会他。

那人见毛哥没被反感地转身走人,于是颇有兴趣地走到毛哥面前,问:“哥,晚上有约吗?”

“呵呵,不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毛哥不介意年轻人对自己的邀请。

他以前打工遇上过喜欢男人的工友,跟对方相处得还不错,在知道工友是同志后还吃了一惊。因此他倒没有一般男人对同性恋的反感。

年轻人凑过来,挑逗道:“哥,跟男人试过没?试试呗,不比跟女的差。”

毛哥酒意微微上头,见年轻人一直鼓动自己,于是开玩笑:“跟我玩可不免费,你得付钱。”

毛哥以为年轻人会打退堂鼓,结果对方却一口答应:“成啊,咱走吧?”

毛哥本应和年轻人说清楚,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鬼迷心窍地跟着年轻人去了酒店。

等到了酒店登记,毛哥才有些退缩,忍不住问对方:“你给我多少?”

这时候他们已经交换了彼此的称呼,毛哥知道对方叫小沈,小沈一把揽住他:“你要多少?”

接着毛哥就在酒店和小沈开了跟男人的地约着在酒吧一起喝两杯。

比起薅酒店羊毛,喝着免费鸡尾酒的毛哥,施奕安点起酒来大方多了,也不介意请毛哥一块喝。

毛哥是真馋酒了。

财政危机之后他就没喝过几次好酒,嘴上说着明天还要出门,就喝一两杯,但真喝到嘴里就有点克制不住了。

施奕安也是存心的,他还记得初中毕业时的聚餐,一些早熟的男生点了几瓶酒,逞强地学起大人,自认为豪气冲天地你一杯我一杯,好像真给他们喝出了点生离死别的架势。

毛存志没什么酒量,被灌了几杯就醉得迷迷糊糊,嘴上没个把门,自己的、别人的糗事都说了,还把自己暗恋对象的名字给说了,闹得女孩被大家打趣了半天。

施奕安记得这点,这次特地要了后劲大的酒,打算从毛哥这里套套话。

他虽然在人前一直是个正经形象,但也没谁规定正经人不喜欢听八卦。自从上次在酒店见到毛哥和面膜男在一块后,施奕安就好奇毛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记得毛存志在初中没表现出对男的有意思过,可都过去了那么久,谁也保不准这人是不是突然开了窍。

毛哥被施奕安不动声色地劝了几杯酒下肚,口风开始松动,加之先前和施奕安在私事上互相了解,警惕性下降了许多,话里也更亲近。

“……我问你啊,当初把褚沅丢垃圾桶,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毛哥咧嘴笑问。

施奕安点头笑道:“是我。”

“我猜就是你……他妈的,你们那帮人里就你坏主意最多……”毛哥摇头,吃吃笑着。

施奕安微微挑眉:“怎么说?”

“……有人给你不痛快,给人颜色的却不是你,一次两次算、算了,”毛哥喝得有点大舌头,“次次,都这样……”

施奕安只笑,不说话。

“是不是,你老鼓着那个……那个谁,陈、陈敏捷?”

“陈明协。”

“对、对、是他……还有那个邓俊文……”

“你记得挺清楚啊。”

“黎哥不喜欢你,跟我们在底下说过你,他……他说你,不真。”

施奕安喝了口酒,从脑海里翻出某个半张脸冒痘的长相,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是个喜欢充大哥的高个男生,施奕安当时觉得自己未来跟那种人十有八九不会再有交集,也不想有交集。

他那时还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气,觉得自己那么努力的读书,不过是为了以后不和这种人再有接触。

“你们还在私底下说过我呢。”施奕安微笑道。

“哈哈哈……还不是,因为,李小琪喜欢你,他吃醋,哈哈哈、咳!咳咳!”毛哥笑得太欢,呛了口水。

“李小琪高中毕业就移民去加拿大,现在生二胎了。”

“唉,黎哥,现在还忘不了她呢……”

施奕安心内冷漠想着,这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说是这个黎什么了,哪怕李小琪那时候喜欢自己,以她的条件,在自己干出成绩之前也不够格进她老子的眼。

施奕安接着这个话茬,一杯杯给毛哥倒酒,聊到了毛存志的感情,慢慢把话题带到那晚的事上。

施奕安刚问毛哥和面膜男的关系,毛哥就不说话了,没一会毛哥眼眶便红了,侧过头去抹眼泪。

施奕安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刺激人,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更好奇了。

“英子……英子啊啊啊……”毛哥就这样哭上了,声音还挺大。

施奕安一把捂住他的嘴,把声音压下去,他们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姿势别别扭扭地把人抬到外面,醉鬼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施奕安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的。

既然把人给问泪崩了,施奕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问:“你是跟人去开房吧?”

毛哥流着眼泪,嘴里胡乱应着,双手习惯性地环住施奕安的脖子。

“你喜欢男的?”施奕安被他喷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弄得鸡皮疙瘩直立,想到他有可能是同性恋,心里更觉异样。

毛哥摇头又点头,哭得更厉害。

施奕安受不了他黏糊糊的哭相,把他用力一提,按在墙上,这才轻松了不少。

“你跟你老婆因为这个离的婚?”施奕安问。

毛哥摇头摇得整个肩膀都跟着晃,一把抱住施奕安:“英子我错了……你别、别不要我……”

毛哥总觉得施奕安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不是老同学的熟悉感,而是英子在身边时那种感觉。

他们都是当惯了领导的人,施奕安给他一种可以依赖的信心,似乎无论出现什么问题,有这个人在就不用怕,对方总有办法解决。

看着毛存志这么大个人在他身上蹭着,施奕安竟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心痒。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毛存志和男人搞在一起也不奇怪。

毛存志这样贴着自己,自己居然不讨厌,甚至觉得这人挺可爱,真他妈邪门。

毛哥就是《茶花女》影评。

“有完没完!”他一把将ipad扔在沙发上,恨恨骂道。

他又看回电视,眼神阴翳地看着男女主角纠缠不休,起身拿了瓶红酒一杯杯喝起来。

毛哥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倒霉日子,起因就在此刻施奕安的一个决定。

临近高考,施奕安也尽量多抽时间陪女儿过周末,他和毛存志闹的不愉快也没让孩子知道,怕影响两个女孩的状态。

又是一个周末,施奕安惯例开车接女儿回家,毛哥送宜然出门时,施奕安问:“你还在干?”

毛哥闻到他身上香烟的余味,他对着施奕安不再那么心虚,可眼神还是闪烁了一下,含糊答了一声是。

宜然看两个爸爸像地下党接头一样言简意赅地对话,感到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她觉得她爸心里肯定憋着事儿。

没过两天,毛哥就见识了施奕安的贱招儿。

既然毛哥硬是要用个破碗吃饭,那施奕安就把碗给砸了。

毛哥这个月快郁闷死了。

他拨通施奕安的电话,恨得牙龈都在疼:“你他妈发什么疯!”

施奕安语气毫无波澜:“我做什么了?”

“一直举报,你有病吧!”

施奕安把手机拿远,毛哥声音大得他耳朵疼,他对同事笑了笑,做了个“有事”的手势,走到窗前的绿植边:“配合警方整顿社会风气有什么问题?我每次没给你打电话提醒?”

“你就是要和我过不去?我干我的到底怎么惹到你了!?你不让我干这个,你给我钱?!”毛哥听了更加恼怒。

的确,施奕安每次都会给他电话,让他赶紧走人,不然他就举报卖淫。毛哥不敢赌他到底会不会真的这样做,也因此,他最近就没好好做成过一次生意。

“哦,我做良好公民,举报犯罪,拯救失足中年,我做错了吗?不让你干这个,你就没了活路吗?”

“你他妈闲的没事了是不是?!”毛哥听他轻飘飘的嘲讽,平时的好性子也没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你是不是找人盯我了?你变态吗!”

“我至于吗?是你想太多了。”施奕安舌头在口腔里舔了一圈,不紧不慢回答,心道,在你手机安个程序就行了。

“行!行!你装吧!我玩不过你!”毛哥恨恨道,“你看我不顺眼,好,等青青一考完,我马上从你眼前消失!”

他说罢,又觉不解气,补了一句:“我操你全家!”这才掐了电话。

施奕安有点懵,他以为毛存志会跟他多吵两句,或者有来有回地报复回来,他平时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吃了亏总要讨回来,完全没想到毛哥这么快下决定打不过就跑。

他妈一点气性都没有。施奕安心中骂道。

其实英子找毛哥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英子还是小丫头的时候,也喜欢过骑摩托戴墨镜的冷漠俊男,说话又冰又拽的范儿勾得英子欲罢不能,止不住地在人跟前犯贱。

某天,在俊男一如既往霸道冷酷地无套内射了自己,赶紧吃下避孕药后,不知道是不是做狗做够了,英子转了性,突然懂得毛哥这种软蛋男人的妙处。

王婆说,适合勾搭的男人要兼具潘驴邓小闲,邓这点英子自己占了,毛哥占了其他四项,而英子脾气火爆,毛哥软得跟橡皮泥似的,实在登对。

施奕安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认怂也会让他这么不爽,毛存志这人总给他一些超出预料的情况。明明他烂泥扶不上墙又不关自己什么事,但施奕安就是觉得心里烦得厉害。

让他更无措的是毛存志后面那句话,毛存志想跑到哪里躲他?打算换个地方继续卖屁股?

同事见他接完电话脸就黑了,试探问道:“安哥,怎么了?”

“没事,继续说。”他压下烦躁,手指在掌心扣了几下,打定主意,得找个时间见毛存志一面。

但等过阵子他再给毛存志去电话,电话打不通;发消息,自己被拉黑;去毛存志家找人,对方搬家了;打开手机找毛存志的定位,不知道是毛哥换了手机还是知道他做的手脚,定位也失效了。

施奕安问周末回家的女儿:“最近没见你去毛青青家?”

“青青搬家啦,还没收拾好,而且我们在一块老是忍不住聊天,等考完试再去吧。”女儿说。

女儿难得这么懂事,要在过去施奕安肯定大感欣慰,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因此他顺着问下去:“他们搬到哪去了?”

“好像在三桥附近吧,名字我忘了,金华还是明华花园。”宜然心不在焉答道。

施奕安打心底想让她去问清楚毛青青新家的具体位置,但这样做又显得他意图太明显,只好进房间,背着女儿搜索起三桥附近的地图。

他在手机地图上划拉了半天,找到了小区,可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道毛存志到底在几栋几号。

高考就差一个月,他不方便因为这个事总打扰女儿,而他自己最近工作繁忙,不能像前段时间那样,有一堆闲工夫去找毛存志麻烦。

手插入发际,他用力抓了抓,毛存志的事总让他心烦意乱。

不过他也没烦恼太久,再次拜访和毛存志有一腿的客户时,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办法。

施奕安当晚就注册了一个新号,申请加毛存志的微信,说自己是被客户介绍来的,随后毛存志同意了申请。

施奕安这还是头次招嫖,看着聊天框沉默良久,心里打好腹稿,这才像个猴急的老旷男那样,打了招呼后就问毛存志什么时候有空,说想尽快和毛存志见面。

毛存志打字不算慢,施奕安却觉得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存在的时间格外漫长。

他和毛存志做过同学,短暂做过朋友,从不觉得和毛存志说话是什么困难的事。

不会局促,不会紧张,在他们的关系中,他似乎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等待回复担心冷场的人从来不是他。

但现在不一样。

他看着屏幕对面毛存志熟练地和他寒暄,问他有没有经验,想要怎么玩,约见的时间和地点……一切都是他不熟悉的领域,在嫖客和鸭子的关系里,毛存志比他经验丰富,引路人变成了对方。

毛存志从他的话里发觉他没有和男人做的经验,问他想试试在上面还是下面。

施奕安没有马上回答,他原本只是想把人约出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与毛存志越聊越多,弄得像真的要和毛存志上床一样。

让他难以招架的是,他真的随着对方的描述,想象出毛存志脱光衣服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时的模样。

毛存志生来就是一张讨好的脸,眼睛明亮又干净,笑着看人时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而在施奕安的想象里,毛存志躺在他身旁,侧身对他笑着,那温柔的笑里似乎也多了几分勾引的味道。

而再往后的事,他不敢继续想。下班回家路上,幸亏天黑人少,否则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裤裆的起伏。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离婚后工作太忙积攒多了,而毛存志又说了这些有的没的,没有反应才奇怪。

于是他回复毛存志,他要在上面。

毛存志继而问起他喜欢的姿势,还问他的鸡巴要戴多大的套,问完还恭维了施奕安一句“哥你鸡巴真大”。

施奕安看着他发来的一条条消息,轻车熟路地挑逗一个陌生人,想起毛存志平时那副窝囊随和样,又看一眼毛存志和嫖客撩骚的话,心中燃起不知名的怒火,暗自磨牙:这傻逼藏得还挺好,真他妈看不出他还能骚成这样。

施奕安就这样一路骂回了家,洗澡时那股欲念还没下去,他淋着花洒打了半天手枪,结果脑中浮现的全是毛存志跟他说的话,还有他们一起旅游时,毛存志穿泳裤的身影。

毛存志在健身房喜欢穿宽松的服装,施奕安以往只觉得这人四肢匀称比例协调,在一群矮冬瓜细竹竿中间鹤立鸡群,所以细细想来,他只在两家人一齐出游时见过毛存志脱光。

当时他只注意到毛存志裆前不小,可现在用下身回忆,对方不仅有个肥圆的屁股,奶头也挺好看,颜色是……偏粉还是棕?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毛存志乳晕稍稍明显了一点,在阳光下像涂了油了,润出一种健康的光泽。

他那会儿觉得总盯着毛存志的胸看太奇怪,所以移开视线,现在竟有些后悔那时没多看一会。

洗完澡出来,他先点开手机,三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兴致勃勃地打开软件,下一秒,他的兴头便消了——都不是毛存志的消息。

对方真就像应付客人一样,尽职地把他的性趣勾起来,工作时能和他聊得热火朝天,但在发出谈话告一段落的消息后,仿佛自己的世界没有先前聊天的这个人,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施奕安在和毛存志的聊天框里,话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泄气地回复起其他人。

看到阳台上女儿新买的绿植,想他和毛存志抱怨:这些东西女儿说要养,其实都是他在家里浇水。

但毛存志已经不想再搭理同学施奕安,只愿和陌生的嫖客施奕安说话。

他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两句,一句是骂毛存志烂泥扶不上墙,一句是骂自己,犯贱去管这么个烂屁眼的鸭子。

此刻打完飞机的贤者劲儿还没过去,他突然对自己冒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厌恶,这股自厌感从他漱口开始伴随他躺上床。

熄了灯的卧室里,他的眼睛反射着窗外的灯光,像夜间巡视的猫。

施奕安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看了半天又懊丧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他这个年纪,谈过两三次恋爱,结婚又离婚,现在孩子都要读大学了,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看上毛存志了。

但他怎么就对这么个人有了想法?不明白,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就是没有道理可言。

他恨恨一侧身捶床,整个床垫都震了震。

他妈的没有道理!

快入睡时又想到了另一茬——毛存志这傻逼做鸭都不开个新号,居然用常用号接活,他也不怕露馅儿!

施奕安就这样气不顺地睡了,心道,一定要让毛存志得个教训。

毛哥扯了扯后背,情趣内衣的蕾丝扎得他很不舒服。

这当然不是他的爱好,但客人让他穿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穿吧。

他的屁股太大,丁字裤被挤到了屁股沟里,走路时硌得慌,裆前的鸟和鸟蛋都被包在一小块布片里,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探头出窝,飞鸟离巢,毫无安全感。

这种内裤也就是看着带劲,真穿一段时间就知道多大味儿了。他以前和英子如胶似漆的时候,俩人也有过这种小情趣,只不过没想到,这后来的日子,轮到了他穿上这身。

而内裤过于细的裆部还总和他的肛塞尾部剐蹭,好在他今天打车,要和平常一样坐公交,一路指不定多难受。

不过这么一想,他不由心中腹诽今天要见的人:说是,只不过每月多出个保姆钱。

毛哥沉默半刻,问道:“你这算包了我?”

