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酒店门口,两人下了车,和叶听潮说了再见,她匆匆忙忙地上了电梯。
叶听潮打算走去地铁站,坐地铁回公寓,走出酒店有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她的围巾,在博物馆参观事她觉得有些累赘,叶听潮就接了过来,一直拿着……
幸好还没走远,他又折回酒店。
和酒店的前台的员工简单沟通了一下,叶听潮又给疏清发了个消息,将围巾放到了前台。
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有人说了一句中文:你好,麻烦留步。
他有些错愕地回头,看着身后这个陌生的男人,自己并不认识。
“我猜对了,你会中文……”
叶听潮有些奇怪,并没有回应他,他拧着眉头,不想理他,于是转身要走,那人又叫住了他。
“我和疏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说完,叶听潮转身回头看他,皱着眉,眼神里带着少见的审视。
“你什么意思?”他反问道。
对面的人亦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着叶听潮。
“你是中国人?”
“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他说着,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透着怯弱与木讷。
“所以,你是华裔?”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听潮忍不住了。
“我想告诉你,不论你是谁,疏清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双方家庭都支持的一对……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趁早放弃!”
他听着觉得攥紧了拳头,反问他:“那她呢,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我看未必吧,如果疏清也坚定地认为你们是天生一对的话,今天你就不会站在这里对我说这些话吧……从一开始,你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语气未免有些太过骄傲了。
疏清看见了叶听潮给自己发过来的短信,立马下来大厅拿围巾,刚到大厅,就看见吴砚似乎和叶听潮说着话,这场面奇怪极了,她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声唤了一声叶听潮的名字。
“叶听潮!”
这声音是疏清无虞,在彼得堡只有她会这么叫自己。他偏头一看疏清已经这边走了过来,站到两人中间。
“吴砚?你怎么在这儿?你们两认识?”
叶听潮客气得笑了笑:“刚刚认识得……说了一会儿话。”说完他微微低头,笑眼弯弯,声音一下温柔许多:“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看你发的消息,我就下来了啦,想着还能见你一面呢……”
吴砚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无异于小情侣之间的恩爱把戏,脸色越发得黑,却无计可施。
叶听潮看在眼里,他本想当着这个什么吴砚面前握一握疏清的手刺激一下他,可当他握紧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还是让他紧张地皱起眉头。
“好凉……你没穿外套,快上去,别着凉了,演出之前注意身体。记得一会儿去前台拿围巾,我走了……”
疏清点点头,看着叶听潮的背影慢慢离开酒店。
电梯里,她将围巾披在身上,一旁的吴砚满脸的欲言又止,疏清看不惯他这幅模样,主动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们?”吴砚还未说完,疏清便脱口而出。
“是!”
“你喜欢他?”吴砚的眉拧得仿佛冬日里的枯枝。
“我喜欢他,很喜欢……”
吴砚终于死了心,不再说话。电梯叮咚一声,疏清临走之前,她看着吴砚道:“不用去我哥那儿告状了,我一会儿就去跟我哥说清楚……”
站在盛远寒的房间外敲了敲门,一身休闲装的盛远寒过来开门,疏清松了一口气,盛远寒放她进屋,先开口道:“你这么快能来找我,想不到啊……”
“哥~”疏清朝他撒着娇。
“他是我和盛荞在莫斯科认识的,不过他现在在列大读博,学数学的,家里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盛远寒笑了笑,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清清,我还没问你,你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了……你们确定关系了?”
疏清懈了一口气:“还没呢,不过我能确定,他是对我有意思的。”
“哦~怎么确定?他明确跟你告白了?”
“没呢,他还没说……”疏清也不知道叶听潮这家伙迟迟不表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朝一旁的沙发坐下,问着盛远寒:“哥,你们搞数学的,是不是都不喜欢跟人表白啊?”
盛远寒的眉尖微微一颤,满是遗憾地道:“我已经很多年,不碰数学了……”
疏清这才反应自己提到了他的痛处,整个家里所有人都在做自己想做的,只有他,放弃了自己一直热爱的数学;放弃了自己曾经说要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对不起啊,哥……”
盛远寒摇摇头:“清清,你还没跟我说,他叫什么呢?”
