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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1)

楔子

傍晚,醒舞台剧院门前人cha0拥挤,据说这次是着名的徽班来上海演出,挑大梁的还是新近窜红的青衣筱灵玉,喜欢京剧的戏迷们都跑来捧场。

洛逍遥今晚也来凑热闹了,不过他并不是喜欢听戏,而是被上司揪来当跑腿的。

这位土生土长的华人总探长叫方醒笙,四十偏後的年纪,是个老戏迷,总算他没有太小气,给了洛逍遥两张赠票,让他带情人一起来看戏。

洛逍遥哪有情人啊?他整天最迷的是玩枪,还有就是跟朋友去茶馆喝茶听说书,所以最後他就把票给了长生。

他打的算盘是多带长生出来走动走动,利於孩子的记忆回归,再顺便拜托上司帮帮忙,看能不能找到寻亲的线索。

可惜来了之後,方醒笙就忙着跟公董局注1的一些要员打招呼,又跟邻座的洋nv人打得火热,最後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的座位在二楼前排,长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坐在座位上,兴奋地东张西望,藏在他衣服里的小松鼠也被杂讯惊动了,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听了洛逍遥的解释,又看了长生的反应後,方醒笙冲洛逍遥打了个手势,让他靠近自己,小声说:「这孩子很机灵,又baengneng的,不过没见过什麽大世面,我猜他大概是小城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回头我帮你问问广州那边的同行,要是有消息,会跟你说的。」

「谢谢总探长!」

「感谢要用行动来表示,你没看到我们的零食都没了吗?」

方醒笙敲敲眼前的桌子,桌上摆放的瓜子乾果都见底了,他奇怪地说:「真见鬼,刚才还挺多的,怎麽一眨眼就没了?」

洛逍遥偷眼瞅瞅长生。

长生急忙把脸腮塞得滚圆滚圆的小松鼠压回到口袋里,洛逍遥也及时挡住了方醒笙的视线,手往旁边一指。

「总探长,你看那边有美nv。」

方醒笙看过去,马上压低声音,说:「别乱指,那是姜大帅的老婆,要是被他听到,你就si翘翘了。」

「什麽姜大帅?」

「听说是浙江的一个土匪军阀,最近陪老婆来上海玩,你看他身边那些都是当兵的,你少惹。」

听了方醒笙的解释,洛逍遥才留意到美nv身旁坐的那个所谓的姜大帅。

姜大帅穿着便衣,五十上下,剃着光头,还大腹便便,要不是眼神锋利,很难把他跟军阀联系到一起。

他老婆才三十出头,穿旗袍,烫着卷发,用珠花将两侧的头发紮起来,她长得很漂亮,跟姜大帅坐在一起,真是一朵鲜花cha在牛粪上了。

发觉洛逍遥的注视,姜大帅眼睛一瞪,恶狠狠地朝这边看过来,洛逍遥慌忙移开眼神,小声说:「太可惜了。」

方醒笙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少管闲事,戏快开场了,你赶紧去准备零食,瓜子我要五香味跟辣味的,西瓜子要原味的,啊对了,还有茶水,要菊花茶,再买三瓶汽水。」

要求还真多。

「是是是,我这就去。」

洛逍遥应下来,起身要离开,衣摆被长生拦住,说:「我去吧,我腿短跑得快。」

「你对这里的路不熟,乖乖待着就好,我去去就回,喔对了,管好你的花生酱。」

洛逍遥交代完毕,匆匆跑出去,这时两旁的墙上已经打出了即将开始的字幕,灯光也逐渐暗下来,他只好加快脚步,免得过会儿一片漆黑,不好找座位。

路上洛逍遥遇到了茶水跑堂,他报了座位号,让跑堂去倒茶,又出了戏院买零食,偏巧零食摊上的原味西瓜子卖完了,他只好去附近的摊子找。

汽水跟不同味道的瓜子都分别买好了,洛逍遥抱着一大堆东西往回走,刚过拐角,後面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个人冲过来撞到他身上,把他拿的东西都打翻了。

「喂,你怎麽ga0的……」

没等洛逍遥说完,又有几个穿对襟短衣的人擦着他身边跑了过去,看他们的打扮,不知是哪个有钱人家的保镖护院。

洛逍遥只好自认倒楣,蹲下来捡散落的东西,谁知他刚把一包瓜子捡起来,就被人从旁边踹了一脚,纸包飞到了空中,瓜子落了一地,这次是没得捡了。

踢飞东西的人的打扮跟先前几个相同,他把东西踢散了,连个道歉都没有,追着同伴匆匆往前跑,一只手还搭在腰部。

夏季衣薄,可以隐约看到那人腰侧凸起的,从他们的举动中,洛逍遥觉察到不对劲,他放弃捡东西,追了上去。

那伙人的步伐非常快,沿路冲进了胡同里,洛逍遥看到堆放着道边的杂物被他们一阵乱踢,他冲过去,喝道:「站住!」

冷不丁听到呵斥声,那些人一齐转过头来,其中有人已把手按在了腰间,领头的走到洛逍遥面前,推了他一把。

「小子,少管闲事!」

他长得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头上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再加上天太黑,洛逍遥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这种打手他见多了,根本不怕,喝道:「老子管的就是闲事!」

他将探员证亮出来,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看清楚这是什麽?」

看到他的证件,那些人的脸se变了,态度前倨後恭,领头的冲他直点头哈腰。

「原来是长官,不好意思,冒犯了冒犯了。」

洛逍遥在租界里混,整天跟这种人打交道,早习惯了他们的做派,见他们老实了,他收起探员证,问:「老子现在是不是可以管了?」

「是是是。」

「大晚上的你们在g什麽?横冲直撞的,撞伤了人怎麽办?」

「我们家进了小偷,老爷让追,兄弟们也是混口饭吃的,只好牟足了劲来追。」

「哪位老爷?」

「就h老爷,住四马路西口那边的。」

领头的往西指了指。

洛逍遥对这里不太熟,突然之间想不起h老爷是谁,不过这条路由西向东沿街都是各类的商铺银行,住了不少有钱人,大概又是某位商行的大老爷。

四马路是公共租界地区,不在洛逍遥的管辖范围内,对方的态度软了,他也见好就收,问:「那贼捉到了吗?」

「没有,他溜太快了,一眨眼就没影了。」

「被偷了什麽?要不要跟我去巡捕房报案……」

「不用了不用了,东西没丢,就是这种小偷小0的贼太讨厌了,所以老爷让我们抓到後,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们追贼归追贼,不能妨碍到别人,你看,刚才大家都被你们吓到了,我的瓜子汽水也被打翻了,还得重买。」