施奕安瞪了他一眼:“什么包你,我是叫你来干活,你就这么忘不了这门生意?”

毛哥这时候倒是反应挺快,说:“你喜欢我,我还在你那干活,你能忍住不搞我?”

施奕安一时语塞。说他这样不是包养,毛哥在他面前晃,俩人还坦了白,他怎么可能不考虑和毛哥进一步发展;可一说包养毛哥,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叫毛哥别当鸭子。

毛哥看他神情就知道,施奕安肯定想跟自己继续发展发展,脑中不合时宜冒出一句“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把自己麻了个激灵。

施奕安只能干巴巴问:“那你来不来。”

毛哥看着施奕安的眼睛,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施奕安试探性地凑近他,在他唇上贴了贴:“来吧。”

毛哥对施奕安突如其来的温柔有些接受无能,那个吻更是惊得他一动不敢动。

尴尬。

他跟其他客人是什么关系?大家就是床上干炮床下腻歪的姘头,恨不得搞完就当不认识,都是生意。

可施奕安和那些人不一样啊。

以往虽然他对施奕安意见多多,但心底还是知道施奕安并不是成心要害自己,他只是……不太喜欢自己这种人。

但现在突然发现,施奕安确实不喜欢自己这种人——但他喜欢自己,这让毛哥浑身不自在。

让毛哥分析一下对施奕安有没有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

毛哥觉得就算施奕安看不上自己,但俩人勉强也说得上是朋友,也因此,毛哥在发现施奕安故意装客人,吊自己出来的时候出离愤怒。

俩人怎么说也交好过一阵,施奕安哪能这样整自己,这简直是在毛哥脆弱的小心脏上捅刀子。

现在倒好,施奕安坦白后,问题转入恋爱方向,虽然毛哥感觉比自己原先以为的情况好,但突然来了这么个大转向,还是让毛哥再次陷入头痛之中。

他抬眼看向施奕安,施奕安和他四目相对,他忍不住移开眼,脸突然被对方捧住。

一种完全不浪漫的捧法,施奕安的动作让毛哥想起在小学的班主任,那是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说话和气又温柔。

一般来说,这样的年轻老师镇不住一群七岁八岁狗都嫌的臭小子,但他们班上的同学都不敢在她面前捣乱。

每当他们调皮被她抓住,她会捧着他们的脸,温柔地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想来,小孩子有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虽然她不喝骂他们,也不私底下体罚,但他们能察觉到她和蔼表面下的不耐,她的眼睛让还是小孩的毛哥联想到冰块,这比那些一天到晚扯着嗓子训话的老师更加可怕。

虽然毛哥在很多人面前都会老实,但施奕安更厉害一点,像他的克星,对方没有凶他,可他就像怕班主任一样怕施奕安。

毛哥跟施奕安说:“我得考虑一下……”

施奕安微微蹙眉,问:“考虑多久?”

毛哥眼珠转了转:“一个月。”

施奕安瞪他。

毛哥见施奕安这样,毫无骨气地改口:“半个月。”

施奕安又瞪他。

毛哥无奈:“一星期。”

施奕安问他:“你决定出来卖只花了一晚上,考虑来我家要这么久?”

毛哥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还真觉得跟施奕安干,是比下海还困难的选择。

他心里知道,跟施奕安肯定比自己在外做鸭好。谁真看得起卖屁股的人啊,自己给人陪玩陪睡,被当众一点不留情面地羞辱过,也被人半强迫地逼着玩过一些不情愿的姿势,还遇到过那种给钱抠抠搜搜甚至想砍价的情况,就算习以为常也总被烦得够呛。

毛哥对施奕安的邀约不是不动心,但人在做出重大抉择前难免踟蹰,毛哥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犹豫,他想起上次施奕安帮他的结果,自己这次是否也会让施奕安失望?

又或者,施奕安会让他失望?他不想再被丢下了。

越重视,越紧张,越忐忑,越退缩。

毛哥放软声音,讨好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明显安抚住了施奕安,对方表情松懈下来,终于放过毛哥。

“三天,给你三天缓缓,”施奕安揽住他的肩,与他额头碰额头,“之后我要听肯定答复。”

毛哥不敢说施奕安这是强买强卖,咽了口口水:“哦……”

说完这些,二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或者说,做什么都不自在。

哪怕是刚才咄咄逼人如施奕安也没忍住,移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而毛哥的情况则更加微妙,刚才情绪紧张忽略了身体的感受,而现在屁眼里的肛塞报复般叫嚣着存在感。

施奕安见说的差不多,一撑地板起身,顺手把毛哥也拉起来。

毛哥屁股里的肛塞随着动作移了位置,施奕安察觉到毛哥趔趄了一下,像是有些腿软。

“怎么了?”他问,问完看向毛哥的脸,发现这人双颊泛红,嘴更是紧紧抿着,“不舒服?”

毛哥刚才差点叫出来,先是摇头,又忙点头,平复一下才说:“没什么,没站好。”

施奕安觉得他怪怪的,目光一扫毛哥,很快发现了端倪。毛哥两条长腿紧紧夹着,姿势很有点骚劲,裤裆处的鼓起更是明显。

施奕安挑了挑眉:“……你硬了?”

毛哥看着自己下身的罪证没法抵赖,只好讷讷道:“来之前做了点准备……”

暧昧的气氛再次出现,施奕安对毛哥那些放不上台面的遐想,又开始一点点挠着施奕安的心肝。

毛哥感觉不妙,低头转身要走:“那我先回去了……”

“你就这么回去?”施奕安直接伸手按向毛哥裤裆。

搁过去,施奕安绝不相信自己某天会做这种摸男人裤裆的事,想想还觉得恶心。但现在他半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想把毛哥的裤子脱了,看看这家伙勃起的样子。

上身穿了内衣,下身配套的内裤应该也穿了吧?

“诶你别摸啊!”毛哥又开始紧张了,明明跟很多人做过了,可一看到面前的人是施奕安,胆怯和别扭的情绪就从每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把他的心高高吊起。

施奕安抓住毛哥的手,拉近两人的距离,让彼此贴在一起,沉声说:“我想看。”

毛哥只想躲开施奕安,耸肩抵住施奕安凑过来的脑袋:“没什么好看……好了,我要走了。”

“就看一眼,看看……”

“别闹了,让开,让我先回去……”

施奕安明显是不会让他就这样溜了:“本来就是穿给我看的,躲什么呢?”

“我又不知道是你,你缺不缺德……”毛哥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没做多想就对施奕安问了出来,“等一下,我还没答应你,你这是嫖我吧。”

原来朦朦胧胧半推半就地气氛被戳破,施奕安眉头皱了一下。

毛哥打了个颤,刚刚施奕安摸得他浑身敏感,现在两人的呼吸声都能能清晰传到对方耳中,只需一两步,他们便能直接转战卧室继续:“你给不给钱啊?”毛哥一般不在开搞的时候提钱,但这时候他像忘了这回事似的,执着地向施奕安要一个答案。

施奕安感觉浇头就是一盆冷水,不过好在他这把火烧得还算旺,没给毛哥直接灭掉。

他又气又笑地对毛哥说:“我不给钱,就不算嫖。”

毛哥撇嘴,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可就一句话的功夫,他失去了刚才灼热的无措,挡着施奕安的手松懈下来,心也随之下落。

施奕安见他不再推拒,顺水推舟将毛哥的衣服掀开,果不其然,那套艳俗却让人移不开眼的内衣正紧紧贴在毛哥馒头似的胸肌上,蕾丝布料欲盖弥彰地覆在乳珠,比直白地显露更诱人。

哪怕叫施奕安这个装样子的惯犯来说,也只能说出一个骚字。

他抬头想和毛哥说两句打趣的话,却见毛哥一脸丧气看着地面,活像个拿村长没办法的寡妇,任人在自己身上施为。

施奕安下意识感到一阵紧张,他不想看毛哥这副样子,这个人似乎在他的心上拴了一根线,让自己的情绪因对方的喜怒哀乐牵动。

他一直想让两人回到最初的状态,他想看毛存志笑,想让毛存志不再躲着他,想和毛存志轻松地待在一块。但现在的他却像个拆开玩具后,发现怎么拼都拼不回去的孩子,不知道问题在哪,只知道自己的玩具不动了。

施奕安抿嘴,深呼吸,把毛哥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按,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施奕安压着声,呼出的热气化在毛哥耳边:“给,又不是给不起,以后我也给,我养你。”

毛哥微微张嘴,眼神恢复灵动,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而身体诚实地回抱住施奕安,指尖用力到发白。

施奕安感受到后背的力道,顿了顿,继续说:“正好她们两个都要上学,你搬过来,我们就能天天见面……”

毛哥微微偏头,看着施奕安认真计划二人将来的侧脸,忍不住出声:“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施奕安深深嗅了一口毛哥身上的味儿,鼻子抽了抽。平时毛哥见他很少喷香水,今天毛哥喷了银色山泉,粉腻的气息闯入鼻腔,不是施奕安喜欢的味道。

“这什么香,好腻,”低头往毛哥露在他眼前的肩膀轻咬一口,微尖的犬齿在男人肉里磨着,“你呢,你不想吗?”

毛哥很想回他一句不想,看看施奕安是什么反应。狡猾的家伙,居然把问题推回来了。

“银色山泉。”毛哥没回答他的后半句话。

“和名字真不搭,我喜欢你平时的味道。”

“平时不喷这个。”

“只在这个时候用?”

“嗯。”

“平时用的是什么?”

“什么都不用……”

“我觉得还挺香。”

“是洗衣液吧。”

他们就这样边拥抱边聊天,好像都没力气推开对方,这样的姿势费力,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无比舒适。

或许是侧颈相贴带来亲近的冲动,蹭着蹭着,唇找寻到彼此,轻柔温吞地交缠在一起。

他们来到床边,毛哥的裤子被解开,施奕安如愿看到了被一小块布包着的性器,阴毛被剃干净,睾丸狼狈地坠在裆外,滑稽又色情。更让他开眼的则是毛哥屁股缝里露出一个头的肛塞。

施奕安眉毛拧了又挑,挑了又落,语气迟疑:“直接做?”

毛哥原本也有些羞赧,看到他这个表情又觉得好笑,于是大大方方打开双腿让他看清楚,伸手摸到握柄处,慢慢抽出:“扯出来……”

施奕安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肉穴被一寸寸撑开,变成可以侵入的形状,发现自己竟有点垂涎欲滴。

而毛哥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突然充满诱惑意味的面容,让他脑中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毛存志的确有做鸭的资本。

心动身动,施奕安压住这个熟练的男妓,他的上身是些微凌乱的衬衫,下身已经斗志昂扬,被毛哥握在手中。

毛哥每个动作都被施奕安看在眼里,仿佛毛哥的一举一动都有魔力,让他目不转睛,觉得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好看,让他的心底涌上更多亲近对方的冲动。

察觉到龟头上有热气呼过,施奕安收回心神,原来是毛哥在闻他的性器。

毛哥抬头问他:“你没洗澡?”

“洗什么澡,”施奕安说,“我原本没想做。”

“哦,‘原本’,”毛哥白了他一眼,握住施奕安粗壮的鸡巴,装出一副审讯姿态,“那你呢,你想不想做?”

毛哥边说还边握着鸡巴晃动:“老实交代,施总不想做,你为什么要硬?”

施奕安边笑边把抱住他,脸凑到毛哥颊边,一下下亲吻着:“你怎么这么贱啊……”

“别插嘴,审犯人呢,”毛哥居然没破功,继续一脸严肃地盯着鸡巴问道,“不洗干净还想操屁眼?戴套也不行!”

“好好好,我现在去洗。”施奕安用力把他往怀里按了一把,鸡巴在毛哥手里顶了一下,“等着。”

毛哥跟着他一起去到浴室,什么也不干,靠在浴室门边看施奕安洗澡。

施奕安看他环胸站着,笑问:“看我洗澡干什么?”

“看你洗干净没有。”

“那你要不要过来亲自检查?”

毛哥笑了:“好啊。”跟着他拉开浴室的玻璃门,在花洒下和施奕安贴在一起,熟练地把舌头伸进对方口中,咸湿黏糊地滑动。

施奕安的喘息在毛哥耳中盖过了水声,立体环绕在周身,欲望似乎都因此有了层次。

毛哥做这档子事的时候,一切都那么顺手,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跪下吮吸的动作完全没被影响,行云流水,毫不扭捏。

施奕安撑开被水流遮蔽的眼睛,盯着毛哥在他胯下忙前忙后,被他人碰触而来的快感如波浪袭来,久违且强烈。

施奕安看着看着,既为身下的男人着迷,又忍不住生出恼怒。

毛哥的口活很好,好到施奕安忍不住想,毛存志过去的客人都见过他这副模样。

赤裸的,秘密的,骚浪的,勾引的,所有这些本该属于亲密之人的,自己想要私藏的一幕幕,那些人都见过。

施奕安对此最无法释怀的是,他无法改变已成现实的事,这样的遗憾会像一根软刺,时不时在他心头扎一下。他能接受,但这也确实令他不适。

他讨厌无能为力,这种郁闷只有眼前人能承接。

他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把毛哥的脑袋往性器上压,口穴收缩的感觉清晰地从阴茎传至大脑,刺激他继续对毛哥做出不理智的过分举动。

毛哥被施奕安的鸡巴堵了满嘴,而施奕安完全不体谅他,一个劲地往喉咙里塞,大且硬的肉棒把他弄得连连干呕,眼睛也生理性地充满泪意。

可他却无法控制地,迷醉地继续为施奕安舔着,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

施奕安的脸有着毛哥想象不出的色情,见惯了施奕安平日里的形象,如今这种出格的冲动表情,为毛哥带来踩碎禁忌的兴奋感。

毛哥在和施奕安的相处中,总是处于从属位置,而现在,他在用自己擅长的技巧让施奕安失控。

他偶尔也有想占上风的冲动。

生活的其他部分,他已在施奕安面前无地自容;所以,即便自己会的东西在施奕安看来十分不堪,他也想用这些压过对方。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毛哥顺从地任施奕安插入口中更深的位置,眼睛忍着上方淋下的水,执拗地观察施奕安紧皱的眉,泛红的脸和胸膛,死死按在墙上,范青的指关节。

奇异的满足感充斥内心,毛哥忍不住揉捏乳头,抚上自己被冷落的性器,唇舌承受的冲撞越猛烈,自虐般的快感越是分明。

高大的男人缩在自己腿边,张嘴贪婪吸着鸡巴,双眼专注仰望自己,施奕安只觉大脑被眼前场景激起兽欲,想将人干得涕泪横流;但见毛哥脸色逐渐变得通红,眉头紧紧皱起,施奕安的施虐冲动被一股难言的柔软心绪取代,手也不由松开。

施奕安眼见毛哥伸手穿过自己腰际,本以为对方要触碰自己,下一秒却发现水停了,毛哥伸手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目的。

毛哥吐出性器,拉长的唾液垂落,这才抱住施奕安腰身,借助对方起身,在这个过程中,还故意用脸蹭向肿硬的肉棒,明目张胆地引诱着:“洗干净了。”

肉弹的屁股擦过玻璃浴室门,划出了一条没有水痕的干净地带,施奕安通过洗手池的镜子,看清了屁股在玻璃门上压出的扁圆印痕,滑稽但又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色情意味。

毛哥转身开门,说道:“出去吧……啊!”