“叶听潮~”
盛远寒一听有些恍惚,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中国人?”
“不算,他父母是华人,但他在俄罗斯出生长大……”
“异国恋,你要想清楚,如果不想分开两地,那就努力让他跟你一起回国……反正你说他只有一个人,哪里都能待……”盛远寒说着,转身坐到了电脑前。
盛远寒的话提醒了疏清,身边朋友异地的感情都难以维持,更何况是异国呢,8000多公里的距离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盛远寒看她一脸愁容,安慰她先回去休息。
“清清,先回房间休息吧,不要影响演出。”
疏清走后,盛远寒越想越觉得这名字耳熟,他一定是听过或者从前见过这个人。
数学?数学?
他嘀咕着,在电脑前翻看自己曾经的记录,那些年的时光他都一一留着。
翻了好久的网页照片,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记忆。
叶听潮,十年前的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俄罗斯队的优秀选手,他们还曾经在俄罗斯赛前集训相处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当时,盛远寒并不通俄语,叶听潮是整个俄罗斯队中唯一一个亚洲面孔,又会说中文,让他不自觉得就亲近一些……
盛远寒甚至找到了当时和叶听潮的那张合影,照片里的他们不过十六岁的模样,如今一晃,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叶听潮去剧院看演出的路上路过一家装修颇有复古风情的手工商品店,他看上了橱窗里放着的一款俄罗斯套娃,二话不说进门就买了下来,到剧院时演出还未开始,疏清给他发了后台的位置,他悄悄跟着乐团工作人员,一起来了后台。
疏清刚换好衣裳,正坐在角落里练着曲子,要不是听着同事八卦的声音,她还没注意叶听潮已经到了。
“哎,帅哥,又是你?!来找我们清清啊?那儿呢”
顺着同事指过去的方向,他瞧见了她,长发挽在耳后,斜插一根竹簪,指尖在琵琶玹上轻轻勾弹,弦音婉转动人。
“你来了?”抬眼见叶听潮,她高兴地拉他坐了过来。
“给你准备了礼物~”
“哦~什么?”
“一会儿演出结束告诉你……”
疏清笑着点头,看了眼时间,起身拿上琵琶和同事一起准备上台。
“你去找到位子坐下吧,结束了过来找我……”
叶听潮笑着点头,拿上礼物盒子去了外面,经过廊道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走来了西装革履的中国面孔,擦肩而过时,他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于是他停驻脚步,转身回头那一瞬间,对面的人也停下迎上了他的眼神。
“叶听潮,好久不见~”
盛远寒笑了笑,笑得久违又满是遗憾,他迎上叶听潮的眼睛,看着他从刚开始的疑惑到现在满满的惊喜与不敢相信。
“盛远寒?!”
“还记得?”
“嗯,记得……”
“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有没有时间好好说两句?”
他摇摇头:“我……要去看个演出……答应了别人……”
盛远寒点点头:“那一会儿演出结束,咱们再聊吧……等你”说完,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盛远寒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地有事要处理,着急得进了电梯。
叶听潮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演出快开始了,他也小跑着进观众席找位子坐下。
结束后,他又第一时间进了后台,将装着套娃的盒子递到正坐着休息的疏清眼前。
“打开看看?”
她将盒子拆开,是一套样式别致可爱的套娃,她喜欢的不得了,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话音落地,疏清瞧见盛远寒走了进来,起身同他打着招呼。
“哥?!”
叶听潮回头一看,盛远寒正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他这时意识到有些不对,难道说疏清是盛远寒的妹妹?