「对不起,我们下次一定注意,这是赔您的,请莫见怪请莫见怪。」

领头的掏出两张钞票递给洛逍遥,洛逍遥推开了,领头的y是塞给了他。

「一点茶钱,小的能孝敬的就这麽多,您别介意。」

他说完,冲同伴们挥挥手,几个人匆匆离开了,不给洛逍遥拒绝的机会。

洛逍遥也没再坚持,租界里规矩太多,只是点小钱,双方互给方便而已,他要是一再坚持,反而树敌,看看塞在手里的纸币,随手揣进了口袋。

那帮人走了,贼没抓到,胡同里却被他们折腾得乱七八糟,洛逍遥不由得皱起眉,探头往前面看看。

小巷里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也听不到动静。

说不定贼早就跑掉了,要知道做贼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脚力。

洛逍遥顺着黑洞洞的巷子走进去,虽然他对是否能捉到贼不抱期待,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钱,总要走走形式的。

眼前翻倒了一个竹筐,洛逍遥扶起来放好,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正要返回去,眼神掠过墙角堆放的杂物上。

杂物上盖着的粗布被掀开了,大概是刚才那帮人在翻找时弄的,洛逍遥走过去,将布重新盖上,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堆的一捆竹竿上,他伸手去扶竹竿,却刚好跟竹竿後的一双眼睛对个正着。

「啊!」

饶是洛逍遥胆大,在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一对眼珠,还是吓得叫出了声,身子向後一晃,却没有摔倒,因为有只手从竹竿里迅速探出来,将他抓住了。

洛逍遥跟着父亲学过一些拳脚,这两年在巡捕房也没少锻炼,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没等他反击,就觉得眼前一晃,身t失去了平衡,被那个人反扣住,紧接着颈下一凉。

就算不低头,洛逍遥也能猜到架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是什麽,想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他额上的冷汗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好汉饶命饶命,只是偷东西而已,不至於杀人吧?」

「胆小鬼!」

耳边传来冷笑,声音低沉嘶哑,洛逍遥无法辨别他的年纪,只听出他是个男人,语气里充满了鄙视之意。

要不是眼下的状况不允许,他一定反驳说——什麽胆小鬼?等你被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他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忍不住懊悔——刚才那帮护院几乎都要捉到贼了,都怪他出现打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脖子上一紧,打断了洛逍遥的胡思乱想,男人喝道:「带我去没人的地方。」

「啊?」

「快点!」

腰眼被顶了一下,洛逍遥往前一晃,看到了男人右肩上的血,目光再往下滑,他发现男人用另一只手按住左边腰部。

「你受伤了?」

而且还是两记枪伤,洛逍遥很吃惊,抬头看向男人。

胡同里光线不好,男人又蒙着面,头上还戴着宽沿帽子,整张脸只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眸y沉凶狠,充满了野兽般的凶气。

洛逍遥发现不对劲了,在巡捕房做了几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不是普通的盗贼,否则那帮护院不会冲他连开两枪,还对他穷追不舍。

商人求财,最懂得息事宁人的道理,所以通常不会对一个小偷赶尽杀绝。

「你是什麽人?」

啪嗒!

手枪保险栓拉下的响声回应了洛逍遥的问话,看到指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洛逍遥闭上了嘴。

「照我说的做,」男人低声喝道:「只要你不耍心眼,我不会杀你。」

洛逍遥看看那柄枪,又看看男人腰间的伤口。

男人右肩受了伤,只能左手持枪,导致左腰的伤无法按压,血不断流下,再拖延一阵子的话,就会流到地面上了。

「你的伤势不轻,先按着吧。」

洛逍遥从脖子上扯下毛巾,毛巾半sh,是他为了降温用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把毛巾从中间撕开,一半按在男人的腰间,一半递过去,用眼神指指他的肩膀,示意他捂伤。

男人蒙着脸,但是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警戒。

洛逍遥说:「放心,在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之前,我不会蛮g的,胡同这麽窄,你手里又有枪,一个弄不好,我就嗝p了,我是胆小鬼,怎麽会做这种蠢事?」

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不过没再对他动用武力,扳住他的肩膀,借他的手捂着腰伤,让他做出搀扶醉汉的样子,将枪口顶在他的腰眼上,喝道:「走!」

黑暗中洛逍遥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够倒楣的,只是出来买点零食,就遇到了这麽大的麻烦。

希望总探长顾着看戏,不会在意他的迟迟不归,否则闹腾起来,一定会小事变大事,大事变丧事的。

不过要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这家伙算是问对人了。

他知道一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而且那地方近在眼前,就是醒舞台戏院。

戏院刚装潢翻新没多久,重新开业的时候,老板担心贼偷太多,特意请了他们两大租界的巡捕来维护治安,所以洛逍遥对戏院里面的构造很熟悉。

他扶着男人穿过胡同,眼看着快到街面了,小声说:「兄台,能麻烦你把面罩摘下来吗?你这个样子,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男人把面罩拉了下来,洛逍遥偷眼打量,不由得吓了一跳。

面罩下是一张灰蓬蓬的毫无表情的脸孔,洛逍遥处理si亡事件时,那些si者的脸都是这种si白si白的颜se,活像一副面具……

喔,说到面具,洛逍遥想通了——这不是男人真正的容貌,而是非常接近於皮肤颜se的面具!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还以为可以趁机看到他的真面目,谁知他还留了一手。

