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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每天盼着那扇窗会再次打开,没人的时候就蹲在地上,睁着眼睛巴不得把墙看穿看透,他特别想要一颗那些会发光的东西,一想到整个人都发痒,呆不住地爬来爬去。

江海容检查他,他也观察江海容,听见他和别人说话,记在心里,等灯光熄灰的时候,他躺在椅子上举起手,一遍遍掰着指头,用自己的方式重复那些音节,叽里咕噜有模有样地创造词汇。

江海容随手打开监控就看见他在自己逗自己玩儿,因为计算而注意力高度集中紧锁的眉头松动下来,才放空似地坐了一会。他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书,轻车熟路翻到需要的页数。纸张被保护得很好,即使触感粗糙,但江海容享受摩擦带来的阻力,疲惫的神经会因此恢复黏性。

书上文字不多记载不甚详细,唯独一幅插图总能让江海容想象很久,那上面画着一座山,越往下走树越多,几个穿着鲜艳涂抹彩泥的人类围在旁边,唯一一行批注窄窄写在右下角,阐明画作来自近乎已经失去痕迹的公元2298。

舰上出生的人不会特意观赏一望无际又一成不变的星系。但江海容想起男孩在舷窗升起时雀跃的样子,像百科里描写过的跳蚤。

他将指腹贴在控制窗檐的按钮上,可还是没有像之前按下去。

或许是因为在男孩不知道的情况下了解并掌控他的行动,江海容对待他逐渐像对待科学一样得心应手,皱眉是检查牙齿把手指送的太深、盯着自己却两眼放空是对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无聊、咿咿啊啊是模仿他们说话的样子…江海容完整记录在册,预备学徒接手这个项目,对照这些公式,会有个更从容的开始。

学徒在科院成绩最突出,江海容信任她,又因为行程繁忙,几乎是转眼就把男孩的事情掉在脑后,没再看过监控一眼。

是他凝望舷窗思考,突然想起玻璃舱里的小跳蚤,借着休息的空档挑出被埋在重重资料下的页面。

男孩头发从胸口上面长到胸口下面,似乎已经习惯了玻璃舱四方天地的生活,但那股怯怯的眼神还留在脸上。

鬼使神差的,江海容去看了男孩。

男孩一下就发现了他,躲在仪器后探头探脑,就是不肯出来。

江海容敲敲玻璃,男孩听见笃笃两声,又露出半张脸,叽里咕噜发出听不清的声音,仿佛要用唾沫星子把这淹了。

江海容穿着白褂手放在口袋里,神情冷峻地站在那真有点唬人,男孩瞄着他的鞋尖不张口了。

过了一会,他又发出许多模糊的音节,可只要江海容有动作,他就作对,闭紧嘴巴,藏在机器后边不肯见人。

江海容都走到面前了,他还缩在地上装模作样,这会听清他在念叨着:“汉容,和容029海容”

念到029,男孩的喉咙都在干涸,现在大家都这么叫自己,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喜欢海容,希望自己被当作海容,而不是029,新来的人类检查牙齿时将手指放得过深,他不喜欢,挣扎得很厉害。

江海容蹲下拨开他颈侧的头发,皮肤红通通地显着印子,光看一眼就晓得是挣扎太狠,机械臂禁锢出来的痕迹还有不少。然数据表明男孩体征在要得更加健康,但皮肉依旧紧紧贴着骨头,骨碌转的眼睛反而看着更大了。

男孩对江海容的离开十分失落,守着那扇再没出现过窗户的墙壁直到灯光亮起。

他听见脚步声。

传来玻璃敲响的笃笃两声。

江海容站在玻璃那头,手里拿着一本夹了不少杂物的笔记,安静地看着男孩,像征求意见,也像请求许可。

江海容将男孩探出脑袋的动作视作同意他进入的信号。

环视一圈空无一物的玻璃舱,在距离检测仪不远的地方坐下,肩膀微倾,翻开夹满资料的笔记,安静地等待男孩靠近。

男孩虽然害怕,但是对江海容天然的好奇心驱使他挪动身体,慢慢移动到可以望见纸上文字的距离,目光顺着江海容盘起的双腿,爬上他露在白褂外的手指手背,小心翼翼攀至他几乎挡住所有视野的肩膀。

他的视线刚碰到江海容的下颌就迅速弹回笔记本,纸上整齐排列着一行行字迹,和其他人在屏幕上的计算一样,只不过那些数字符号复杂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而江海容的答案简单直接,男孩看不懂圈起来的两个字,却迫切地想要知道含义。

犀措犀措,古地球人用来描述小型动物狩猎时的词语。江海容偶然看到这个词语,想起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跳蚤。他还是个很年轻的科学家,习惯给手里所有项目取个昵称,唯独忘记了男孩,开始连像029的代号都没来得及取,直接冠上了他的名字。

名字蕴含了一些权力,至少在这座漫无目的遨游的星舰上,是一个人初生时最隆重的时刻,而他无形中剥夺了两次。

可能是自幼对地球的向往或出于对生命的怜悯,江海容正视了自己的恻隐之心。他看着029,现在叫做犀措的男孩,生怕发梢会擦花字迹,攥住两簇长发,紧张地咿咿呀呀,学习江海容口中的语音语调。

犀措,犀措,犀措。他半夜不睡,盯着窗户的位置重复这两个音节,眼睛底下熬地发青,江海容再来,他已经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犀措!”犀措晃着只比江海容手掌大点的脑袋,满头乱糟糟的长发跟着甩,“犀措!”

腔调短促急切,真的像个小野人了——江海容不知道与学徒说了什么,学徒为难地抠抠玻璃,得到犀措逃开的背影,她尴尬得脸色涨红。

犀措趴在自己的小角落里,胡乱期盼着江海容下次出现的时候,他知道每天都有人来检查自己的身体,面对机械臂不再反抗,病恹恹地等啊等,觉得一天好漫长。

江海容通常来的很早,会敲敲机器擦拭透亮的玻璃,犀措顶着一头乱发啪嗒啪跑过去,讨好地拿眼睛看他。

江海容给他带了几本书,在犀措翻看那些五颜六色的插画时,拿着把梳子为他解开缠绕的头发。

他像修理一台精密的仪器,稳稳固定着这一把蓬乱的长发,但犀措偶尔还是会发出痛叫。

犀措头骨的触感在他手下很薄,透过皮肤源源不断传递的温度暖着江海容手心,江海容不得不抿唇放轻动作,他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江海容眉头拧紧,应用处理数字与机器的态度,摆平了小野人浓密黑亮的长发,回想学徒教他的,几簇头发分开编成小辫,再看就不容易乱糟了。

犀措摸着几条小辫子,先看书还是先玩头发做不了主,等看累了也玩累了,睡着睡醒,江海容早就走了。

他抓着长长的小辫,假装是书本里打架的小人,对着墙上的影子自己和自己玩儿。

墙壁上那扇窗户似乎又失灵了,时开时关,犀措就又甩着辫子踮起脚趴在旁边,模仿平时听见的和书里看见的,喃喃自语星星、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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