盛远寒进来攀上叶听潮的肩膀,语气轻松又自然:“妹妹,我和他说会儿话,一会儿让他过来找你,就一会儿,放心,回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疏清满头雾水,抬眼看着叶听潮,他似乎早就知道,神色平静又轻松。
“那好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他们聊了约莫有半个小时,疏清再次见两人时,两人一边说一边笑着朝她走过来,一点不像刚刚认识的,她站在两人中间,看看盛远寒又看看叶听潮,突然反应过来。
“你们两,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她看叶听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盛远寒笑着道:“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还记得,我跟你说得那个在俄罗斯集训时认识的朋友吗?就是他……”
疏清只觉得神奇,像是有根无形的绳子将自己拉到叶听潮面前,从自己来到莫斯科的那天起,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他们一定会相遇……
“好妹妹,还傻站着,我定了餐厅,大家一起边吃边聊,明天我就飞莫斯科看盛荞了,见完他,我也就回国了……”
转眼,乐团在圣彼得堡的演出告一段落,只剩下最后一场和彼得堡当地的交响乐团的合作演出,定在了下周五的晚上。
疏清也跟着乐团在彼得堡待了近一个多月,不过她和叶听潮之间依旧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在等他先开口,可疏清看得出来,他似乎有所顾忌,这让她心里有些乱,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也许叶听潮根本没有喜欢自己的意思呢?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呢?又或许是他无法接受异国恋呢?
一时之间,她的脑子里蹦出很多个念头,思考着她和叶听潮的可能,想到最后,疏清又突然清醒,她不能让一个还没有确定关系的男人这样影响自己的心绪……
她的思想,她的情绪不能被一个男人左右,错过自己,那也是他叶听潮眼瞎……
她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几套俄罗斯套娃,这个叶听潮,在彼得堡的一个多月,他就送了她七套娃娃,样式不一,套数也不一样,而且看得出来,这个手工做得,还不便宜……
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觉得它可爱而已。
她想着,挂掉了叶听潮打过来的电话……
铃声又响了一遍,她以为还是他,可仔细一瞧是井桐打过来的。
“清清,盛荞他,出车祸了……”
她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我买最快飞莫斯科的航班,桐桐你先帮我照顾一下,我跟我哥说一下,下周一的演出我就不参加了……”
“好……”
挂了井桐的电话,她又给盛远寒打了过去,和他说了盛荞的情况,让他重新协调人参加下周一的合作演出。
收拾了行李准备订机票,重新拿上手机她发现了叶听潮给自己发的消息。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盛荞的事,她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了他。
“盛荞在莫斯科出了车祸,情况我还不太清楚,我准备回莫斯科了。”
几乎是秒回,他也发了一句:“好,我最快明天晚上到,你先回去,等我。”
叶听潮给自己定了一张明天下午的飞莫斯科的航班,又给郑琦打了个电话……
一早,疏清坐上了从彼得堡飞往莫斯科的航班,下了飞机就直接往盛荞住的医院赶,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回公寓。
病房里,盛荞一条腿被高高吊起,井桐坐在病床旁给给他递过去一瓣儿橙子。
疏清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
“清清!”
“姐!?”
“你回来了……”这两人异口同声。
井桐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一旁,看了一眼他的腿。
盛荞一脸疑惑,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彼得堡演出吗?
“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演出了?”
疏清嫌弃又担心得看着他:“你还说呢,听桐桐说你出车祸,我都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演出……”
“姐,我没事,就是骨折,昨天就是太突然了,桐桐吓着了,其实,我除了骨折没多大事儿,好的很……”
疏清懒得理他:“你啊,还是好好想着怎么跟姨妈和哥解释吧,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你这么大人了,一点儿也不会知道小心……”
看见盛荞没有多大事,自己也终于放了心,给叶听潮发了消息,告诉他没有多严重,省得让他来回折腾,也怪累人的。
问井桐拿了公寓的钥匙,她想先回公寓放下行李,再拿些东西来医院。
到公寓刚把东西放下,她又马不停蹄收拾了一番,看了一眼时间,刚到中午,索性想着买了午饭带去医院和他们一起吃。
刚出门下楼,却在楼梯里瞧见了正上楼的叶听潮。
她有些恍惚,问他:“你怎么?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叶听潮站了上来,低声道:“我看见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而且,我有话跟你说……”
疏清不由得皱了皱头:“着急吗?我准备去医院?要不然,你等我回来?”
叶听潮摇了摇头:“不急,我和你一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