他的话一时中断,施奕安从身后拦腰抱住他,颈间微微刺痛,是施奕安正用力啃咬。

毛哥被他的突然侵袭弄得腿软,整个人几乎靠在施奕安怀中,敏感处遭到恶意舔舐的酥麻令他快要脱力。

“出去再……呃,啊哈,唔……”话语变成口水黏糊的交缠,脸被一只手往后压,舌头从毛哥的侧脸胡乱舔过,在找到嘴唇前绕了不少弯路,毛哥着实没想到,施奕安的吻是这么凶猛的风格。

他想起陪小时候的女儿看《动物世界》,野兽从背后偷袭食草动物,迅猛又凶残,一如自己唇上的撕咬。

施奕安似乎格外喜欢蹂躏他胸前两点,手像抓着两个大沙包,乳肉从指缝间外溢,肥软荡漾的感觉低俗却又抓人眼球。

乳头夹在指缝间,一次次遭到挤压,每每刺痛后都能获得炽热的酥麻快感,受难将换来不会落空的回报,有种令人上瘾的魔力,叫他难以推拒;施奕安充分勃起的阴茎在他双腿间滑蹭,模仿着性交的频率进进出出,似在催促。

“喂,别在这里,去床上……啊唔……”,毛哥被吻得几近缺氧,推开施奕安的脸,看到对方失神迷离的表情,竟觉得十分性感,“满地都是水了……”

施奕安抓住他的手,一步步把人推到盥洗台边:“抓好,别摔了。”说罢,一手掰开臀瓣,一手扶着鸡巴,就这样插入早已扩张好的后穴。

“嘶……”毛哥闭着的眼皮下,眼珠直直往上翻,施奕安的鸡巴比肛塞大多了,进入时给他一种自己快被填满的错觉。

施奕安揪了揪尖挺的奶头,这个地方仿佛有磁力般令他流连忘返,他沉迷在这处丰腴之地,感受毛存志极力躲闪中隐隐迎合的不诚实表现,肉珠硬中带软的美妙手感勾着他不停在乳孔抠挠,将奶头拉长又松开。

他一寸寸将性器塞入,强忍着急切的他额上沁出汗珠,混着没擦掉的洗澡水一同滴在毛存志后背,热烫的皮肤对后背不时砸下的水滴格外敏感,连带着后穴也跟着紧缩起来。

“放松,夹住我了。”施奕安双手掰开两片臀瓣,清楚地看到肉褶被鸡巴撑开,扩成了一圈橡皮筋般的圆洞,随着毛存志的呼吸一缩一合,自己肉棒最粗的位置正卡在穴口。

听着身前传来的火热喘息,施奕安鬼使神差地摸上毛存志前端,帮双手撑在台上而无法自我纾解的对方抚慰性器。

毛哥面前的镜子映出施奕安为他撸鸡巴时认真的表情,雾蒙蒙的镜子看东西模模糊糊,毛哥用手擦掉水雾,入神地看着施奕安在他身下动作着,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烦心事都跟着浴室的热气上升消散,此刻只有最纯粹的肉体交合,麻软胀痛的,却带给他连续刺激的快乐……这些占据了他的头脑。

施奕安将整根没入时,他才从恍惚状态中找回理智,一抬头,便在镜中与施奕安四目相对。

他下意识闪开视线,早习以为常的肌肤相亲不知为何突生羞赧,如同施奕安能通过眼瞳看透他的心。

施奕安却不让他躲避,从脖子舔到嘴巴,咬了下唇瓣,捧住他的下颌,让他看回镜中二人交合的姿势。

毛哥强健有力的双臂已然靠在台面,壮硕的肌肉在此情此景下只显得徒有其表;腰背塌下,臀部高高翘起,被施奕安顶出阵阵肉波,撞击的清脆声响是性爱美妙的伴奏;施奕安无意识地用手在身下人的肉体上勘测着,最高峰的乳尖,深陷的腹股沟,起伏连绵的肌肉线条,光是触碰就足以燃烧情欲。

被施奕安狠狠干了几下后,毛哥突然抓住施奕安手臂,边喘边说:“等、等下,你还没戴套……”

施奕安低笑一声,胯向上顶,将性器插得更深,环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凑在毛哥耳边说:“来不及了,你夹得这么紧,我怎么抽出来?”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施奕安在润滑过的屁眼里进出没有半点阻碍,现在更是恶作剧似的快速肏干,肏得毛哥嘴里呜呜呃呃叫个不停,大屁股被干得艳红,叫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肏坏了。

施奕安的鸡巴跟毛哥的屁股意外契合,鸡巴的形状正好每次都能擦过前列腺,过电般的快感让毛哥脑袋晕乎乎的,太热了,也太爽了。虽然施奕安以前只和女人做过,但他干起男人来也是一通百通,很快就上了手。

“你不嫌脏吗……”毛哥想起他过去嫌恶的态度,嘲讽道。

他倒不是自卑,虽然肯定多多少少有点,但也没多少,不然他也不干这行了。问这个问题仅是因为,原以为只有自己这样的男人会用下半身思考,现在看来,施奕安也没脱俗到哪去,这点满足了他不可言说的loser心态。

“做都做了,还嫌什么,”施奕安动作放缓,轻声道,“你以后……再敢和别人上床,你试试。”

毛哥无奈:“我还没答应……啊!啊!嗯、呜嗯、好好、答应答应……你轻点……”

施奕安紧紧抱住他,跟抱不够、怎样都无法满足似的,恨不得把他按到血肉里,又气又爱,却拿他没办法,只能更粗暴地肏他。

施奕安脑中闪过一丝郁闷:自己也是个窝囊废。

毛哥被肏得几乎整个人贴在台面上,乳尖被冰凉的石料刺激,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在台上悄悄蹭动,坚硬的乳粒遭挤压陷进肉里,带来隐秘的小小欢愉。

施奕安眼尖,注意到毛存志私底下的小动作,停下动作,抽出鸡巴,接着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毛哥翻了个身,与自己面对面,没有耽搁地又插了进去。

“怎么……唔……”毛哥刚想问,胸前传来热意,左乳已经被男人含在口中,舌头戳刺,牙齿啃咬,很是照顾到这个被冷落的敏感点。

毛哥双手撑在台面,相当于坐在施奕安身上,身体被肉棒持续贯穿,胸前还有个吃奶的男人,爽得他腿根都在发颤,嘴里一个劲念着:“……用力点……好爽、再用力点……”也不知道是让施奕安用力吸奶,还是用力肏他。

“爽不死你……”施奕安被他没有廉耻的话鼓励,干得愈发勇猛。

一通连续狂肏后,察觉到毛存志下面收紧,施奕安伸手握住对方龟头,拇指快速摩擦,就见毛哥头颈后仰,射了两人一身。

施奕安咬住奶头,往外一扯,满意听见毛哥无措地叫出声,愉快道:“可以内射吗……你不拒绝,我就射了……”

但他压根没打算听毛哥的答复,毛哥还沉浸在射精的失神快感中,被他仍未停止的抽插干得神志不清,猛肏几下后,施奕安在火热的肠道里射出存货。

毛哥脚尖绷直,微颤几下后,全身卸力,彻底靠在施奕安怀里。

一场激烈的性爱结束,二人都没说话。

许久没做爱的施奕安抽出性器,精液慢慢从肉穴中流出,滴在台上,这淫猥的场景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毛哥眼见精液快从台上淌到地面,习惯干净的他动作快于思考,手掌一拢,把冒出的精液用纸巾抹掉,又捂住屁眼,不让脏东西继续流出。

他心内嘀咕,施奕安到底攒了多久,射了这么多,还他妈内射……

施奕安看自己的精液被他又擦又堵,下面的邪火复燃,蠢蠢欲动地用鸡巴顶了顶毛存志大腿,提议道:“再来一次吧。”

性能造成隔阂,也能让两个有隔阂的人消除边界。

毛哥在和施奕安进行过负距离接触,展露最隐私的生理反应后,前段时间那种束手束脚的干涩感突然消失。

“还来?不来了,”他有气无力地拒绝,踢了踢施奕安小腿,随口问道,“你多久没做了?肏这么狠,肚子快给你捅破了……”

“至少半年,止不住了,”施奕安还是没放弃,在毛存志脖子上嘬了一口,他知道毛存志脖子敏感,一碰就软,于是故意连亲带舔,企图让毛存志再提起性趣,“去床上,嗯?我慢点做……”

“不做。有你这么往里面猛干的吗,还给我射里面了……”毛哥惯会顺杆爬,施奕安一说软话,他的气焰就滋啦滋啦升上来了。

“你还干这个的,这就不行了?”施奕安话不过脑子,说前一秒还在和毛存志腻乎,后一秒发热的头瞬间降温,恨不得把刚刚那句话吞下去。

他一闭嘴,浴室里就剩毛哥洗手的刷刷水流声,还有背后冷汗的刺凉触觉。施奕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抱着毛存志的手该不该放下。

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前说就算了,但他不该现在说。

他紧张地看向镜子中的毛存志,害怕下个瞬间,毛存志会推开他的手,拔腿走人,今天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回到冰点。

“那你倒是给我加钱啊,屁眼操坏了你给我误工费吗?”毛哥确实是把他的手给推开了,但转身就进了淋浴房,打开水给自己做清洁,一副全然没把施奕安的话放心上的样子。

施奕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找出浴巾给自己擦身,又在毛存志出浴房的时候用浴巾将他包了个严严实实,抱在毛存志身后,两人鸭子似的摇摇摆摆走回卧室。

施奕安头搭在毛存志肩上,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毛哥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对不起。”

施奕安答:“你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了。”

毛哥这才明白施奕安纠结的地方,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麻麻点点,他也就回道:“也没什么不能说,你提了自己不难受就行,你一不舒服,这不就来折腾我了。”

习惯了平时施奕安打压式的相处,现在看到施奕安跟他正经道歉,毛哥觉得还挺不适应,怪怪的。

施奕安听他这么说,倒不认为毛存志在装没事,只觉得果不其然,毛存志是这样的人;毛存志说的也没错,是施奕安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他很在意,到底有几分是怜惜毛存志,几分是他自己臆想的不堪回首,只有问他自己了。

施奕安问:“我提这些,你不会难受吗?”

毛哥看他问的这么认真,也就老实说了:“你要跟我就普通地问,不夹枪带棒的,也没多大事,你别问了又嫌我恶心就行。”

施奕安抿了抿嘴,把人往床上一带,两人侧躺着面对面,他静静看了毛存志半天,看到毛存志忍不住要扭头,问他怎么了,这才把毛存志一只手抓来,放在嘴边用牙轻轻咬:“……你有没有喜欢干的事?”

毛哥随意道:“有啊,上网……嘶……”手指被施奕安稍用力咬了一下。

“说认真的。”施奕安不带怒气地轻瞪他一眼。

“我不知道啊……”毛哥无辜道。

“打工不喜欢,卖东西也不是块料,那你干什么拿手?”

“嗯……做家务?我做饭还行,”毛哥跟着又补充道,“但也就是自己想吃了做一做,不想当厨师。”

施奕安和毛哥越靠越近,两人都快额头碰额头了,施奕安说:“以后生活有我给你兜底,但你也不能天天窝家里,这样人会养废,得有个事做……”

毛哥听一半脸就垮了,施奕安拧了一把他的脸,觉得手感不错,又揪了一下,继续道:“别垮个脸,你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都不出来接触人,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啊,我有和人打交道……”毛哥想给自己争取一下,弱弱插嘴反驳。

“你那也叫接触,跟一群嫖客能说些什么正经的!还是和你小区那些婆婆妈妈聊天?那种算什么数!”施奕安咬上毛哥的唇,怒其不争,“找个正经事干,挣不到钱我养,但你不能跟现在这样窝家里。”

毛哥看着恢复往日状态的施奕安,觉得自己大概是受虐狂,不然怎么会在此刻感到安心呢?

施奕安看毛哥不回答,软下语气:“只有这个要求,这个是底线,我想和你认真过。”

毛哥伸手抱住施奕安:“好。”肢体轻缓交叠,这是想靠近的人们无意识的亲昵。

毛哥说不清自己现在对施奕安是什么感觉,和意料之外的人跨过线的亲密让他无从招架,在这个年纪谈论爱情的再度萌芽,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乃至羞耻。

他上半辈子就没活成一个让旁观者看得起的人,连用心照顾的女儿也看不起他。他一直在迎合,希望抱住的大腿别把他踹下来。如今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以前是在讨好英子,现在讨好对象换成了施奕安;他能为了英子成为家庭主夫,那也能学会去适应施奕安的要求。

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太难了,他习惯了有人依靠,有人引领的生活,只要能给他这样的安全感,他不介意对象是谁。

这无关爱或不爱,爱与责任相互依存,他是个窝囊废,只敢被动地接受爱,没有主动承接爱与责任的勇气。

依靠能给他带来近似爱的错觉,当时间足够久,他将对自己的支柱将发展出比爱更紧密的情感。

无言相拥许久,施奕安开口:“她们高考那天我上班,你帮我接送一下怡然。”

毛哥问:“午饭也在我这吃吧?”

“嗯,我下午也早点回来,到时候一起吃晚饭。”

“你家我家?”

“在外面吃吧。”

“还是小心点,考完再在外头吃,预防万一。”

“行,那晚上在你家。”

“好,你问问宜然想吃什么,我到时候准备……”

他们就着之后的事自然而然地聊起来,像一对有着深深默契的情人,但除了少年时那点交情,满打满算,他们熟络起来的时间还不到一年,或许这就是破锅找到了破盖。

施奕安随后还是和毛哥又来了一次,毛哥没让他再捅屁股,用大腿勉勉强强给施奕安夹射了。

施奕安倒是挺懂礼尚往来,想着给毛哥也弄弄,不能一个人爽。但毛哥谢绝了他的好意,年纪大了,加上干的是这行当,毛哥深刻感受到了节欲的重要性。

施奕安看着毛哥微微抬头的下身,呵了一声,问:“你这是不想弄的样子?”

“过会儿就消了,”毛哥说,“没必要,老弄也不好。”

“啧,这话你说可没什么说服力啊。”

“现在不像以前了,射多了有点虚。”

“你……哼,养吧,等我抽个空,带你去看看。”

“没必要,我有自己调理,喝着玛卡呢。”

“操,这破玩意不是智商税吗,瞎几把吃,小心给你吃坏了。”

“唉,这是别人送我的。”

“这个别人是不是你自己啊……”

“……”

“……”

夜幕降临,二人终要各回各家。

施奕安久违地体会到,和当年与女友在宿舍楼下分别类似的不舍,他把毛哥送到对方家楼下,又东扯西扯近半小时才放人回家。

开车回自家的路上,施奕安状态是说肉眼可见的亢奋。

他满脑子都是之后和毛哥同居的计划,准备新的生活用品,周末可以一块去看看电影,女儿们那里要不要瞒着……

电台广播里放着多年前的摇滚歌曲,施奕安一开始只跟节拍点头,当车停在红绿灯前,他已是张开嘴,跟着女主唱一块唱起来:“……就这样……随便吧……嘲笑我们的孤独吧……”

与兴奋的施奕安不同,毛哥心情则更为复杂。

他看着门外瘦了一圈,身旁放着行李箱的英子,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出车站的时候本来想和你提前说一声,结果在车上睡着了。”

“吃晚饭没有?”

“还没有,家里有吃的没。”

“给你做个炒饭行吧。”

“行。”

“这次……回来了,还出去吗?”

“……先看看情况,至少陪青青考完。”

“嗯……”

英子敏锐察觉到毛哥的状态不太对,但考虑到自己在外的亏心事,只能当无事发生:“我先去洗个澡。”

“去吧,东西等会我给你送进去。”

眼见英子的背影消失在浴室,毛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头大。

施宜然把外卖餐盒放到餐桌上,一样样打开包装,望向厨房:“妈,吃饭啦。“

桌上中西混杂地摆了披萨、炸鸡和炒青菜,厨房里,邓兰婷往汤里加了一勺盐,尝了尝味,满意地把汤端上桌。

施宜然把pad放到自己和邓兰婷都能看到的位置,打开视频,母女俩边看边吃。

邓兰婷做饭水平说差不差,但绝对称不上好,她也没练习手艺的打算。

她和施奕安工作都忙,经常加班出差,自己做饭的时候少之又少。

理所当然,照顾宜然就成了问题。

她和娘家关系不好,改名兰婷前,她叫邓迎娣——名字清楚地说明了她和家中矛盾的根源,所以她半点也不想让父母帮她照顾小孩。施奕安父母在外地,实在不好叫长辈大老远过来。故而宜然小时候是请保姆照顾起居。

结果保姆来了四个月,家里贵重东西丢了不少,以往能用三个月的护肤品一个月就空了。

他们赶忙报警,换了另一个保姆。

,倒不是因为她爱毛哥爱得要死要活。

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眼见毛哥开始了的事。

可毛哥不是一个能与爱人相互扶持的伴侣。

漂亮又娇贵的宠物猫经不起一点风雨,在主人都自身难保时,又怎能要求猫去挑起重担呢?