彷佛看出了洛逍遥的想法,面具男从鼻子里发出轻哼。

「这对你来说b较好,否则我就真要杀人灭口了。」

在洛逍遥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走捷径回到了戏院,并从戏院一侧的小门进去。

看门的认识洛逍遥,以为他搀扶的是喝醉了的同事,也没多问,说了句辛苦了,就让他进去了。

就这样,洛逍遥扶着面具男一路来到放杂物的储藏室。

储藏室上了锁,不过这难不倒洛逍遥,凭着在巡捕房混的经验,他轻易将锁头撬开了,进去後,又反手带上了门。

储藏室里还有一个小地下室,是当防空洞来用的,里面放了些储备粮食跟食用水,门关上後,就算外面打雷都听不到,算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洛逍遥打开唯一的小灯,面具男打量着房间,说:「亏你能找到这种地方。」

「被枪口顶着呢,我能不全力以赴嘛……这里不可能有人来的,你看是不是该把枪收起来了?」

洛逍遥自嘲地说着,用手指挡住面前的枪口往旁边滑。

面具男顺着他的力道移开了枪,靠墙就地坐下,他放下枪,取出匕首,用刀尖挑开肩上的衣服。

看他的样子,是想自己处理伤口,洛逍遥急忙跑过去,但还没等他靠近,就被枪口再次对准了,面具男拿枪的动作很快,至少是洛逍遥见过的人当中速度最快的一个。

生怕做冤si鬼,他急忙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你看你拧着身子,怎麽处理伤口啊?不如交给我。」

面具男保持持枪的姿势,盯着他不说话,那对眼珠嵌在僵y的胶皮面具上,说不出的瘮人。

洛逍遥结结巴巴地说:「我家开药铺的,我好歹也是半个大夫,你看我还随身带了伤药呢,至少b你自己包紮要方便。」

他把脖子上的红线扯出来,红线下方系了个小白瓷瓶,瓶子当中印着朱红se的洛字,形状跟市面上常见的药瓶一样,只是尺寸很小。

看到药瓶,面具男终於把枪放下了,用下巴朝他摆了一下,示意他过去,匕首刀把朝前,看意思是要交给他了,嘴上却说:「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是是是。」

见识过面具男的身手,洛逍遥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接过匕首,蹲下身,想先看男人腰上的伤,男人说:「那是擦伤,没有大碍,你处理肩上的伤就行了。」

洛逍遥只好听从,将他肩上的衣服豁口扯得更大一些,用毛巾擦去血迹,伤口还在流血,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

「子弹卡在骨头里了,你用刀挑出来。」

「啊?」

「啊什麽?你不是半个大夫吗?连见点血都受不了?」

「不是我受不了,我是怕你受不了。」

检查了面具男的伤口,洛逍遥说:「你的伤有点严重,我又没有必备的手术器具跟麻药,y来会很痛的,我劝你还是找个医院,哪怕是地下的……」

「少废话,痛不痛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做你的就是。」

这人怎麽这样啊,一点道理都不讲,这麽固执的x子,说不定是上了岁数又很丑并且麻子脸的江洋大盗。

洛逍遥在内心擅自想像了一下对方的长相,在口袋里0了0,还好他家总探长喜欢ch0u烟斗,所以他今晚看戏时,特意带了打火机。

他打着打火机,用火燎了一下匕首的刀刃,趁着热度将刀刃贴在伤口上,面具男打了个激灵,将枪柄放在嘴边,张口咬住了。

等血稍微止住後,洛逍遥用刀尖刺入伤口中,又提醒道:「你可要忍住,别到时痛晕过去,我可不管你。」

面具男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为了缩短疼痛的时间,洛逍遥加快了落刀的速度。

他虽然是头一次处理枪伤,但从小帮父母的忙,这种伤口处理对他来说并不复杂,没几下就把弹头挑了出来。

啪嗒一声响,弹头落到地上,面具男紧绷的身t明显放松了,洛逍遥也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额上都是冷汗,再看看男人的脸se,不过由於对方戴了面具,无法判断他的出汗程度跟身t状况。

面具男把枪放下,因为拳头捏紧,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明显的反应了,洛逍遥衷心佩服他的忍耐力,问:「你是军人吧?」

眼眸厉光s来,洛逍遥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他的地雷,急忙噤声。

手里的小药瓶被粗暴地抢了过去,面具男拔开瓶塞,嗅了嗅,才还给他,问:「你为什麽会随身带伤药?」

「我爹说这个世道,我们当巡捕的太危险,这是给我带着保平安用的,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毛巾上沾满了血,用不了了,洛逍遥翻翻口袋,还好找到了手帕,他将手帕撕成布条,把伤药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将伤口绑好。

肩伤处理完後,洛逍遥又检查了面具男腰部的枪伤,不由得松了口气。

正如面具男所说的,子弹只是擦伤肌r0u组织,没有伤及内脏,相对来说,造成的伤害也b较小。

洛逍遥清理了伤口,接着敷药包紮,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气稍微减低,他说:「我说你这人,怎麽对人一点信任都没有?这可是我们家用上等的药材自制的伤药,外面根本买不到的,你还嫌弃。」

「我相信的只有我手里的枪。」

「你到底是g什麽的?」

「小子,别想套我的话。」

哼哼哼,就算这家伙不说他也知道,他不是军人就是江洋大盗,而且前者的可能x更大,因为这种隐忍冷静的个x是只有受过特训的军人才拥有的。

不过,军人怎麽会沦落到去偷人家东西的地步了?难道他是逃兵?

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洛逍遥把伤口都包紮好了,又提醒道:「你肩上的伤一定要缝针才行,记得回头去医院重新处理伤口,否则一旦感染,会危及生命的。」

「我是坏人,你心里一定期盼着我si吧。」

男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洛逍遥挠挠头。

「那倒没有,不管是站在巡捕还是大夫的立场上,我都讨厌si亡这种事。」

「哼,妇人之仁。」

面具男嗤之以鼻,将衣服整理好,站了起来。

洛逍遥的目光落到地上,看到地上溅了血迹,他开始烦恼怎麽清理现场。

耳边传来轻响,洛逍遥最初没在意,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男人站在了他面前,左手持枪,枪口正对准他的太yanx。

「喂,你这是……」

洛逍遥傻眼了,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面具男盯着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猎豹注视猎物,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不过男人并没有攻击他,而是晃晃另一只手里的东西,说:「原来你叫洛逍遥。」

啊!

