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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碗顾煜极其熟悉的阳春面,猪油的香,清汤的亮,曾伴随他幼年小嘴吧咂,度过华哥哥悉心照料的那段时光。
萧灼华像多年前一样,将筷子在衣袖上擦擦,贴心地递给他。
顾煜抬头痴痴望着那双含着憔悴的桃花眼,心痛地想起幼时记忆的过往光阴里,萧灼华年轻貌美的样子。
“哎呀这是谁做的面,闻着就好吃!”顾煜强逼自己没心没肺地笑着,往嘴里塞进一大口面,佯装轻松打趣道。
“好吃就多吃些,哥这回牢记着放盐了。”萧灼华掩嘴略显羞涩地笑,如同刚过门的小媳妇受了夫君的表扬。
他话音刚落,顾煜暴风吸入的动作却突然停顿住。
入口没有盐的鲜,只有怪异发鼾的甜。
这分明是把盐放成糖了。
萧灼华见他表情不对,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哥做的……不好吃了?”
“好吃!”顾煜极郑重地点头称赞。
随后他俯下头,不动声色地,把一大碗难吃的面吃完。
萧灼华这才不再慌乱,松一口气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出岔子。他撑着腰转身,再次面向顾煜时,手上竟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包袱糯米团子。
面对顾煜难以置信的眼神,萧灼华浅淡一笑:“哥记得你喜欢吃甜的糯米点心,连夜包了好多,放了很多糖,你路上和战友分着吃。哥如今这个样子,为你做不了什么,只能给你带些好吃的,提醒你莫忘了家的味道。”
顾煜捧过那个白色的小包袱,果然是沉甸甸的一袋,不知华哥哥就着昨夜的凉,坐在灶台前包了多久。
带着烟火气的几句简单叮咛,是令漫漫人间岁月都为之温柔的沉重,足以胜过一切声势浩大的情话。
天南未亮,宿雪卷霜,顾煜离家于这个昏黑缀白的时节。
萧灼华紧握着他的手,拖着病躯陪他“沙沙”踩下昨日留的新雪。
一夜春风来,催梨白,忽如满城玉蕊挂枝开。
“回去吧,你身体受不住。”顾煜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劝他。
萧灼华执拗地摇头,瘦弱的身板轻颤着,冻得麻木的手捂着厚氅包裹的肚子,费劲地喘咳两声,才坚定地回道:“让哥再送送你。”
雪絮落在他的发上、睫上、衣袖上,经他病弱惨白的脸色一衬,看上去如同刀刻的冰雕。
他就这么陪着顾煜往前走,仿佛家门街口到岸畔小桥的距离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