说到底,男人是她自己选的,人总要为自己轻率的决定付出代价,失去主人资格的英子已经无法阻拦猫去别人家吃饲料。

“英子……”毛哥讷讷。

“你看我这么被他骂,就不会帮我说两句话吗?!你就不会心疼我吗?!”

英子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不被偏爱的委屈。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落魄,可当身边人都将要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依旧恐惧,原来自己还能更加狼狈。

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爱人,现在却在岸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为难神情。

他越无助,她越憎恶。曾经爱他怯懦的可怜,现在却恨他的无能。

一开始只是所有物的争夺,但开战后一切往往不受控制,如今她是为了尊严而战。

这场闹剧,在英子把翻盘的希望放在毛哥身上时,胜负就已有结果。

“对不起……”毛哥的语言苍白无比,每个字都像他自己一样无力。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英子以为自己在吼叫,其实她的声音比她以为的小得多。

施奕安揽着毛哥的手松了,毛哥回看他,只见他对英子说:“放手吧。”

英子怒瞪他,施奕安完全没被她的眼神激起情绪,而是又对毛哥说:“你和她说吧,我在旁边等你。”硬仗打完了,收尾就不用自己上了。

毕竟穷寇莫追,再这样斗下去,讲不好吴小英一气之下从兜里抽出把刀,将他跟毛存志一块捅个对穿,还是让他们俩自己聊更好。

英子和毛哥就见他别扭地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坐下时牵扯到伤处,听不清他骂了句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一时只剩夫妻两人对峙。

发泄完情绪的英子把手一撤,像被抽空了所有气力,往地上一蹲,眼眶迎来迟到的酸涩。

毛哥跟着她一起蹲下,还想去握英子的手,被英子一巴掌打开。

“英子……”毛哥轻唤,又想去碰她。

“别碰我!”英子肩膀一顶,毛哥坐到了地上。

又是一个屁股蹲儿,毛哥疼得嘶嘶叫唤,手上还是麻利一撑,蹲回英子身旁。

英子没理他,他往施奕安那里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眼神继续说:“对不起……”

“你只会说这个,有什么用?”英子不想让毛哥发现她有了泪意,但眼泪鼻涕实在止不住,鼻涕还不比眼泪,不吸就得砸嘴巴上了,吸吧,那动静又不小。

忍了又忍,她还是没扛住,狠狠吸了一鼻子。

毛哥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英子,英子瞪了他一眼,瞪得毛哥莫名其妙,以为英子不需要,但英子瞪完还是把纸拿走了。

英子嘴巴撅得老高,毛哥还是这样在小处贴心,她总被这样的细节触动,然后对因为这点小事心动的自己又气又难过。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毛哥认错的模样,一直就没变过。

“你怎么就这么废物?连个家都撑不起来……”

大概因为总有人可供他撒娇讨好,给他原谅,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有不懂事孩子一样的无辜表情。

他到底算是命好还是不好呢?走了一个饲主,就有另一个补上;虽然人生无法把握,却有人为他兜底;像没有自由意志的猪狗,却有许多人趋之若鹜的衣食无忧。

他老实说:“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不在我身边,我拿不了主意,心里总没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接电话,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有别人了……”

英子驳斥道:“我不是你,谁都能好,别你自己乱搞了给我泼脏水。”

“你那个同住的还问你电话里是谁呢……”毛哥抱怨。

“我他妈住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住那的男人母猪都要占便宜,那傻逼没个分寸说些怪话,以为自己情圣呢……”英子心虚了一半,嘴里遮掩般抱怨着。

她另一半心不虚,是因为,跟她有暧昧的不是这个人。

毛哥翻起旧账:“哼,那个章国涛还总晚上给你发消息,叫你出去玩……”

英子说:“跟他没到那一步,我承认有点心动,但不还是回家了,联系方式不都当着你的面删了吗。”

“呵呵,我不发现你们的短信,就到那一步了是吧,”毛哥扭头,“妨碍你们俩了。”

“我跟他有那么多来往,直接拒绝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是,做着做着,都快做到床上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把持住了,你呢,啊?故意往我身上引是吧!”

“你都养不起我了,我还不能找别人养了!”

“你看上他的钱就忘了我呗!谁给你钱你谁都可以!你是鸭子吗你!”

“行!行!我是!”毛哥泪崩了,英子的盲狙实在太精准,随口说的气话都能正中靶心,“我就爱做鸭子!不然我怎么过日子!我都赚不到钱……呜……”

“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你对他也这样装可怜?”英子边嫌弃毛哥没半点用,边把自己用了一半的纸还到毛哥手里,完全没想到毛哥在跟她说真话,只以为对方闹情绪,“唉,你都这个年纪了,还这样……半点苦都不能吃,还有傻子要你,真他妈好命。”

“好什么啊,家成这样了,孩子都见不到妈……社保还差点断了……”

“现在不是累计的吗,能补的你尽量补上,别耽搁了。”

“施奕安帮我交了,他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你都交不了,以后怎么办啊。”

“切,没办法的事,以后再说,你别管了,也帮不上忙……青青的医保没忘吧?”

“她学校能交……”

手机突然震了震,毛哥看了眼屏幕,是施奕安。

【说完没,这里全是蚊子】

英子凑过去看毛哥手机,看到施奕安的抱怨,恶狠狠道:“该!叮不死他!”

毛哥一抹眼睛,小声说:“虽然他……唉,他人其实不坏。”劝鸭子从良,算做好事吧?

英子一撑腿,站起身:“坏不坏你说不算数,你以后要因为他亏待青青,我不会放过你的。”

“青青我闺女,怎么会亏待她……”

“呵,有后娘就有后爹,也就他没办法用屁眼生娃,不然……哼哼!”英子撇了一眼毛哥,“他自家也有闺女,你到时候要弄个偏心什么的,可想清楚,以后给你养老的可是自己亲闺女。”

“都说了不会,我还……”毛哥鬼鬼祟祟往施奕安那里瞄了一眼,悄声道,“……我还想着,以后青青上学花销大,讲不好还得他那里支援点。”

英子狠狠瞪他:“拉鸡巴倒!我女儿要他施舍!?孩子是他的是我的?!我没给你钱?钱就从我这里出!”

手机又震了几下。

【还没好?】

英子气不顺地一踢毛哥:“他叫你呢,滚蛋!”

“我就跟他说几句,晚点……我肯定回家……”

“回个屁,跟你新老婆待着去,老娘今晚不想见你!”

“那你怎么跟青青说啊……”

“说你跟男人跑了!”

“这样不行啊,不能这么说……”

“你当我傻啊!滚!”

“叫她早点睡啊,最近熬夜越来越没个数了……”

“快滚!”

毛哥那一走三回头的模样让英子心绪难平,她恨毛存志的不果决,这种态度会令她保有期待,期待他突然转身,回到自己身边。

“喂,”英子突然叫住毛哥,“你真打算跟他了啊。”

“嗯……”毛哥犹犹豫豫,但还是对英子说了实话,“他挺靠谱的,跟着他我安心。”

“找就找了,居然找个男的……你,以前开始就喜欢男人?”英子觉得自己变得矫情了,居然想问毛哥有没有爱不爱自己,这话黏在她的舌尖,自尊阻止她问出这种投降一样的话。

“不是啊,一直是喜欢女的,咱们谈爱的时候多好,我能是跟男的搞得样子吗。”

“呵,那你现在怎么搞上了。”

“可能是总跟他泡一块,他又照顾我吧……”

“你……唉!你这叫人尽可夫你,知道吗!”

“人得服软嘛,他愿意对我好,我得抓紧了……”他走回来抱了抱英子,嘱咐道,“你在外面一个人,我也帮不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困难别瞒着,打给我……”

“你能帮什么忙……”

“总比没有强啊。”

毛哥想,自己这里不还有施奕安,总能帮点,但这话可不敢出口,怕英子跟他恼了。

英子靠在前夫怀里,不知不觉防线便松懈了,她听见自己问:“怎么你都这样了,我还放不下你呢,是不是贱……”

“哪有,我也放不下你啊。”

“油嘴滑舌,该是你有人养……”

爱是爱,过日子是过日子,生活哪分得那么清呢?

毛哥的裤兜嗡嗡作响,施奕安的消息震个没完,他没理会。

【好了没,拖拖拉拉】

【有什么好说的说这么久】

【抱个没完了,快点】

【还打算再续旧情怎么着】

……

……

青青坐在沙发上玩手游,听到开门声,耳朵动了动,没往门口望。

十多秒后,紧张的关卡过去,青青才抬头往动静不小的玄关瞧了一眼,惊喜道:“妈,你不走了?”

英子一路回家,除了拿行李的时候开口说了两句话,其余时间里,她的嘴角像挂了千斤秤砣,沉甸甸耷拉着,张口成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

可在听到女儿兴奋的声音,英子的心像被泡在温水中,情绪奔涌,瞬间红了眼。

这个家还有人等她。

她转头假装放行李,偷偷吸了把鼻子,努力平静道:“那边突然出了问题,我回家等消息。”

青青说:“爸出去吃宵夜了,我打电话问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英子有点胸闷,可看着女儿也不想把事情说出来,用两秒压下情绪,她说:“我知道,他说今晚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啊。”

“……宜然她爸喝醉了,你爸得看着他。”

“那……叫她妈,不行的话叫宜然去看她爸嘛。”青青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很意外。

看上去很靠谱的宜然爸,居然会醉到要人陪的地步,还是和自己老爹一块。

因为一般而言,出去会被灌倒的人其实是毛哥。

自己妈刚走,爸爸就出去和人吃宵夜……虽然知道毛哥不清楚英子即将远行,但青青仍旧有些怨言。

青青觉得毛哥应该表现出一点妻子离家后的伤感,或是一些不舍,而不是转头和其他人出门。

她这想法要是让英子和毛哥知道了,肯定会笑出声来,毕竟夫妻这么多年,哪里会跟电视剧里似的,动不动就来个一人独处的孤单镜头,爱人走了就不吃不喝,太矫情了。

“别管他了,你也别总玩游戏,洗澡没有?早点睡。”英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调了半天,最后停在了一档深夜美食栏目。

“嗯,等会。”

“别等会,考完试那几天就算了,现在还想三四点才睡?”她侧头看了一眼女儿的屏幕,小卡通人蹦蹦跳跳,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她看得半懂不懂,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游戏有什么意思,能让青青玩个不停。

“玩完这把,结束就去……”青青应付道。

真是奇怪,送别英子后,想到英子要远赴重洋,以后难再见,青青难受得心肝都在揪痛;可英子此时陪伴在身旁,青青却也没像她对毛哥严格要求的那般,表现出她的不舍,珍惜起母女二人的相处时间。

大概有时让人难过的,只是失去这件事本身,以及对失去后将会发生的事情的想象。

说完女儿,英子此刻突然有种茫然感,大喜大悲过后,脑中一片空白,似乎甚至连刚才抓奸的过程都被遗忘了。

她尝试着回想,但回忆起的全都是毛哥和施奕安一起离开的背影。

越想越烦,她决定去洗澡,用行动把脑袋填满,愁绪才不会占据内心。

青青手机中的像素人物一拳拳击在敌人身上,浴室里的英子也一拳拳击打着看不到的敌人。

她的喉咙发着狠,手抓着浴花按在嘴上,发泄的大叫被阻断,她一连吼了七八下,才算出了口气。

积水的瓷砖被她踩得啪啪响,她把眼前的空气当成了施奕安和毛哥,一人一拳打得不亦乐乎。

“死玻璃王八蛋!都给我等着!”

英子有许多缺点,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自暴自弃这一项。

她的身体被时间和生活磨砺得粗糙,但她从不会给人颓废的观感。

年轻的时候,她陪朋友去算命。算命的说她命中带火,她没放在心上,因为下一秒,算命的就开始说她有煞,想破解就得花钱。

但现在看来,或许算命的还是说准了一点,她的身体里住着一团火。

英子会被击倒,可她不会从此一蹶不振,被男人卷走钱的时候如此、合伙做生意被算计的时候如此、看着负债利滚利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相信,既然已经到了谷底,那无论往哪个方向努力都是高处,再差能差得过现在?

和毛哥的夫妻一场,的确让她意难平。

他们是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但英子的路漫长又崎岖,毛哥只能陪她走最平坦的一段。

割舍掉长期习惯的阵痛的确难耐,但英子已经决心再次出发,新的世界、新的机遇在未来等着她。

浴室的窗为了透气开了一道小口,高悬夜空的月圆得让人着迷,城市的灯光淹没了月的柔辉,但她亮得不为外物所动,遗世独立。

英子望着月亮,突然想起女儿幼时背诵的唐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国外,她与过去最紧密的联系,将只有这一轮明月。

一种失去重心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流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酸楚的泪水,未知总是让人恐惧。

这次,她的泪和哭声都在迎面淋下的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声嘶吼着,胸腔震痛,但越是痛哭,她的心意越发坚定。

她要一直向前走,让过去的沼泽永远落在身后。

月亮照着的城市另一角,被不远处的彭明和刘家凯谈论着的毛哥和施奕安还在街上游荡,他们也在为明天迷茫着。

毛哥总想着回家,施奕安则用眼神表明态度,宁愿抓着他在外面耗一晚上也不可能让他回家,这是态度问题。

恒久的月光看着小小城市中千年不变的饮食男女,月落日升,他们都将迎来新的一天。

————————————

后面的故事

英子出国五个月后才给青青去了一通电话,说自己顺利在美国安顿下来了。

但这当然都是报喜不报忧。

其实路上并不顺利,不说只比贩黑奴好点的一路舟车劳顿,他们除了要躲避各种搜查,同船鱼龙混杂的乘客也是危险来源,谁知道自己身边坐着个什么人,是单纯想去赚钱,还是犯了事儿想躲?