发现自己的探员证不知何时到了对方手里,洛逍遥大惊失se,叫道:「还我!」

他想站起来,但是在枪口的恐吓下只好又坐了回去。

面具男来回看着那个小证件本。

「你救我一命,他日我也会救你一次,不过如果今天的事你敢说给第二个人听,那你还有你的家人的命我就不敢保证了。」

「混蛋!」我救了你,你还敢威胁我……

後面那句话洛逍遥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他刚骂完,颈部就传来疼痛,跟着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洛逍遥打了个喷嚏,神智终於回归了。

他睁开眼睛,鼻子被个毛茸茸的东西扫到,害得他又打了个喷嚏,这才看清那东西是小松鼠花生。

长生蹲在他身边,看到他醒来,惊喜地叫道:「逍遥?逍遥你没事吧?」

长生最初住进洛家时,管洛逍遥叫哥哥,但洛逍遥觉得被叫老了,就让他直接叫名字。

见是长生,洛逍遥晃晃脑袋,说了句没事,借着他的力量坐了起来。

小松鼠跑去长生身边,蹲在他身旁一起看洛逍遥。

长生拍拍x口,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我刚才看到你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还以为你出事了,逍遥,你怎麽会在这里?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呃!

说到坏人,洛逍遥的记忆一点点复苏了,他r0u着被打痛的後颈,左右看看。

他现在仍旧在小地下室里,不过面具男消失了,原本溅在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他的探员证。

洛逍遥看看放在角落里的水桶,猜到血渍是面具男走之前擦掉的,不由得感叹那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拜他所赐,自己不用再烦恼怎麽清理现场了。

他问长生,「你怎麽会找到这里来的?」

「唱大戏我看不太懂,又见你一直没回来,就偷偷出来找你,可是看门的爷爷不让我出去,最後还是花生把我带到这里的,逍遥,你怎麽会在这里呀?」

「出了点小事情,总探长没问起我吧?」

「没有,他听戏听得很入迷。」

洛逍遥看看手表,糟糕,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希望上司没有留意到他的失踪。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看手表的时候,洛逍遥後知後觉地发现他的外衣没了。

他现在就穿了一件小汗衫,肩膀都露在外面,再00颈下,红绳没了,小药瓶也没了。

洛逍遥嘴巴一咧,要不是眼前还有个孩子,他一定会哭出来。

早知道就不自吹那伤药灵验了,谁能想到那混蛋不仅把他作为护身符的药瓶偷走了,还把他的外衣也偷了,那还是前几天他在霞飞路云裳时装店定做的,面料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高档货啊!

为了买那件外衣,他一整个月的薪水都泡汤了,还偷偷跟表哥借了一笔钱,结果现在衣服丢了,欠款还在,他能不哭吗?

他就知道做人不能好心,那该si的盗贼,下次让他遇见,他一定将那家伙的另一只胳膊也打残!

长生坐在旁边,就见洛逍遥的表情时而懊恼时而狰狞,时而咬牙切实,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有点害怕,拽拽洛逍遥的衣摆。

「逍遥你的脸一直在ch0u筋,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对,他是撞坏脑袋了,要不怎麽会救一个盗贼!?

洛逍遥在心里把面具男从头到尾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完後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这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他站起来,问长生,「你是什麽时候过来的?」

「五六分钟前吧。」

「路上有没有被谁看到?或是遇到什麽奇怪的人?b如穿着跟我相同外衣的男人?」

「没有,逍遥你是不是遇到小偷了?所以衣服才会没有了?」

这句话戳到了洛逍遥的痛处。

身为一名巡捕,衣服却被小偷偷了,就算面具男不威胁他,他也不会出去说的,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当然、当然不是……我只是跟朋友喝了两杯,所以找个地方睡觉而已,走了走了,不早点回去,一定会被探长骂的。」

洛逍遥说完,拉着长生出去,小松鼠也跳起来,飞快地窜去了前面。

走到门口,洛逍遥又转头打量地下室,确定没有留下奇怪的物品跟血迹後,这才离开,又叮嘱长生说:「今晚的事不要对别人说,尤其是我爹娘还有表哥。」

「为什麽?」

「因为……因为我的外衣是赌钱输了,押给朋友了,如果我娘知道我偷偷赌钱,会打断我的腿的。」

「喔,好可怕,那我不说,一定不说!」

得到了长生的保证,洛逍遥松了口气,他带着孩子来到走廊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一片红,原来面具男清理了现场,却把他漏掉了。

洛逍遥忍不住又在心里咒骂起来,他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长生陪着他,两人走到洗手间的门口时,有人突然从里面跑出来,跟他撞个正着。

洛逍遥向後晃了一跟头,那人也不道歉,匆匆走掉了。

等洛逍遥站稳,转头看时,只看到对方又高又胖的身躯,背影跟姜大帅有几分相似,不过他戴了帽子,无法知道他是不是光头。

幸好遇到的是个没礼貌的人,要是对方停下,跟他道歉的话,他还担心手上的血被发现。

洛逍遥心里暗叹侥幸,看着胖子拐过走廊去了後台,他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手。

接水槽有些脏,上面沾了些灰灰的杂质,洛逍遥没在意,把手洗乾净後,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脸跟身上,确定没问题後,才返回剧场里面。

舞台上正在上演狸猫换太子,戏已经接近尾声了,洛逍遥一路上忍受着从两旁投来的奇怪目光,快步走回座位上,心里忍不住感谢面具男——幸好那家伙手下留情,没把他的汗衫也剥掉,否则他就真没脸回来了。

方醒笙坐在位子上用手打着拍子,跟着二胡摇头晃脑,看到洛逍遥,随口问:「你去哪儿了?」

「刚才在剧院门口遇到个朋友,被拉去喝了两杯,嘿嘿。」

「喔……」

方醒笙的心思都放在戏上,没再多问,洛逍遥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舞台,总算有了一种回归现实的庆幸感。

面具男伤得很重,事後一定会去医院的,他明天要不要叫上兄弟们盘查上海所有的医院呢?

这个念头在洛逍遥脑子里转了两圈,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盗贼中了两枪,相信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出来偷东西了,穷寇莫追,毕竟敌在明他在暗,要是惹恼了对方,迁怒他的家人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晚的遭遇就当是作梦吧,睡醒就没事了。

「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y暗的空间里,断断续续传来英国民谣的哼声,苏唯拿着他那个随身不离的袖珍小手电筒,在封闭的房间里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左右打探。

这里是地下室一隅,年数久了,墙壁斑驳,地上随便堆放着一些木箱。

他刚才打开一个箱子看过了,里面都是泛h的医书,有没有实用价值他不知道,至少对他来说,这些东西是没用的。

於是他又把重点放在墙壁上,左敲一下右敲一下,但沉沉的回声告诉他,墙壁都是实心的,不存在夹层的可能x。

看来这只是一间狭窄的普通的地下室而已,所以那些人想在这里寻找什麽呢?

苏唯00下巴,又举起手电筒打量天花板,光亮划过对面,一张泛着绿光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防备,吓得向後一晃。

那张绿莹莹的鬼脸也在同时晃了晃,苏唯觉得有点面熟,定定神,凑过去仔细一看,原来他面前有一扇玻璃窗,玻璃窗上的绿se鬼脸正是他自己。

苏唯伸手敲敲玻璃,松了口气,正自嘲自己倒退到九十年前,连胆子也变小了,玻璃上忽然又映出一张灰蓬蓬的脸,有个声音幽幽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哇!」

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幽灵,苏唯没忍得住,惨叫出声,他急忙转过身,就见一道修长的身躯站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他立刻把手电筒的光打到了那人脸上。

那是一张沉静冷峻又不失俊秀的脸庞,光线的关系,那张脸显得灰蒙蒙的,看起来有点可怕,不过却是他熟悉的人。

「沈玉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si人?」

确定那人是沈玉书後,苏唯松了口气,0着咚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说:「还好我的心脏够坚强,否则你很容易落得个误杀的罪名。」

「难……道……现……在……更……可……怕……的……人……不……是……你……吗……」

「我只是在做面膜……」

「为……什……么……要……在……我……家……的……地……下……室……做……面……膜?想……吓……si……人……的……是……你……吧……」

幽幽话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传来,苏唯立刻伸手制止。

「拜托!拜托你能不能用正常的语速说话?」

沈玉书沉默下来,注视了苏唯五秒後,突然走到他面前,扳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面对玻璃窗。

「你为什麽要在脸上敷这种奇怪的东西?是想吓si谁?」

「这不叫奇怪的东西,这叫面膜,是美容用的。」

虽然乍看去是有点吓人,尤其是在黑灯瞎火的地方。

看着玻璃上映出的绿油油的脸庞,苏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样子是有点恐怖。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这个时代没有面膜呢?

所以他只好自制了一些面膜来用,他本来是想追求淡绿se的,但敷脸的纱布上浸了水果蔬菜的汁ye後,变成了墨绿se,不过第一次c作,难免有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是看到你出门了,才进来的,所以主观意志上,我并没有想吓你。」

「对,你的主观意志是想偷东西,但我的事务所的地下室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真令人遗憾。」

「那倒没有,至少我弄清楚了一件事。」0着玻璃,苏唯说。

手腕一紧,沈玉书拉着他走出去。

「我也弄清楚了一件事,对付一个小偷,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投入大牢,所以还要谢谢你主动帮忙提供人证跟物证,那麽接下来,我就可以给巡捕房打电话报警了。」

「都说了我没有想偷东西了,如果要偷,我会偷你的办公室,重要东西应该都放在那里吧。」

「没有要偷?那请问你是怎麽进入我的事务所的?」

「呃,如果我说是你忘记锁门的话,你会信吗?」

「而且还顺便忘了锁地下室那个锈得几乎打不开的大锁吗?」

「听起来有点糟糕,作为开锁方面的行家,我建议你换新锁。」

「谢谢提醒,我会换的。」

说着话,沈玉书拉着苏唯来到了一楼的事务所。

这里原本是沈玉书的父亲移居到上海时购买的房子,地处贝勒路跟霞飞路交叉的拐角位置,周围有不少卖店商铺,是个繁华的区域。

自从得到了洛正夫妇的首肯,沈玉书就请人重新装潢了这栋旧宅,把它翻修成侦探事务所。

一楼是书房、实验室跟会客室,二楼的房间用来休息之用,至於地下室,他还没想到用途,就暂时搁置了,没想到会被苏唯捷足先登。

进了房间,沈玉书走到书桌前,拿起话筒就要拨打,被苏唯扑到桌上,及时按下了挂机键,然後仰起头,堆起一脸灿烂的笑,问他。

「你不是来真的吧?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更别说我们还合作过。」

「你觉得我有善良到被小偷光顾了,还跟他称兄道弟的程度吗?」

「没有,你看起来没那麽。」

「什麽?」

「呃,我的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别那麽咄咄b人嘛。」

苏唯继续堆笑,又冲沈玉书眨眼,可惜沈玉书视若不见。

「在动用美男计之前,请先把你脸上的怪东西拿掉,还有,给我抛媚眼是没用的,我对男人没兴趣。」

苏唯这才想起敷在脸上的绿纱布面膜,他一把扯下来,站直身子,正se说:「好,我知道你跟你的偶像一样,只对案子有兴趣,那我们就来说案子好了,你有没有想过洛叔提到的这栋房子闹鬼是怎麽回事?」

沈玉书眉头一挑,冲苏唯冷笑。

「看来你不仅喜欢偷东西,还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不,这叫收集情报,而经过我对情报的收集、汇总再加以分析,我想到了一种可能x,也只有这一种可能x。」

沈玉书把话筒放下了。

苏唯竖起食指。

「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鬼,所以洛叔见到的鬼一定是人扮的,这一种可能x就是——有人想在这里找到某种东西,为了掩藏身分,他们做了伪装,就像我敷面膜一样,以防万一被人看到,还有掩饰的余地,事实上这种装扮还真派上了用场。」

「什麽装扮?」

「就是把脸抹绿,还特意穿了你父亲以前的官服,所以洛叔才会被吓到。由此可知,那些人了解你父亲,并知道他的官服的样子,这样推想的话,小偷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特意穿了官服……」沈玉书沉y道。