她亲眼看见船老大把两个起了纠纷的偷渡客扔进海里,不管谁有理谁没理,其中一人的老婆尖叫着救人,却被捂着嘴,拖到一旁挨了狠狠两巴掌。

同船的人都不敢吭声,英子也一样。

在墨西哥暂宿时,他们碰上了一场枪战,她的耳边听不懂的外语大声响着,却被更大的爆裂声盖住,他们惊慌失措地被带去其他地点躲藏,那天,她一宿没合眼。

好不容易入境,她去了收黑工的中国餐馆打工。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去南方的时候,一切从零开始。

英子除了名字带英字之外,跟英语基本就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识的关系。

于是她没事就跟后厨的人聊天,她脸皮厚,不怕张嘴,跟着他们学了一些生活用语。

后面餐馆招了个留学的女孩子小欣来做招待,英子一看这姑娘,就知道是个从小只会读书,砍价都不会的书呆。

英子在平时很关照小欣,和人聊天、打饭的时候给人多盛一点、打毛线的时候给人织一条围巾、自己种的小葱给人分一点、买了蛋糕也给人来一半……

小恩小惠积累下来,姑娘跟她也熟了,她就问小欣能不能教她英文。

小欣吃人嘴软,加上心思单纯,见阿姨都这岁数还一心向学,有感女性觉醒自我提升意识之光辉,一腔热血地收了这个大龄学员,事后还在社交网站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感人肺腑的留子日记,获赞三千加,一时在圈内传为美谈。

虽然一开始和小欣套近乎是别有用心,但时间一久了,也生出几分真感情。

小姑娘也就比青青大个几岁,有时候看着小欣,英子就忍不住想青青现在是什么样,对女儿的关心也分了点在小欣身上。

自从跟了小欣老师免费学习,英子无师自通地往疯狂英语的路子上一去不返。

用时髦的话说,英子就是典型的社交恐怖分子。

她跟小欣一个是穷黑户,一个是穷读书的,平日里就爱交流些省钱妙招。当英子发现可以在教会里吃免费大餐后,直接带着小欣跑去教堂跟教徒们兄弟姐妹一通侃。

小欣书生气重抹不开面子,所以是英子打头阵,小欣在后面跟过冬松鼠一样边吃边塞。

小欣看英子跟教徒说得热火朝天,生怕英子真给人带入教了,还悄悄嘱咐她别信这个。

英子无所谓一笑,跟小欣说,不能保佑发财的神她都不信。

英子一有空就去公园,看到落单的老头老太太就坐人身边,找到机会就跟人连比带划地聊,小欣前一课教的词组句子全用上,主打一个学以致用。

于是在英子来美国的第三年,小欣目瞪口呆地发现,英子有了个大英子二十多岁、有三个跟英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的男朋友,并且俩人已经计划结婚了。

这个节奏让小欣的心态差点崩不住,她还没毕业,英子阿姨绿卡都快到手了。

不过英子和老白男的也不是那么融洽,跟亚洲黑户结婚的老白男,十个有九个兼具黄热和废物特征,英子刚结婚的时候没少和老头干架。

虽然道德上觉得不太好,但这还是让小欣有点欣慰。

毕竟,怕朋友过的苦,又怕朋友开路虎,即便读成高知青年,人性之劣根依旧难以摆脱。

英子的脚步没因为婚姻停歇,她一直攒着劲儿,想在美国赚大钱,风风光光无债一身轻地回国。

她开始折腾起了美甲,先是自己跟着教程学,小欣那段时间指甲花样都不带重的,别说小欣,英子那老头老公、老公的儿媳妇们、老公的孙女们、老头的邻居……英子身边人的指头都被她画满了。

然后英子去了美甲店,边上班边偷师。

她自己在国内就是靠开美容院发家,后面办厂被坑更让她坚信,人还是得在熟悉的赛道耕耘,于是卖力地在店里干着,勤劳得同事恨不得套她麻袋,骂她工贼。

她提出辞职的时候,老板还想给她加薪留住她,结果一转头,她就在附近开了家新店,气得老板破口大骂。

英子的生意越做越大,手里有了钱,又低价买了两套房,装修好了专门租给留学生。

先前和教友的兄妹情深也没落下,在人情复杂的华人圈里,居然还揽了教会的生意,给人跟国内工厂牵线,坐收两头钱。

小欣算是一路见证了英子在美国的拼搏之路,对英子的态度,一开始是读书人看劳动人民的怜悯——英子说自己当过老板,小欣没当真,接着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隐隐排斥,再到后来,她看英子已经是看传奇的眼神了。

在美国的第七年三个月二十五天,英子终于把债还了,手里现金流几乎用尽,卖了两个店,还跟总惦记着她钱包的老公打了一架。

那夜,她在厨房里喝了一晚上酒。

还完债的第二天,英子给毛哥打去了来美国后的第一个视频。

一直以来,英子只给青青打微信,毛哥想知道她的近况还得问女儿。

英子对坐在毛哥身边的施奕安和颜悦色,大度地表示不用对方回避,一派风轻云淡,说自己考虑找个时间回国看看。谈话间,几个洋词儿时不时蹦出来,她做作解释道:“骚瑞哦,说习惯了,一下想不起来中文了。”

施奕安嘴角抽抽,实在不想看英子这副得意相,直接刺她:“怎么,债换完了?”

“早还了,不然怎么回国啊,呵呵呵呵呵。”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看新闻天天枪战,你住的地方安不安全啊。”毛哥问。

其实英子的基本情况毛哥都清楚,青青都告诉他了,但他还是想问,想亲口听到英子的回答。

英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自己现在日子如何如何红火,可惜还是想念国内的热闹,他们美国——是,姐们都开始说“我们美国”了——这个没有那个没有,真是美~中~不~足~啊。

施奕安听得翻白眼,主动回避了,毛哥这才悄悄问英子:“你在那……找的人,怎么样啊。”

英子轻飘飘说:“就那样呗,凑合着过。”

“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的时候,也来我这里坐坐吧。”

英子呵呵:“你现在住哪,跟他同居呢?”

“差不多吧……平时住他那,青青在就回家住。”

“跟他少搞点,当心老了漏屎。”

“唉、唉,你这也……”毛哥想,不是说美国挺开放吗,嘴里都飙洋文了,怎么还在意这个啊。

这就是毛哥想当然替人大度了,被人撬墙角哪这么容易忘,骂死gay不是目的是手段,要是女的撬走毛哥,英子也能找到脏的骂。

“好了,没什么说了,我挂了。”

“唉,拜拜,拜拜。”

毛哥和施奕安的事,最先发现的是邓兰婷,反应最大的也是她,现在已经发展为看到两个男的坐得近都嫌脏眼睛的程度。

想到自己前老公有可能被人操了屁眼,邓兰婷就觉得一阵恶心,她无所谓别人搞同性恋,但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就是不行。

谁劝她大度,谁的老公先被人操一个给她看看。

宜然是第二个发现的。

施奕安工作换了地方,思忖着住了二十多年,干脆顺便换个屋子,宜然在看新房的设计时有了疑心。

施奕安不爱做饭,却把厨房弄了个应有尽有。

本来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细节,但她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了大量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后妈小侦探越挖越心惊,再确认后妈是毛哥后,宜然心情糟糕了好一阵。

收拾好心情后,宜然问她爸:“你跟我妈,是不是真的?”

施奕安没明白她问的具体指什么,她进一步补充问:“我妈是不是同妻?”

“不是,”施奕安摇头,“我爱过你妈,我们是真的,你也是因为爱才生下来的。”

宜然没有多说,她问到了想要的答案,“嗯”了一声开车带走了自己的物品,边开车边落泪。

虽然施奕安说新家依旧会有青青的房间,但青青还是拉走了自己的东西。

她觉得这个这个家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家,而那个即将建成的新家陌生得令她害怕,连她原本喜欢的毛哥,也成了令她不适的陌生人。

跟她妈通了气之后,宜然说:“幸好不是骗婚,不然我恨他一辈子。”

邓兰婷环住她的肩:“还是女儿爱妈妈呢。”

仍蒙在鼓里的青青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孤身在外地做沪飘,边抱怨着工资少,边大手大脚花钱。

她和宜然的友谊,在宜然发现父亲们的秘密后逐渐降温,不过她也在新的环境里交到了新朋友,只是偶尔会感慨一下高中的革命友谊。

毛哥和施奕安盯装修的时候,楼下的老头来敲门,问他们要装修多久。

原来老头的老伴有心脏病,听不得装修噪音,楼里一有装修,老头就到处敲门问情况。

施奕安送走老头,突然对毛哥说:“要是我们老了,你能帮我去敲邻居门,是不是也不错。”

毛哥笑盈盈,在工人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施奕安的手:“怪浪漫的。”

“不是吗?”

“是啊。”

头回载徐智凌的时候,小蓝还不知道这大哥是做什么的。

他只觉得这个徐哥打扮得十分骚包,很是个场面人,像他妈爱看的都市剧里的男高管,西装革履,高挑健美,走路生风。

领导和他并排坐,对他介绍说:“这是司机小蓝,以后他来接你送。”

徐智凌打量了小蓝几眼,一张口,低沉舒缓的男声听得小蓝半边身子都酥了:“哪个蓝,蓝色那个蓝?”

他从镜中对上徐智凌的眼神,回答道:“是,蓝色的蓝。”小蓝紧张得差点磕巴,幸好这句话没几个字,不然真是丢丑。

徐智凌轻笑:“很少见啊。”

那一路他开得不太专心,总是从后视镜偷看徐智凌,好在领导和徐智凌在谈话,没怎么注意他。

徐智凌有一个打理得十分潇洒的发型,可隆重可休闲;一张成熟沉稳的脸,轮廓立体,面庞干净;一双并不算漂亮,但看向小蓝时,会令他突然变得害臊的眼睛,眼角尖细,平直的裂口也能勾人。

再观察,徐智凌穿的休闲西装合体修身,跟小蓝这身为了工作随便买的套装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后来才知道,徐智凌的许多衣服都是专门在裁缝店定做的。

车内空调吹着,风把徐智凌身上的香水气息循环到了小蓝鼻端,熏得他晕乎乎的,好像这个男人就坐在副驾驶,离他那么近。

是的,小蓝对徐智凌一见钟情的原因就是这么肤浅,他喜欢这个男人奢侈品一样的气质。

他期待从领导和徐智凌的谈话里知道更多这人的事,耳朵尖尖竖着,可惜那两人并没谈太多。

等多载了徐智凌几趟后,小蓝恨不得自己没听过他们聊的事情,没对这个男人有过好感。

第一次送两人到宾馆,小蓝没多想,可之后把领导送进徐智凌的住所时,无法回避的事实让小蓝一颗单恋的心,碎成一片渣渣。

看着领导搭在徐智凌大腿上的手,小蓝胃里一阵抽抽,但比胃痛更难受的是心,小蓝很伤心。

奢侈品摆在橱窗里,不属于任何人,隔着玻璃看都能单纯为那种不事劳作的美陶醉;可奢侈品属于别人时,比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的事实更让人难过。

小蓝怎么都想不明白,徐智凌这样的大男人,居然私底下和领导是这种关系。

明明徐智凌一点都看不出是能和男人搞在一起的样子,也不是那种长得漂亮的男人,男人味比单位一层楼的男人加起来还足,怎么就……

这就是小蓝的问题了,他自己都被这徐智凌那种腔调惑得五迷三道,谁规定领导不能喜欢这样的?叫领导来都得说,就喜欢这种有味道的男人。

但伤心归伤心,总不能因为伤心不干活了,再心塞也得接送领导的情人。

就这样,小蓝送徐智凌,一送就是两年。

徐智凌跟小蓝也熟悉了起来,有时候坐车路远,领导又不在,徐智凌也会和小蓝聊一聊。

问问小蓝的家庭,问问小蓝的工作,问问小蓝的生活。杂七杂八聊上一堆,徐智凌自己都不记得他和小蓝聊过什么,但小蓝却总把聊天的内容记在心里。

一次徐智凌问小蓝:“你杯子里泡的是什么?”小蓝的玻璃保温杯里,上下浮动着枯叶一样的东西。

小蓝回答:“那是溪黄草,我妈从老家寄的。”

徐智凌问:“这喝了有什么效果?”

“下火的,”顿了顿,小蓝补充,“喝了嘴里有回甘。”

“哦?”徐智凌笑着拿起保温杯,作势要打开,“让我尝尝?”

小蓝“噌”一下从脖子红到头顶,没反应过来:“啊……”

徐智凌把杯子放回去,笑道:“逗你玩的。”

小蓝的心砰砰直跳,压下那股子失望劲儿,回道:“没事,您喝。”

徐智凌摇头,话题转向别处,他不过是随口一问。

谁知下一次坐车时,小蓝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袋子溪黄草,对他说:“您拿回去尝一尝,但别多喝,上火的时候泡就行。”

徐智凌一愣,随即微笑接过。

小蓝突然想自己忘了问:“啊,徐哥你脾胃怎么样?脾胃虚寒的话不适合喝。”

徐智凌说;“还行,我回去试试。”

小蓝很高兴,明明只是送出去的一包溪黄草被徐智凌拿走了,却像他也进了人家里似的,感觉自己和徐智凌距离更近了。

还有一次,徐智凌说自己脖子僵,坐车靠着不舒服。

他只是顺口一提,隔几天坐车,在原本的靠枕外,又多了两个颈枕。

一开始,徐智凌只觉得这个小伙子虽然口拙,但还挺会来事儿,挺细心的。

结果次数一多了,徐智凌也有点感觉到,小蓝对他的那点心思。

其实也是小蓝表现得太明显,也就是领导根本不在意他,否则来个明眼人,马上就能瞧出端倪。

不过老骚包从来不缺对他有好感的人,没被爱过的人才会小心翼翼珍惜每一份感情,他收获的芳心太多,一个小朋友的爱慕,完全能安心受着。

越是他这样的,越是习惯于揣着明白装糊涂,享受每份来自爱意的馈赠。

要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要回应,那不得累死了?喜欢他是别人自己的事。

小蓝也没觉得自己有机会能和徐哥搞上,他就是个司机,徐哥还是领导的情人,可能等哪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他才会和徐智凌有可能。

但他没想到,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而徐哥居然也愿意搭理他了。

这倒不是小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问题出在领导和徐智凌身上。

领导生活在花花世界,诱惑那么多,跟徐智凌好上的两年里,不时也在外采一采野花。

徐智凌也不是家里的红旗,没那个指责的立场,只不过作为被挑选位置的落下风角色,徐智凌还是有点情绪的。

他在外风光那么多年,虽然和领导的这档子事是典型的权色交易,但他仍不觉得自己有多卑躬屈膝,靠魅力得来好处,难道不算本事?

他的公司一年接领导那的几个大单,就能舒舒服服吃一年,多划算。

可领导在外面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却不能跟以前似的放开了玩,这束手束脚的感觉给了他一记耳光,打飞了让他那点自欺欺人的心态。

而且他察觉得出来,领导这两个月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听同个圈子里的人漏的消息,似乎是领导又有了新相好。

作为能全年发情的人类男性,特别是他这种男人,对于证明自己性魅力这件事,总是有执念的。

就像王尔德被用烂了的金句,一切与性有关,而性关乎权力——他急需一个正向反馈巩固自信,在得意的领域坐稳交椅。

时不时在他面前露出笨拙爱意的小蓝,就是最好的调剂。

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蓝就这样,受宠若惊地被徐智凌请去家里喝茶。

小蓝忙摆手拒绝,说自己要回去停车,不能耽误。

徐智凌温言温语,堵死了小蓝的拒绝:“以前回来都挺晚,我就没喊你上楼,今天就是看着时间还早,喝杯茶也耽误不了多久。”

小蓝见他盛情邀约,突然想起回乡吃席时,酒桌上指点江山的四叔的提点:“你要机灵点,人家喊你干什么的时候,多想一层。”

难道是徐哥有什么事要交代他,不好在外面说?

他又想起最近车上的新乘客,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本地电视台实习生,对年龄能做自己爸的领导调起情来毫无勉强,顿时对眼前人多了些许怜意。

是不是要问他关于领导的事?