他垂着眼帘,像是想到了什麽,表情若有所思,苏唯正为自己聪明的推理感到自豪时,沈玉书突然说:「所以你就以为我家藏了什麽财宝,也乔装打扮来寻宝吧?但很遗憾地告诉你,并没有。」

「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只是想帮你解惑,你自己也很想知道真相对吧?」

「想知道真相我会自己查的。」

沈玉书指向对面的墙壁,苏唯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喔喔,这幅是陈淳的花鸟图,静雅别致,很符合这个房间的气息,不过它是仿的,价值大约在……」

「请看花鸟图的旁边。」

沈玉书扳住苏唯的头,让他的视线准确落在画轴旁的地方。

那里挂着营业证书,法人代表写的是沈玉书的名字,下方是公司名称——万能侦探社。

「这里是万能侦探社,我是侦探社的老板兼侦探,所以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自己来查,用不着请别人。」

他只知道万能胶水,万能侦探是什麽鬼?

忍着笑,苏唯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如果有人帮忙的话,会事半功倍的,你喜欢月薪制还是提成制?」

「都不喜欢,我没兴趣跟小偷合作。」

「事实上你已经跟小偷合作过一次了,并且非常成功。」

环视着房间,苏唯说:「你看你这里,已经开张半个多月了,却一个客人都没有,可见广告宣传做得有多不好,这方面我可以帮忙的,你只要负责付一点酬劳给我就可以了。」

「我没钱了。」

「我没听错吧?你刚赚了五千大洋欸。」

「三分之一拿去孝敬长辈了,三分之一用来装修事务所了。」

「那还有三分之一呢。」

「三分之一中的三分之二用来购办试验器材,剩下的存了定期存款,还有一部分借给了逍遥,所以没钱雇你。」

「那看来只有一条路了,」苏唯打了个响指,「跟上次那样,我们合作。我现在手头上虽然钱不多,但也有个几千,加入你的侦探社当gu东的话……」

「免谈。」

「做人有原则是好事,但为了原则而让自己捉襟见肘的话,那就是蠢人的行为了。」

「免谈。」

沈玉书不是个固执的人,可是试想一下,他今後的工作除了与钱财有关外,还需要保护客人的ygsi,如果合作的夥伴手脚不g净,说不定哪天公司的收入跟情报都被掏空了,那他可就有苦没处诉了。

见他毫无通融的余地,苏唯不爽了,下巴稍微扬起,直视着他,却不说话,沈玉书也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两人的眼刀在空中交汇,较量了十几秒後,沈玉书重新拿起话筒,苏唯知道他想做什麽,一个飞扑,抢先抓过座机,不让他拨打。

「我只是想找份正经工作,不会就这麽难吧?你就不能像帮助长生那样帮助一下我这个失足青年?」

「这个借口不足以说服我。」

「那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跟你坦白了吧,」仰头注视沈玉书,苏唯大声说:「我喜欢你,想每天陪在你身边!」

空间里有几秒的沉静,接着响起沈玉书有板有眼的话声。

「表白时眼神飘忽,偏向左上方;眉头有轻微的上挑;尾音吐字太用力,还有说喜欢的时候,你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座机,这一切都是撒谎者的基本表现。」

面对这种机械x的分析,苏唯无语了,沉默半晌,他忽然绽开笑颜。

「恭喜你沈先生,顺利通过了我们的侦探能力测试第一关。」

这次无语的换成了沈玉书。

看着苏唯的笑脸,沈玉书突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真的讨厌这家伙,否则早在发现苏唯入室偷窃的时候,他就报警了,而不是在这里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废话。

看来拥有一张讨喜的脸的确很重要,至少他的情绪被左右了——侦探虽然不b电影明星,但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许多时候需要演戏,不仅要演,还要演得有趣,挑起观众的兴趣,这一点苏唯过关了。

所以即使知道苏唯在撒谎,他还是被说动了心。

侦探社刚开张,他需要夥伴,尤其是聪明又有能力的夥伴,虽然这个夥伴的人品有点问题,但他恰恰对有问题的那部分感兴趣。

苏唯的身分、他来上海的目的、还有,为什麽他要特意接近自己?

糟糕,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在发现自己的兴趣被完全g起来後,沈玉书没好气地想要不要把侦探能力测试第二关设定成——如何对付一个卖相不错但诡计多端的拆白党。

就在他认真思索这个可能x的时候,事务所门口传来敲门声。

「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旗袍,身材苗条的nv人站在门口。

她大约三十上下的年纪,烫着大卷的头发在头上方束起,手里拿了一个金hse的小提包。

看她的气质跟打扮,b起一些明星也毫不逊se,不过她更有钱,从她戴的项链跟耳环这些装饰品来看,她应该是官绅或大老板的太太,只是气se不太好,有点病怏怏的。

有客登门了,沈玉书放开跟苏唯的纠缠,站直身子,说:「欢迎。」

「欢迎欢迎!」

苏唯表现得b沈玉书更热情,他把座机放回原处,迎上前,正要说场面上的话,nv人先开了口。

「沈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欸?」

苏唯一愣,看到他这个反应,nv人笑了。

「你忘了,五天前在霞飞路,你曾帮过我的忙。」

「是你!」

经她提醒,苏唯想起来了。

最近他b较无聊,所以常去光顾名流出入的场所,以便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五天前,他在百货公司买了东西,出来时刚好看到小偷偷了一个nv士的钱包,却因为技术太差被发现了,小偷拔刀警告,他看不过去,出手制伏了小偷,把钱包还给了nv士。

事後,nv士向他道谢,问起他的名字,他就随手把沈玉书的名片给了对方,没想到她会找过来。

那天她穿了西装,还戴着蕾丝花边的小帽,妆扮yan丽,跟今天的形象相差太大,所以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哇塞,这……简直就是乔装。」

苏唯把手遮在嘴边,发出衷心赞叹。

难怪大家常说nv人化妆是乔装,真是一点不假,换个发型跟衣服,再稍微改变一下化妆的方式,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吴……媚小姐,你好。」