他不方便说啊……

真论起来,无非新人换旧人,都是一样的情人身份,谁都不可怜,可小蓝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更有好感的徐哥心疼。

心一软,就跟着徐哥上了楼。

徐智凌家是早几年流行的欧式风格,现今来看已经过时了,但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昂贵家具带来的是实打实的质感,站在玄关处的小蓝有点畏缩,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脱下皮鞋才发现袜子破洞的他,不由得缩了缩脚趾,庆幸徐哥家的拖鞋可以遮住他露出的脚趾。

他磨磨蹭蹭进了客厅,发现徐智凌已经脱掉外套,抽了皮带,衬衫领口也解开了几粒扣子,深深敞开一个v,露出大片胸膛,背对小蓝弯腰时,包裹着翘臀的布料被灯光照出晕影。

小蓝当即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咽了口口水。

“都这么熟了,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徐智凌把脱下的衣物随意放在沙发背上,“随便坐,喝红茶还是乌龙茶?要饮料也有。”

“我随便,喝茶就行了……”小蓝的局促显而易见,双手紧张地扣紧,搭在并拢的双腿间。

徐智凌给他倒了一杯红茶:“那喝红茶吧,晚上喝乌龙茶容易失眠。”

小蓝心想,光是到徐哥家做客,就足够让他失眠半夜了。

小蓝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第一口刚喝,徐智凌就往他身旁一坐,让他半点好茶的味儿都没尝出来。

他侧头看向徐智凌,对方的手搭在沙发靠背,远观好似将小蓝揽在臂弯中,可实际上人家根本没碰到他。

徐智凌开始和小蓝聊起闲天。没有小蓝预料中,会令他为难的问题,只是普通地聊一聊小蓝自己。

自己心仪的人在询问自己的生平过往,小蓝的倾诉欲前所未有的高,就差说出自己几天打一次手枪了。

小蓝的背景没什么特别,乡下的留守儿童,跟着奶奶过日子,读书不太优秀,分数勉强上个大专。

可他家里没钱,大专学费又贵,家里人一听到助学贷款的“贷”字,生怕负债的他们马上打消了念头,衡量再三,小蓝去当了兵。

小蓝虽然知道这也是家里的无奈之举,但还是背着人哭了几鼻子。

他爸见他从外面红着眼睛回来,抽着烟,也不看他,只是说:“你要像刘凯家那个妮儿,考个一本,哪怕不是二本,三本,三本我都让你去了。”

他妈抱着弟弟,附和道:“是啊,她考上一本,家里也没让她读呢。”

小蓝难过得更厉害了,可就像他爸说的,一个大专,贵又贵,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新闻里都说,现在大学生出来都不一定找到工作呢,何况他这样的,干脆去当兵了。

退伍回到老家后,借着当兵时的关系,运气不错成了单位领导的司机,一直干到现在。

徐智凌听后,唏嘘地长叹一声:“读个大专总比啥都没有强,贷款的钱工作了慢慢还就是,你又不是没考上硬要读,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小蓝说:“我奶奶生病住院,本来就欠了三万,家里还有弟妹,再借,什么时候能还清。”

“读个书,穷一阵子,”徐智凌嗤之以鼻,“不读书,苦一辈子。”

总有高高在上的专家点评,穷人总被说没有致富的眼光,不懂得使用金融手段投资的重要性。

但穷人之所以是穷人,在于他们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根本没有抵御风险的资本,这又岂是想当然的话能概括的苦难呢?

小蓝看他:“徐哥,你读过大学吗?”

“没有,但你这样的,几个能混得跟我似的?”徐智凌毫不犹豫答道。

“家里没钱,我总不能跟家里闹吧,”小蓝情绪有些消沉,“都过去了。”

徐智凌却没有顺着他的心,让话题别继续纠缠在过往。

“干嘛不闹,”他这个年纪的人,似乎总有点好为人师的毛病,特别是对矮自己一头的人,发表训导时,更是无所顾忌,咄咄逼人,“穷人家供小孩读书就是投资,你爸妈也担心你读不出来,学了浪费。

“你说你想继续上学,但你都不和他们闹一闹争一争,他们觉得看不到你的决心,怎么会为你豁出去?

“觉得没钱就放弃,你以为其他人会念你的好?

“你只是个大专,他们会怎么想?反正你考的也不是什么好学校,本来就可去可不去;不支持你去上学,你也不闹,那就是你原本也没多想去上。”

小蓝愣愣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徐哥,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好像面前的男人突然变成了陌生的模样,成了洪水猛兽,冲开了他脑中从未踏足的一扇门。

许多词汇在他口中徘徊,他一时只能用“恶毒”来的形容徐智凌的话。

这个男人依旧是宽肩丰胸的性感姿态,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可怕。

徐智凌就是这样极端自我的人,他用人们向往的美好外物包裹其身,只为了掩盖他不堪的内在;可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有了如今,也有了对某些人来说无比巨大的吸引力。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小蓝反驳,可声音听上去却没什么底气。

徐智凌很有点做狐狸精的潜质,勾引色诱,搬弄是非,喜欢制造各种混乱,招招都把小蓝吃得死死的。

他说的话自私又阴暗,然而最叫小蓝扛不住的是,徐智凌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人总是为了避免自我折磨,而用各种借口来粉饰过去,自己爸妈已经很久没提这件事,弟妹也好像忘记了般,把这件事放在心里隐隐作痛的,只有小蓝和奶奶。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那你呢?”

“我?”

“你怎么想?”徐智凌问,他那双琥珀般的棕色眼睛认真地看着小蓝,黑色瞳孔清晰又诡异,“你不坚持到底,是不是也在害怕,担不起他们的付出?”

徐智凌的问题太尖锐,也说中了小蓝隐藏的真心想法。体谅家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小蓝宽慰自己的理由。

被当面说着这么一通,简直像被扒光了站在人前,而且这人还是徐智凌,小蓝已经无法应对:“还是我的问题,要是能考好一点,就不会为难了……”

他慌乱地猛喝一口茶水,避开徐智凌的眼神,着急想起身:“徐哥,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智凌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刚要拦他,就见他手里的茶歪着从杯子里泼出来,洒到小蓝的裤子上,桌子和地面也溅落了茶水。

“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这个小意外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蓝突然想哭,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拿个茶水都能泼了,真是,真是……

“没事,擦擦就行了,别忙活了……”徐智凌把小蓝背向自己的身体掰过来,不出意外地看到小伙子眼里蓄了泪,清秀稚气的一张脸都憋红了。

他轻问道:“伤心吗?”

这个声音在小蓝听来,实在太温柔了,不在这时候哭一场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

但他自觉是个大男人,长大后除了以前训练骨折的时候在众人面前哭了,再没在外流过泪:“……都过去了。”

哭腔都出来了,还犟着呢。徐智凌心内腹诽,可小蓝这种表现却一下击中了他,让他有了一种怜爱的冲动。

几十年过去,徐智凌对有兴趣的人出的招,还没脱离小学生手段。可不冒犯,怎么才能拉进距离,方便越界呢?

他的手慢慢摸到小伙子头顶:“傻小子。”

小蓝觉得他差点就要讨厌徐哥了,可徐哥就说了两句话,摸了摸自己,心就没出息地噔噔狂跳,脑袋仿佛化成糖浆,黏稠得搅都搅不动。

临走时,徐哥让小蓝在门口等他一下,转身进房间给小蓝拿了一双新袜子:“送你的,拿着吧。”

小蓝的脸今晚就没闲着,红了白,白了红,现在又“唰”一下红了,摆手拒绝:“唉,徐哥不用了,我有新的。”

“拿着,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推什么,”徐智凌强硬地把袜子往小蓝口袋里一塞,笑道,“没穿过,别嫌弃。”

“不嫌弃,唉,不是,不用了……”

最后小蓝还是没推拒掉,湿着裤子,兜里揣着新袜子,迷迷糊糊走到停车位。

今晚的徐哥,和平时比,有点不一样。小蓝想。挺坏的……可他却更喜欢了。

回到出租屋,他没丢掉那双破洞的袜子。虽然这双袜子让他出了糗,但也让他获得了徐哥送的新袜子。

洗干净旧袜子后,他也没拆新袜子,而是把两双袜子好好地收在了衣柜里。

一双徐哥给的,一双他的。

小蓝像个拙劣的巫师,期许通过简陋的交感巫术和心上人有更多发展。

在那对于小蓝而言意义重大的一夜过去后,小蓝又接了徐哥两趟。

令他失望的是,那晚的事没让徐哥有太多变化,小蓝觉得可能有一点,但计较起来,也没太多。

看着不受影响,继续和领导打情骂俏的徐哥,备受煎熬的只有小蓝一个人。

然而,就在小蓝刚平复下心情的时候,接徐哥的活儿又来了。

那是个大早上,领导也在徐哥屋子里躺着,小蓝是前一晚上就知道第二天要上徐哥家接人,所以早早来了徐哥楼下等着。

手机响了,是徐哥的电话,让小蓝帮他带点早餐上楼。

小蓝买了早点,上了楼一开门,眼前的风光险些叫小伙子喷了鼻血。

徐哥就穿了件衬衫,一粒扣子都没扣,大敞着怀,奶尖就顶在要透不透的衬衫上,走动间,冷不防就露出大半个奶子落到小蓝眼里。

下半身倒是没上身那么劲爆,可就算是平角内裤,那也是紧身的啊。

大鸡巴潦草塞在裆里,鸡毛杂乱飞在裤头边沿,屁股跟大腿交汇处的裤沿卡在了凹处,肉乎乎的,怪勾人的。

小蓝真没想到自己早上能吃这么好,臊得都不知道往哪看了。想避着点吧,眼睛控制不住;看吧,又有点放肆了。

加上徐智凌故意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差点叫小蓝把谁在卧室里的领导忘了个干净。

见他愣神,徐智凌还假装不知地走到他面前,挺着个大奶子朝他晃手:“嘿,嘿,想什么呢?”

小蓝眼观鼻鼻观心,故作镇定:“起早了有点瞌睡。”

徐智凌伸手在小蓝肩上不轻不重拍了拍:“精神点!等会开车呢。”

“哎,好,那徐哥,我下去了。”

“对了,你吃了没?没有就在这吃点。”

“吃了,走了哥。”

徐智凌这两下拍得小蓝肩膀热热的,酥酥的,躺到床上了还没忘了当时的触感,摸了摸被拍的位置,小蓝的笑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这天晚上,小蓝做了前所未有的美梦,梦里的主角当然就是他和徐智凌。

徐智凌穿着今天那件衬衫,扣子全扣上了,但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小了一号,胸前撑得扣子都快崩掉了,扣子和扣子间的缝隙吝啬地露出几丝肉色。

他坐在自家沙发上,对着站在客厅的小蓝说:“过来帮我看看,我有点喘不上气。

这这这这这……!

小蓝目瞪口呆,这劲爆的一幕把小伙子看傻了,一时竟忘了上前。

梦境非常智能地模糊了距离,下一秒,一动不动的小蓝就瞬移到了沙发边,看着满脸红潮的徐哥,老实巴交地对徐智凌说:“哥你是不是衣服买小了,解开扣子就会好点……”

大口喘气的徐智凌突然对他露出笑容,脸上就差写上“勾引”两个字,抓起小蓝的手搁在自己胸前:“你帮我解,我手笨。”

如果小蓝醒着遇上这档事儿,可能会低头来一句“这不合适吧”;可现在是做梦,小蓝想也没想,软着手就去给人解扣子。

解了半天才解开两颗,徐智凌忽的甩开小蓝的手,不满道:“这么慢,我闷死了你都解不完!”随后用力一扯,扣子崩落,大奶子就这样露了出来。

小蓝的视角还给奶子加了慢动作,两秒不到的晃荡硬给看成乳摇,夸张的跳弹效果颇为壮观。

处男对性的想象总是充满荒诞,小蓝的梦境剧本参考了他看过的诸多好片,这小子的口味一直是饥渴熟妇,他则代入盛情难却的小年轻,无需主动出击,被动又幸福地接受姐姐的馈赠。

在发现自己对徐智凌有想法之后,小蓝也试着找了几部男同片看了看。屏幕里的演员干得热火朝天,小蓝兴趣缺缺,甚至有点恶心,可代入徐智凌的脸后,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一个不留神,小蓝就被徐智凌推倒至沙发,对方跪伏在他身上,胸部倒着垂下,乳尖像要掉不掉的水滴,看得年轻人不自觉咂巴嘴,欲火急窜,恨不得下一秒就含住那颗晃眼的肉珠子,在嘴里扯咬。

徐智凌像猫一样凑近他,碰了碰他的额头,嘴在他唇上轻轻碾着,深邃棕眸倒映着他的脸,给予他被爱的错觉。

“徐哥……”

小蓝喊了一声,徐智凌突然直起腰,裆部压在小蓝脸上,浓重的骚臭味闷得小蓝喘不过气:“喜不喜欢,嗯?”

“唔唔唔……”

太刺激了,小蓝脑袋彻底当机,徐哥下边儿味儿忒大,还沉甸甸贴在他脸上,他下意识捧住对方的屁股,想缓缓,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刺挠的痛感。

小蓝醒了,室友的猫踩在他脸上,这肥猫吃好喝好,重重在他脸上扒拉着。

小蓝把猫扯下来,脸上刺疼,嘴里也一股怪味儿,鼻子擤个不停,应该是进了猫毛。

小蓝想继续睡,但脸上的异状实在忽视不了,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抓起猫拍了两下猫屁股,把猫赶到了客厅。

其实这没什么用,小蓝的房门锁坏了,猫一推就能进来。

室友的门开着,正在屋内打游戏,猫却不喜欢待在主人屋里,总跑到小蓝那儿,仿佛天然是此地领主般在屋里巡视。

小蓝洗了把脸,脸上伤口刺啦刺啦地痛着,他想对着猫发发怨气,但猫早早爬到高柜上去了,舔爪子的动作欠揍至极。

他对着室友喊道:“看好你的猫!又跑我这里,还给我挠出血了!”

室友头上戴着耳机,没有回应,不知道听到没有,小蓝烦闷嘟囔:“烦死了……”

缺觉的疲惫让他不想继续在半夜三更和室友多说,涂了点药,用力关上门,找了个椅子抵在门后,沉沉栽在床上,想睡回笼觉。

可惜今晚大概不是个安心睡觉的日子,脸上火辣辣的,脑子里全是梦里徐哥带着味儿的大屁股,小蓝辗转半晌,手还是伸进裤裆玩起了二弟。

小蓝的手轻车熟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下身越爽,心里酸涩的空虚感就强烈。

徐智凌如果是大明星,小蓝就算喜欢人家,也不会对徐哥生出更多的期待。远在天边的星星,普通人怎么可能够得着呢?

可徐智凌偏偏三天两头出现在小蓝眼前,对他笑、和他说话、与他进行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看着小蓝为了他的一个动作脸红心跳,成心玩弄这个单纯的年轻人。

擦掉手上的精液,小蓝惆怅睡去。

司机们闲着的时候,也会坐在一块聊天。

小蓝来的时间最晚的,在其他司机聊自家老板的八卦、办公室的风向时,没什么机会说话,多数情况都是听其他人说。

其他司机曾问过小蓝领导的八卦,小蓝这孩子虽然不聪明,但他嘴巴紧,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不太张嘴搭腔,其他人熟悉之后也不爱问他了。

小蓝对谁升了谁降了的事不太感冒,但今天却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几句。

消息最灵通的司机老陈一来就给大伙说了个大消息,最近上面派了人下来,只怕有什么动作。

听他一说,小蓝突然就明白了,领导最近打的那些电话意味着什么。

但据小蓝观察,领导只不过日常的应酬收敛了些,情人照样见,礼物照样买,似乎对这件事重视程度并不高。

这不,没两天情人节快到了,普通人买礼物按个算,领导买礼物按人算,小蓝载着帮领导买礼物的冯秘书跑了好几个地方。

新情人小主持喜欢奢侈品,这专坑富人的稀罕玩意骗钱花样多多,屁点大的包得配一堆乱七八糟的货,帮冯秘书把一件件包装精致的美丽废物放进后备箱时,小蓝不由感叹道:“就为了一个包,得买这么多东西……”

“这堆碗啊盘的,”冯秘书指着一盒餐具套装,对小蓝比了比手指,“这个数。”

小蓝眼睛瞪圆,不确定地问:“……万?”

冯秘书点点头,唏嘘玩笑道:“怎么没人包养我啊,我也不想努力了。”

小蓝看了看冯秘书微微发福的肚子,委婉道:“您更有干部气质。”

冯秘书很受用地“哈哈哈哈”一阵,招呼小蓝去下一站。

领导另一个暧昧着的下属很好打发,从小主持的配货里随便拿个应付就行,反正还没正经姘上,没必要投入太多。

给徐哥这位老牌情人准备的礼物是一对袖扣,不算贵重,但足够亲昵。

小蓝看着动不动几千上万的礼物,对数字都快麻木了,想了想自己的工资,无力感像淹没沙滩的浪潮,慢慢爬入心口的每个缝隙。

他跟徐哥的距离又拉远了一点。

情人节当天,领导的时间管理做得相当优秀,暧昧的那位送礼物,和徐哥一块吃晚饭,晚上的时间留给小主持。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还在暧昧犹豫的下属进度条突然拉满,想通了肛门换龙门的真谛,决定在情人节有仪式感地给领导献身了。

征服欲胀满的领导当下重调计划表,权衡再三,把和徐哥的浪漫晚餐取消了。

毕竟还热乎的小主持是心头宝,恃宠而骄太难哄;下属一腔真情来之不易,怎能辜负——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不闹不吵的成熟情人了。

小蓝把领导从下属的桌上送到小主持的床上后,突然接到了一通做梦都想不到的电话。

“你在月亮大道吗?我好像看到你的车了。”是徐智凌的声音。

“啊,是,我回单位从这里过,徐哥有事吗?”

“晚上有约吗?”

“没有,我……”

“要不要来我这?”

小蓝受宠若惊,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徐智凌的邀约,脑袋里好似塞满棉花,又轻又飘,摘一点尝尝,原来棉花是棉花糖,甜丝丝的。

再一次来到徐智凌家,熟悉的家装却有了全新的感觉,他只看了一眼为他开门的徐智凌,便紧张地低下头去,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徐智凌看穿心事。

徐智凌只穿了一件浴袍,像极了小蓝看过的外国影片,那些情人私会时的装束——他甚至端着一杯红酒。

而徐智凌胸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展露的部分正好能在行动间看见乳晕,小蓝脑子里一会是“奶子要露出来了”,一会是“差点就看见咪咪”,再多瞄两眼,又想“徐哥有没有穿内裤”“下面好像在晃”。

他仿佛想把这一切用眼睛记下般四处张望,以便留下这得来不易的一刻,用于将来回味。

徐智凌享受着小蓝对自己的渴求,他看小蓝的眼神带着赤裸的侵略性,小蓝在他眼里就是一块上等的羊羔肉,鲜美可口,唾手可得,还给了他回敬领导、重新掌控主动的报复感。

他笑眯眯地揽住小蓝的肩,状似关切问道:“刚刚才完事?”

“嗯,今天……事情比较多。”小蓝不想在这时候提到领导,也不想说起领导的新欢们,只简短回应了一句。

不过徐智凌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客套开场罢了,手若有若无地在小蓝肩上按了按,感受着小伙子身体突然不自在的僵硬,满意收回手。

小蓝坐在沙发上,徐智凌为他端来一杯早就准备好的红酒:“尝尝,这瓶挺不错。”

小蓝听话喝了一小口,虽然努力想做出酒桌老手的样子,但他皱起了脸的小表情还是被徐智凌注意到了。

“不喜欢?”

“不是,徐哥,我不太会喝酒……”小蓝脸红了,小声道。

“你在部队里,没跟着战友一起练过酒量?”徐智凌挑眉笑问。

“我酒量不好,喝两杯就不行了。”小蓝低头说着,偷瞄了一眼徐智凌,很快又害羞地移回视线。

徐智凌看他这大姑娘上花轿一样的小模样心里发痒,伸手覆在小蓝手背:“知道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小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收回手,但反应过后全身都燥热起来,说话变得结巴:“不、不知道!”

他这句“不知道”说得声音格外大,听得徐智凌暗暗发笑,继而说道:“那你还来?问都不问是什么事。”

“我……”小蓝语塞,他也是一时热血上头,徐哥一喊他就来了,心中最深处抱着对情人节这个特殊日子的期待,又有种难以相信美梦成真的不现实感。

“你什么?”

“哥叫我来,又不会害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小蓝顺应本心地看向徐智凌,他们靠得太近了,小蓝鼻尖冒汗,但他不敢戳破这层纸,害怕对方给他不想要的答案。

“这么相信我呢?”

徐智凌举起杯子,含了一口酒,转头对上小蓝微微张开的唇,将酒液渡进青年口中。

小蓝笨拙的舌头惊得都不知道动了,红酒从相接的唇缝漏出,滴在小蓝白色的衬衣上,想按住男人的手也被徐智凌扣住,只能被动让男人搅动唇舌,酸涩的红酒在这一过程中早已不是当初的味道,小蓝第一次想喝更多,想让那条火热的舌头继续勾住自己。

舌头退出小蓝口腔后,徐智凌对年轻人满脸臊红的呆样颇为得意,小蓝嘴角、下巴、脖子都留有红酒滑过的痕迹,衬衫也被弄脏,是极适合进一步的可爱状态。

“我是要害你,”徐智凌熟练地摸到小蓝裤腰,轻松解开皮带裤链,头一偏,轻吻落在小蓝颈侧,“害你跟个老家伙……一起做坏事……”

“嘶……”小蓝脖子被他吻得敏感不已,想缩脖子,却被徐智凌更加用力地吸吮。

小蓝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那股子酥麻中带着愉悦的滋味令他不住颤抖,手脚都没了抵抗的力气,心仪之人的身体亲近自己时的陌生和渴望,是他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受,被徐智凌抚摸的鸡巴已经诚实地硬了,在他洗得发白的内裤上顶出了一块湿印。

徐智凌看出他的敏感点在脖子,一个劲儿地亲他的喉结耳际,听着年轻人急促的呼吸,自己也难免意动情迷。

觉得差不多了,徐智凌放开小蓝,抹掉他唇边的口水和酒渍,对他道:“知道喊你来干什么了吗?”

小蓝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说不出话,他的脑袋暂时处理不了这样天降的惊喜。

“你不愿意?”见他后退,徐智凌挑眉,“那也不勉强……”

“我愿意!愿咳咳咳咳咳咳!愿、咳咳、愿意!”小蓝大梦初醒,因为着急回答还被口水呛住,出糗出得自己都感到羞愧。

“哈哈哈哈……别着急,今晚时间那么长,”徐智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小蓝,一颗颗解开衣扣,眼中笑意溢出,“还喝点吗?”

小蓝看向桌上的红酒,老实点头,捧杯把剩下的酒全喝进肚子,喝罢还皱了皱脸,一副受不了酒味的傻样。

徐智凌笑问:“你这架势,是打算喝酒壮胆?”

小蓝用衣袖一抹嘴,有些失望,再次喝酒的滋味,完全不能和徐智凌那香艳的渡酒相比。

不过,他似乎真从酒精里摄取到主动的勇气,也跟着起身,靠近徐智凌:“我也帮你解……”

他的手很烫,过于激动以至于总解不开扣子,特别是袖口的扣子——那是今天刚换上的,领导送的袖扣——弄得徐智凌衬衫大敞,衣服都褪到了手臂,袖口却还套在手腕上。

小蓝横冲直撞的猴急样逗笑了徐智凌,他捧起小蓝的脸,嘴对嘴亲了一口:“去床上。”

小蓝得了这一吻,瞬间如同打了鸡血般,涌起一腔热血,竟然两手一揽,给他徐哥来了个激情的公主抱。

徐智凌被小伙子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惊得低叫一声,着实想不到小蓝这个闷葫芦居然还有这样的浪漫心思。

徐智凌脸上露出笑意,朝着小蓝望去,可还没来得及和小蓝调两句情,小蓝整个人往旁边一晃,徐智凌立刻变了脸色,忙叫道:“放我下来!放……啊!”

一声肢体砸落在瓷砖的“哐当”声后,徐智凌被小蓝结结实实压在地上,疼得表情扭曲,咬牙切齿看着小蓝脑袋搭在自己肚子上,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懵逼样。

他一动,尾椎处连带一整个屁股都在痛,气得当即一巴掌拍在了身上:“操你妈起来!”

小蓝脸通红——倒不是臊的,小蓝喝酒上脸。

徐智凌把小蓝推到一边,小蓝呆了一刻,随即迅速爬起身,慌里慌张地把他徐哥扶起来,嘴里的“对不起”不知说了多少次,原本意乱情迷的小模样消失无踪。

小蓝把徐智凌扶到沙发,徐智凌一坐下,瞬间脸色大变,痛得一拳锤在沙发:“躺着!躺着!”

小蓝又手忙脚乱地把他放平了,放平之后,小蓝有点不知所措的窘迫感。

那事儿干不成了,现在要干什么呢?之后呢?

听徐智凌疼得嘶嘶抽气,他说:“哥,我给你看看?”

徐智凌瞪他一眼,但还是无奈答应道:“你看!”

小蓝一看:“哎,肿了好大。”

“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有药油,去拿。”徐智凌指挥道,他疼得快没了耐心,感觉这疼痛有点过头了。

“诶好,好。”

小蓝按他说的拿来药油给他抹,刚一用力按在红肿处,徐智凌杀猪般的叫声就从前方传来。

“哥,还按吗?”小蓝忐忑问道。

“嘶……”徐智凌觉得自己在小蓝面前叫成这样过于丢脸,但他是在疼得厉害,缓了缓道,“按!”

小蓝闻言继续给他揉,边揉边说:“揉淤血是挺疼的,散了就好……”

小蓝在那里安慰徐智凌,他徐哥一口银牙都快咬碎,疼得都翻白眼了,小蓝为了不让他难受太久还特地用了大力,徐智凌要不是男人的尊严拦着,都想跪下求小蓝别按了。

按了一会儿,徐智凌出了一身冷汗,实在忍不住的他颤声说:“别按了……别按了……”

“好点了吗?”

“好了,好了……”

徐智凌说完想起身,结果疼得没力气,直接从沙发上翻落到地上,伤处又被硌到,眼泪背叛意志欢脱地跑出眼眶,徐哥真男人的尊严也跟着眼泪流到地上,被慌忙起身的小蓝踏了又踩,好不凄凉。

去医院的路上,徐哥时而龇牙咧嘴时而一脸麻木,想着自己果然是老了,哪哪都不中用。

再看向开车的小蓝,很想在小伙子身上出个气,但自己跟个木乃伊似的平躺在后座,手压根够不着小蓝,越想越气,男儿泪在小蓝驶过一个又一个减速带时,无助地一流再流,好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小蓝大半夜带着徐智凌跑急诊,值班的小年轻一瞅,这个不确定那个不确定地一通猜,又找师兄师姐老师问了一圈,才给了个可能大概也许说不定的结论——徐智凌尾椎骨裂了。

徐哥听了,一肚子脏话憋在了胸口,不是不想骂,实在没力气,光忍着不喊疼就费老鼻子劲了。

怕自己气死,只得心里安慰:幸好刚刚没按两下就喊了停,继续按下去保不准得给自己疼晕过去。

小蓝一脸心虚愧疚,等医生把徐智凌安排住院后,就又开始念经式道歉,烦得徐智凌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安静点!”

这大半夜的,小蓝也不能放着徐智凌一人待着,徐哥都快半身不遂了,必须有人陪啊!

而且这还是自己害的,想着想着,小蓝差点又要开口道歉,但想起徐哥刚给的那一巴掌,转而问道:“哥,你家里人在不在身边?不在的话,这段日子我照顾你吧。”

“用不了,你……帮看我,一天,之后就,不需要。”徐智凌有气无力,一字一句蹦出口。

“那护工的钱,哥你到时候告诉我,我来付……”

“缺你,这点钱,休息去。”

“不行啊,我害你成这样的,这钱该我出……”

徐智凌被他烦得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断裂,咬牙切齿揪过他的脸:“知道就行!给我闭!嘴!”

小蓝被他突然爆发吓了一跳,原本因酒精犯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脸上疼也不敢说,双手捂住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徐智凌一伸手又牵动伤处,掐完人就蔫蔫地躺回床上,想着明天要安排的事,公司也去不得了,又一大堆麻烦,恨不得一脚把小蓝踹飞到月球。

等一静下来,徐智凌想闭眼睡觉,但半天没能进入梦乡;不想理小蓝这个扫把星,可小蓝在一旁坐立不安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不停灌入耳中。

他猛地睁眼,一个大大的白眼抛出,小蓝陪床尽职得跟皇上身边小太监有一拼,一个激灵站起身:“哥,怎么了?喝水吗?”

徐智凌本不想理他,但砸吧下嘴,还真有点干,只好不情不愿地嗯一声,让小蓝给他拿水。

喝完水,好像满肚子躁意都被浇灭不少,徐智凌倦意上翻,半梦半醒地歇着;小蓝则在一旁靠着,耷拉着眼皮盯着徐智凌,他第一次能这样近距离认真观察徐智凌。

徐哥的侧脸像起伏的山丘,额头是一块平原,眉骨是隆起的山包,到了眼睛,又成了一处下陷的谷地,行过凸出的颧骨和平整的脸颊,就到了让他留恋不已的唇。

小蓝恍恍惚惚在心里闪过一句:好帅啊。

明明此刻他应该觉得愧疚,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恋心,闭上眼,埋头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不合时宜的念头。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明明是在病房里,感觉却比刚刚徐哥主动亲他的时候更好。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小蓝陶醉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不愿醒来,可美好很快被打破。

皮鞋踏在地板的声音把小蓝拽出梦乡,伴随一阵香风,一个打扮雅痞的男人进到病房,拖长声音问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小蓝连忙扯住他,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小点声,睡着了。”

男人这才正眼看向小蓝,那一眼过来,小蓝直接起了鸡皮疙瘩,这男人的眼神带钩子,怎么瞧怎么叫人觉得不正经。

男人看清小蓝的脸之后,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轻声问:“你是?”

小蓝刚要回答,床上窸窣一阵,徐智凌先答了:“程敬业的司机。”

“哦……”这男人似乎举手投足都能带出点其他意思,一个简单的“哦”都能听出弦外之音,“怎么弄的?”

徐智凌一想自己倒霉的原因就觉得丢人,含糊道:“就不小心摔的。”

男人笑瞥他一眼,转头问小蓝:“说说,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柔得没边儿了,小蓝听得浑身不自在,床上的徐智凌恶狠狠看着小蓝,意思很明显,小蓝敢说一个字,他得叫小子好看。

小蓝识相地管住嘴:“徐哥,就……一个没注意,摔了。”

男人双手叠在胸前,一副“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的模样,不咸不淡“嗯”了声,和徐智凌对了个眼色,对一旁的小蓝说:“弟弟,你先出去休息会,我跟你哥有事说。”

小蓝看向徐智凌,徐智凌点点头,小蓝才出了房门。

小蓝一走,康俊生屁股一落,风骚地用手一撑,靠在床边:“新找的?”

徐智凌甩给他一个白眼:“我都这样了,你问这个?”

“你都这样了,我更要问清怎么回事啊。”康俊生声音甜得起丝儿,和他这副都市小开的派头十分不相称。

“就是搞了呗。”

“找人家司机,你玩这么刺激啊?”

“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你不被发现就行。”

“就他能找,我不能?”

“哟,跟人较劲儿呢?”

“较什么劲,我跟谁较劲,我爱找谁找谁。”

“是呢,弟弟还挺帅,程敬业会不会也玩过?”

“呵,他不喜欢那样的,他找的都是洋气人。”

“夸自己呢?”

“我不洋气?别扯这些,你明天帮我通知二刘他们,再帮我带点生活用品,护工找上,还有……”

小蓝蹲在门口,听不清门内的对话,不知所措的空白感充斥脑海。

自己瞬间又成了和徐哥没关系的外人,帮不上忙,说不上话。

自己想变成徐哥的内人吗?

不一会,康俊生出门对小蓝道:“弟弟,辛苦你了,回家歇着吧,我看着他就行了。”

小蓝想留下来,可他找不到理由,和徐哥更亲近的人来了,自己方才和徐哥短暂的亲密更像是偷来的甜蜜。

康俊生就见小蓝像被主人赶走的小狗似的,大眼睛无神垂下,可怜兮兮的样子颇叫人怜爱。

他乐得见小蓝这副模样,欣赏地盯了半天小蓝失落离去的背影,扭着腰回房。

小蓝一晚上没睡好,干脆早早起了床,打电话请了假,接着去百度搜了搜骨裂病人能吃什么,结果被各种宣传广告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他徐哥被自己摔了个半身不遂。

他去菜场买了食材,平时不舍得买的大骨头也狠心买了,做了点清淡的东西给徐智凌送了去。

他一到医院,却发现来探望徐智凌的人早堵在单人病房门口,昨晚那个男人正在门口把访客劝走。

见到小蓝,对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小蓝不明所以,抱着汤菜坐在塑料椅上,听了一脑袋客套话,等人群散去才凑上前。

“您……怎么称呼?”小蓝才想起来,他连男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姓康,康俊生。”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像刚才应对来客那么板正,小蓝觉得康俊生说话娘里娘气,听着怪瘆人。

“康哥,我给徐哥带了点吃的,”小蓝把保温桶递给康俊生,朝门内望了望,“现在能看徐哥吗?”