在脑子里飞快地调出nv人的资料,他微笑着打招呼。

「很高兴你来我们侦探社捧场,不过沈先生是我们老板,我只是这家侦探社的gu东兼搭档,我叫苏唯……」

「嗯哼!」

沈玉书走到两人面前,打断苏唯的介绍,掏出名片递给吴媚,作了自我介绍後,问:「吴小姐来我们侦探社,是想委托我们查找什麽情报吗?」

吴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一副yu言又止的模样。

沈玉书请她坐下来详谈,她看了一眼门口,那里站了一位穿西装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面无表情,双手反背在身後,腰板挺得笔直,让人联想到军人。

吴媚在沙发坐下,男人得到示意,也跟着进来,站在了她後面,他依旧保持无表情的面孔,看样子是随行保镖。

吴媚看起来有些紧张,沈玉书询问她喝什麽饮料,她也答不上来,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小皮包,随口说了句什麽都好。

苏唯察言观se,说:「那就红茶好了,我的搭档收藏的大吉岭红茶可是非常纯正的。」

他说完,揽住沈玉书的肩膀,把他带到书桌另一边,背对吴媚二人,小声说:「我去泡茶,顺便洗把脸,你好好招呼客人,我们开张後第一笔生意,可不要ga0砸了。」

这人自说自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这一副二当家的口气是怎麽回事?

沈玉书想反驳,眼帘抬起来,先看到了苏唯眉边沾的药沫,想起他敷纱布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懒得再跟他计较,挥挥手,让他赶紧去办事。

苏唯出去了,沈玉书隔着茶几,在吴媚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吴小姐想委托我们处理什麽案子?」

「我……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出人意料的发言,沈玉书看了一眼吴媚身後的保镖,吴媚注意到他的反应,紧接着又说:「还有,帮我洗清冤屈。」

「是怎样的冤屈?」

「沈先生有看过昨天的报纸吗?报上登了前一晚发生在醒舞台戏院的命案。」

「你是说浙江军阀被杀案?」

「对,被害人姜英凯就是我家老爷。」

吴媚微微低下头,嗓音有些哽咽。

「他这次是专程陪我来上海游玩的,没想到才到三天,就遭遇了飞来横祸……」

沈玉书起身,走到书架前。

书架上有一格专门用来收纳各家的报纸,他取出昨天的日报,翻到事件专栏的版面。

他对这起事件有印象,但报纸上虽然做了大篇幅的报道,内容却很笼统,只说是浙江军阀姜英凯在看戏途中遭遇抢劫,被杀身亡,凶手在逃,公共租界已出动了大批的警力,努力在最短的时间里捉拿凶手等等。

沈玉书重新浏览了一遍报道记事,转回座位上坐下,将那页版面平摊在茶几上,朝向吴媚,吴媚含泪点点头,说:「就是这件事。」

「报纸上说是突发x的抢劫事件,但是听吴小姐的意思,并没有那麽简单。」

「那是有预谋的谋杀,绝不是突发事件,那些人还想杀我,今早我下榻的旅馆房间的玻璃被子弹击碎了,还好我家老爷的副官机警,才让我躲过暗杀。」

「事後你有报警吗?」

「没有,那些巡捕房的人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还认为我家老爷的si与我有关,昨天审问了我很久,才放我离开。」

「怎麽会这样?这麽对待一位漂亮的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唯沏茶回来,听了吴媚跟沈玉书的对话,他义愤填膺地说,又将红茶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做出请用的手势。

红茶的芳香充溢了空间,吴媚道了谢,拿起托盘里的柠檬片,放进茶杯里,礼貌x地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苦笑说:「夫妻一方被害,配偶被怀疑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我跟我家老爷还是半路夫妻,所以……」

「你放心,拯救美nv於苦难,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一切都包在我们身上,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唯在沈玉书身旁坐下,信誓旦旦地下保证,又掏出纸笔做出记录的准备。

沈玉书看了他一眼,对吴媚说:「但一切还需要你的配合,首先,请把姜大帅遇害当晚的经过详细讲一遍。」

「好的。」

吴媚定定神,开始讲述经过。

她这次来上海主要是为了采购衣物,姜英凯是特意陪她来的,刚好醒舞台戏院来了新戏班子,所以那晚他们就临时决定去听戏。

听戏途中,姜英凯的烟瘾犯了,说出去ch0u根烟,也没带随从,但他一直没有回来,眼看着戏快唱完了,吴媚很担心,让随从出去寻找,却哪里都找不到他。

直到後来戏院散场,有人穿後巷回家时,才在戏院後面的小巷里发现了姜英凯的屍t,他x口中了一枪,全身僵y,早已si去多时了。

所以从姜英凯的屍t被发现,到巡捕房的人赶来,戏院周围都处於一片混乱中。

吴媚因为打击太大,几乎jg神崩溃,还好有姜英凯的副官许富帮忙处理状况,後来吴媚被带去巡捕房接受调查,也是许富从中周旋,又请来上海有名的律师,让那些探员们无法为难吴媚。

听着她的讲述,两人同时看向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苏唯问:「这位就是许副官?」

「是的,他跟着我家老爷很多年了,忠心耿耿,今早也是多亏他的帮助,才让我幸免遇难。」

许富保持无表情的状态,朝他们略微低头,说:「大帅遇害,一定是有人预谋行刺,可惜我是个大老粗,打人可以,动脑子这种事就要劳烦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了。」

「等等,」苏唯cha话问:「听你们的意思,好像很确定大帅是被谋害的?」

吴媚犹豫了一下,点头。

「不瞒你们说,我家老爷早年领兵打仗,再加上他x格又火爆,肯定是有些积怨的,否则如果只是普通劫财,盗贼怎麽会杀人呢?」

「你们来上海後,他都有跟谁会过面?」

「他嫌热,很少单独出去,就有一次说去办点事,我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事,所以也没问他去哪里,那天我一个人去霞飞路购物,就是在那里遇到了苏先生。」

「他那天出去时有带随从吗?」

「带了,不过只是远远跟随,他身手不错,又随身带枪,所以不喜欢被人跟得太紧。」

「有人知道你们那晚看戏的日程吗?」

「那是我们临时决定的,知道的只有我们夫妻还有随身的护卫,不过他们跟随大帅的时间b我都长,都是值得信任的。」

苏唯打了个响指。

「所以警察才会把怀疑重点放在你身上?」

「对,毕竟我家老爷si後,最大的受益人是我……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虽然我们没有孩子,但关系一直都很融洽的……」