一般人康俊生肯定婉拒了,但小蓝他掐不准,于是道:“我看看他醒了没。”

“诶,麻烦了。”

康俊生进门就把保温桶打开了,一时间,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他把桶在徐智凌眼前晃了晃:“小司机给你送饭来了……噗呲,哈哈哈……”

康俊生一看徐智凌在床上的倒霉模样就忍不住发笑。

折腾一上午检查诊断的徐智凌,连给康俊生送眼刀都有气无力,生无可恋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裹上纱布直接能送进博物馆当木乃伊。

他听到小蓝的名字就头疼,本想让康俊生把害自己躺医院的罪魁祸首带的东西扔出去,但这扑鼻的香味实在考验意志力。

康俊生给他调节好床背板,把保温桶的饭菜拿出来,徐智凌鼻子抽了抽:“让他回去……明天别送了。”

徐智凌在病床上运筹帷幄半天,百密一疏竟然忘记给自己准备病号饭。

其实也不是没有东西吃,康俊生给他买了医院食堂的饭菜,但实在不合他胃口,现在正垃圾桶里呆着呢;在外面买又担心忌口,找地方现做,送来的时候徐智凌都得饿成人干了;因此小蓝的爱心餐真算得上及时雨。

“你不把碗还给人家啊?”康俊生笑。

“吃完了就还。”

“那就这样让人家在外面干等着?”

徐智凌不说话,他嘴里吃着,只用眼神给康俊生传达“你到底想干什么”的讯息。

康俊生开门,小蓝先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继而走到徐智凌床边,轻声问:“徐哥,情况怎么样?”

徐智凌手在在汤里搅和撇油,语气平淡,拿着十二万分的腔调:“不算严重,养着就行,不用手术。”

“哦……”小蓝愧心大盛,低头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伤能好?”徐智凌白他一眼。

徐哥现在算是风度全无,被这么个小愣子摔成这样,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搞得撒尿都费劲儿,可把他郁闷得够呛。原先勾引大小伙子的装劲儿已经丢到九霄云外,一心只想找事儿撒气。

小蓝那个窘迫就别提了,他沉默片刻,看到徐智凌吃得起劲,汤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赶紧表明态度:“哥,菜合口味吗?咸了淡了,我下午看着做。”

“还成,不用你送,我叫了珍客楼每天送餐,你忙你的去,”徐智凌虽然不至于吃人嘴短,但毕竟吃得舒心,到底还是稍微和缓态度,随口道,“你今天没去上班?”

“我请了两天假,”小蓝说,他看了一眼徐哥的表情,又很快收回视线,“本来想请一周的,但暂时没人有空和我换班,就先这样了。”

徐智凌问:“怎么,你要请假给我当护工?”

“你在医院总要人照顾,康哥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也能帮一下。”

“我找了护工,你别来添乱。”

“哦……”小蓝又难过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到这茬儿。

他身边都是些跟他一样的人,住医院压根没钱也不舍得请护工,都是亲戚朋友帮忙照顾,哪怕见识了领导们的生活,长久以来的生活惯性也没能彻底忘记。

这个细节出现得猝不及防,两人的差距扎眼地摆在小蓝面前,时不时就蹦哒一下的自卑又跳上心头。

他觉得徐哥现在和他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恶里恶气,可不知怎的,他又觉得虽是被埋怨着,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

是熟人才会这样不客气吧?先前他们都要一起做那种事了,赤身裸体贴着,小蓝仍觉得别扭——虽然的确很爽,但小蓝总觉得事情进展得快了点。

小蓝鼓起勇气:“那我之后,能不能再来看你?”

徐智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来就来,有什么能不能的。”

小蓝的心又飘了起来,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徐智凌现在是看这小子哪哪都不顺眼,自己在这儿都快半瘫了,他在那儿傻乐,徐智凌总想给他来那么一下。

但小蓝的喜悦又是那么容易被看穿,徐智凌知道他因为什么窃喜,带刺的话又自个儿跑回了肚子,叫徐哥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吃完饭,徐智凌直接把人赶走,还不忘挖苦两句:“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练练臂力。”

小蓝闹了个大红脸,离开病房的时候还对上了康俊生别有深意的目光,一路心不在焉回了家。

徐智凌原本以为小蓝是个腼腆性子,见自己态度这样,慢慢就淡了。

却没想到对方把他那句“想来就来”当了真,小蓝一有时间就往徐智凌的病房跑。

徐智凌看着给自己削着苹果的小蓝,对方盯着苹果的目光专注,好像世界上只有这一件重要的事,可即便这样,他削出来的果皮依旧厚得能当围巾。

不懂技巧的傻瓜。徐智凌想。

小蓝的技术实在太差,没削两下就断了,果皮还四处飞,飞到被子上,羞涩一笑,捡起来扔掉,继续费力削。

这叫有些强迫症的徐智凌浑身不舒服,在小蓝不知第几次削断果皮后,徐智凌实在看不下去,伸手:“给我。”

“还没削好……”小蓝不明所以。

徐智凌一脸瞧不上:“我削,你这削的都是什么玩意。”

“今天忘记带削皮刀了……”小蓝解释了一句,以往他都是拿刨刀削皮,但今天匆忙出门忘记带了,只好用徐智凌这里常备的小刀。

徐智凌边贬损着小蓝的削皮技术,边跟手上长了眼睛似的,三下五除二把一个苹果削得干干净净,炫耀般将完整的果皮展示给小蓝。

小蓝绝对是最捧场的观众,眼里都是星星,就差给徐智凌鼓掌了:“真厉害,都不带断的!”

徐智凌把苹果递给小蓝,小蓝连连摆手:“哥,这是给你吃的。”

“拿着。”

小蓝半是开心,半是不好意思地接过苹果:“那我再削一个给你。”

“您快住手吧,您削最后还不得变成我削。”徐智凌嘲讽道。

小蓝最近已经被徐智凌损习惯了,闻言没惭愧多久,美滋滋啃起了他徐哥削的爱心苹果——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小蓝吃了甜苹果,嘴里也抹了蜜:“哥你手真巧。”

徐智凌几不可查地愣了一下,擦擦手:“都是练出来的。”

“我以后也练练。”

“有什么必要,你又不天天削水果。”

“没关系啊,把皮削薄点,吃着不浪费。”

小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练手的念头,他看着徐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意识便有了这种想法。

“你笨手笨脚的,练这个费手,伤了怎么开车。”

“也是……那我下次放个刨子在这,免得下次再忘记带了。”

徐智凌听他说“下次”,微微的愉悦自心底泛起。

虽然单人病房里电视电脑书本都不缺,但徐智凌还是觉得无聊。

并不是没人看他。来给徐智凌探病的人自然不会少,除了一些不适合拒绝的,其他人都被康俊生用“徐总要休息”的理由打发了。

毕竟和访客周旋实在劳心劳神,又不能直接叫人滚蛋,与其在那里说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话,他更宁愿自己就这样无聊下去。

可小蓝不一样,即便徐智凌一开始见到他就来火,但小蓝随他埋怨指使,天大的火气,在小蓝任打任骂的态度下,都没燃料继续了。

徐智凌甚至会期待小蓝的到来。

小蓝工作在身,又要跟着领导到处跑,做不到每天都来陪徐智凌,不过最近小蓝来得倒是挺勤,连续三天都早早来医院陪徐智凌说话。他自己觉得是照顾,实际上徐智凌这压根没活儿给他干。

徐智凌问:“最近怎么都来这么早?”

大概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小蓝吃东西又快又大口,苹果咬几口就下去了,嘴里模糊答道:“揍近咩什磨安瞥……”

“咽了再说。”

小蓝大眼睛眨巴眨巴,嘴里嚼吧嚼吧,徐智凌见他一副吞不过来的样子,递给他水杯,心里嘀咕:他个来探病的,倒是被自己这个病人伺候了。

小蓝喝了水,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徐智凌的水杯,间接接吻的暧昧又挠到全身,一口牙花子露得徐智凌暗骂这小子没出息。

擦了擦嘴,小蓝说:“最近下班之后没事,挺闲的。”

徐智凌突然想起,自己在情人节后有一阵子没和程敬业联络感情了,点亮屏幕,开始编辑起聊骚中带着探问的信息。

发送完信息,徐智凌看向小蓝,这小子难得没傻愣愣看着他,而是又削起了苹果。

这倔驴。

似笑非笑看了小蓝一眼,徐智凌不再关注他,继续和联系列表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夏天的漫长夕阳静悄悄在地面铺开,各自投入的两人毫不尴尬地沉默着,仿佛此刻的和谐能持续到永远。

手机另一头没及时回复的空档,徐智凌才又给小蓝施舍了一点眼神。

小蓝这次倒是没把皮削成天女散花,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用力捏着苹果,刀一下接一下,生怕把苹果削坏,五分钟仅仅削了不到一半的皮。

徐智凌轻笑一声,手一伸,示意小蓝将苹果递给他。

“哥,不用你帮忙,我就是练一下手。”小蓝说。

“你看我怎么削,学着点。”

小蓝听话地把刀和苹果都递给徐智凌,两只黏糊糊的手晾在一旁,仔细盯着徐智凌的动作。

徐智凌把诀窍一一展示给小蓝,“喏”“这么拿”“看到没”“从这里开始削”……

小蓝的注意力却总集中不了,心中的甜蜜如同柿子,从里到外甜了个透彻,眼睛总忍不住往徐哥的脸上看去。

徐哥眼神不专注,动作也不紧不慢,但手里的苹果皮掉落得却像脱衣般简单,没有半点停顿。

不过走神的下场,就是徐智凌扔给他一颗新苹果练手时,他因为心虚,差点把手割伤。

就在他懊恼惭愧之际,徐智凌说:“啧,别低头了,过来。”

小蓝不明所以,徐智凌不耐烦道:“凑过来点,我腰动不了。”

小蓝一听,立马屁颠屁颠凑到了徐智凌身旁,还不明白徐智凌什么意思的他,下一秒开心坏了——徐哥竟然手把手教他怎么握苹果,怎么拿刀,怎么削皮……

见他眉开眼笑得都忘了掩饰,徐智凌说的还是打击的话,可到底是被小蓝纯粹的快乐感染,脸上的嫌弃里不免掺了三分愉悦:“傻笑什么,学会没有?”

小蓝觉得,再没什么事情的印象会比此时更深刻了,徐哥和自己手手相叠,糖分带来的粘黏在不适里又多了几丝暧昧,像粘牙的糖,拉丝的蜜,缠缠绵绵得令人害臊。

这样的幸福能让他忘记一切外物。

然而,一阵扫兴的电话铃声打碎了刚才甜蜜的氛围,徐智凌拿杯子里的水冲了冲手,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与往常一般的笑容勾勒在唇边。

“舍得给我电话了?

……

“成涛和你说的?不怎么严重,养一阵子就行。

……

“不小心呗,滑了。

……

“我没告诉你,你就不主动点?

……

“知道你忙,又连着开会?

……

“哦,最近这么清闲,饭局都没有?那块地老袁怎么说?”

小蓝握着削到一半的苹果,还等着徐老师挂了电话,继续亲传下半场秘籍,可听着听着,他便形同垂下尾巴的狗,眼里只剩失落。

他听出来了,是领导的电话。

徐智凌瞥见小蓝从向日葵缩成含羞草的自闭全过程,心里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如此,但他不为所动。

小蓝一开始就知道他和程敬业的关系,在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也没拒绝,也不知道在那里委屈个什么劲儿。

他想是这样想的,可大概是小蓝一脸受伤小媳妇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他还是在聊天空档给了小蓝一个眼色,指指苹果,又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小蓝继续削苹果喂他。

小蓝收到鼓舞般,起劲儿地削起苹果,似乎真被徐智凌调教出了成果,动作较先前流畅不少。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了庆幸,徐智凌没把他抛在一边,不被注视的感觉比不被爱更难熬,小蓝只期望徐哥的视线在他身上留得再久一点,多看他两眼。

小蓝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怕辛苦不怕累,他只怕没人理自己。

过去在部队当兵,小蓝他们的班长人不坏,对小蓝也算照顾,就是有点爱指使人的懒毛病。

大家伙有点脾气的都不惯着班长,但只有小蓝会老老实实帮班长做这做那。跟小蓝关系好点的战友都叫他别这么任劳任怨,可在小蓝心里,打水打饭做卫生都不叫事儿,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

对于徐哥,如果能再进一步当然非常好,可他觉得如果太贪心,失望就会越大,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只可惜,逻辑能说服自己,情感依旧烧灼着心脏,像饿久了的胃,麻木了痛感,恶心仍会上涌。

小蓝削好皮找不到可以盛放苹果的碗碟,也没找到牙签,只得用手拾起一块,试探性地放到徐智凌嘴边,对徐哥示意,是否接受自己用手拿着喂。

徐智凌没有他想得那么讲究,一口叼过了苹果块吃了起来。

小蓝看见徐哥被自己投喂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动物园时的情形。

奶奶带上他跟弟弟妹妹,蹭着邻居卖水果的车去了市里,下了车,他们不知道怎么坐公交,也不舍得打车,于是一路问行人动物园怎么走,直到四人都走出了一身汗,才到了招牌陈旧的动物园。

奶奶用攒了许久的零钱硬币给他们买了票,动物园其实票价不算太贵,但这是对城里人来说的,奶奶买完票抱怨了好一阵,又絮絮叨叨回忆起自己当年在公社吃的免费大锅饭。

小蓝见其他游客纷纷买了饲料抛给动物,他没钱买动物园指定的食物,更不是会对长辈胡搅蛮缠的性子,于是只在别人喂东西的时候站边上看着。

当时的遗憾在此时以某种奇妙的形式得到弥补,小蓝难以抵抗地沉浸在这样的感觉中,只觉得充实。

“来不了唔,出了院还得在家养着,喝酒唔,唔,停了,有事你让他们,找老康。”

徐智凌的电话还没挂断,对话一句不落地进了小蓝耳中。

“是啊,倒霉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背,”他说着,突然吸住小蓝喂食的手指,用牙轻轻磨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也不知道谁害的。”

这句嗔怪听得小蓝面红耳赤,被咬的地方像过了电,酥酥麻麻,抬眼望去,徐智凌的眼神只和他接触了一瞬,就像没干过咬人的事儿那样收回视线,继续跟对面讲电话。

“唔是你,当然不是你,”徐智凌侧过脸,对着小蓝和苹果一样的红脸说着,“嗯?我在吃苹果。”

小蓝又递给他一块,暗自期待徐智凌能再咬他一次,可这次的惊喜给得更足,徐哥不仅就着他的手吃了水果,还把他的指头吸进嘴里,舌尖掠过指腹,带了心脏一阵狂跳。

“对,有人陪护……”

小蓝不记得之后具体的对话,脑子里飘荡着粉色的烟雾,心跳和甜蜜就是他对那一个下午所有的回忆。

徐智凌挂断电话后,手突然指向小蓝下身:“你硬了。”

小蓝猛地起身,凳子被自己的动作带倒,他跌跌撞撞进了病房里的厕所,洗干净手,又用凉水洗脸,听着门外徐智凌嚣张却又半途而止的笑声,等到下身的肿胀消下去才出厕所。

他看也没看徐哥的脸,低头快速把东西收拾干净,做贼心虚地回了家。

所以,他没看到徐智凌笑到一半,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势而变得扭曲的脸。

徐哥疼得倒在床上直抽气,总觉得这小子克自己,要不怎么每次逗他都是自己遭殃。

傻人真是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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