话被打断了,沈玉书问:「听戏中途,大帅出去ch0u烟时,也没带人吗?」

苏唯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看似绅士,实际上就是个冷酷男,面对nv人楚楚可怜的表现,就算知道她是在演戏,也该配合一下嘛。

吴媚没留意到他们的眼神互动,说:「没有,他说去去就回,我就没在意。」

「大帅大约是几点出去的,你还记得吗?」

「我没看时间,不过我记得当时戏唱到中段,那晚唱的是狸猫换太子,就是仁宗跟亲生母亲见面的那段。」

对话到这里,沈玉书略微思索後,问:「你们现在住哪里?」

「金门酒店。本来我们住h埔旅馆,今早出了枪击事件後,许副官就帮我秘密换了旅馆。」

「h埔旅馆那边已经退房了吗?」

「暂时还没有,许副官说就当是个幌子,引罪犯上钩。」

沈玉书看向许富。

「你事後有检查弹头的型号吗?」

「检查了,子弹口径792,是德国造的k98狙击步枪,这种步枪在市面上很常见,所以无法从这条线来入手。」

沈玉书又问吴媚,「我想去h埔旅馆看一下,可以吗?」

「可以的,房间号是578,我会先跟他们打好招呼,到时你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谢谢。」

沈玉书刻板地道了谢後,又说:「最後一个问题,上海有的是有名气的侦探社,而我们这里才开张,对你来说,我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对象,为什麽你要把这麽大的案子交给我们来办?」

听了他的询问,吴媚笑了。

「沈先生真是一针见血,那我也不隐瞒了,这里固然有很多老字号的侦探社,但就因为太老字号了,关系盘根错节,做事也会考虑过多,老实说,那些老油条不值得信任,而你们刚开张,一定想藉此打响名头,现在机会就放在眼前,你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顿了顿,她又看向苏唯,「至少苏先生给我的印象很好,所以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一顶大高帽子戴过来了,而且说得合情合理,苏唯向吴媚做出一个灿烂的笑。

「谢谢吴小姐赏识。」

「我只是就事论事。」

吴媚打开小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茶几上。

「这是委托的预付金,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二位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凶手,解救我於危境,还我清白。」

他们还没报价呢,人家已经上钱了,看那信封的厚度,金额一定很可观。

苏唯晃晃手里的笔,说:「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们身上。」

沈玉书瞟了他一眼,对吴媚说:「案子我们接了,不过为了方便我们调查,还请吴小姐把你们来上海後联络过的人的名单写给我,还有姜大帅在这里的朋友,越详细越好。」

「这个我也有想到,所以来之前我就做了整理,这是列表,希望能有帮助。」

吴媚将一张折好的纸交给沈玉书。

纸上的名单是手写的,娟秀的字t,看来是出自吴媚之手。

上面一共十几个人,分成两列,一列是吴媚的交友关系,一列是姜英凯的,名单按照由亲到疏的关系排列,名字後面还附有地址跟联络电话。

苏唯凑过去看了一眼,冲吴媚竖起大拇指。

「太好了,有这个,我们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那我就恭候二位的好消息了,这两天我会一直住在金门酒店的,有什麽消息,请随时联络我。」

吴媚说完,又再次表示谢意後,起身离开。

把他们二人送出大门,回到事务所的办公室,苏唯把门关上,跑过去,拿起信封打开,往外一倒,厚厚的一叠钱便落了出来。

「哇塞,出手可真阔气,我以为五千大洋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笑眯眯地对沈玉书说:「看我随便就帮你找了个大客户来,所以跟我合作没亏吃的。」

「我b较想知道我的名片是什麽时候到你手里的?」

「嗯……这个问题我认为不重要。」苏唯坐到沈玉书身旁,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问:「其实你也对我有兴趣吧?想知道我是什麽人?为什麽要来上海滩淘金?」

沈玉书挑了下眉。

苏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一直不松口,并不是真的不想答应,他只是想看苏唯能坚持多久,听这家伙瞎扯挺有趣的,至少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他没有见过这类x格的人。

所以把苏唯列为心理研究的观察对象,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我们就来聊重要的。」他把苏唯的胳膊推开,说:「我不要跟小偷搭档……」

看到苏唯的眉头不爽地挑起,似乎要反驳,沈玉书抢先说:「不过我家少个厨子,如果你肯负责我们三餐的话,我考虑适当地采纳你的建议,照之前合作的方式分成,但是在统筹安排上要一律听我的指挥。」

等等,有谁听说过合作夥伴还要照顾对方一日三餐的?

苏唯震惊了,他万没想到当初为了讨好洛家夫妇而随手做的几道菜会被沈玉书盯上。

苏唯少年时代跟随师父游历,算是吃尽天下美食,吃得多了,自己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

他的厨艺虽然不能跟大厨相b,但是会经常做一些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菜肴,所以洛正夫妇吃过一次後就喜欢上了,经常在沈玉书面前提到。

若非如此,沈玉书也不会特意加上这个条件,一日三餐不太可能,但偶尔露露手艺孝敬一下二老,他想苏唯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唯注视了沈玉书几秒,惊讶的表情慢慢转为诡笑。

「喔,我知道了,你也喜欢我的厨艺对不对?」

「没那回事。」

「别si鸭子嘴y了,你是北方人,这里的北方菜可没我做得地道,既然你喜欢,那没得说,我最喜欢跟吃货交流感情了,说说看,你都想吃什麽?只要你说得出来的,我绝对可以做出来。」

吃货?

又是一个沈玉书不常听到的辞汇,而且他根本就不是吃货,他只是想吃得好一点。

沈玉书把陷入开心状态中的小偷推开了,正se道:「还有,把头发剪短,你这发型太抢眼,不适合侦探工作。」

「难道我最抢眼的不是我的容貌吗?」

「还有你无与lb的自信。」

「你简直就可以当我的知己了,好,成交,不过……」

「不过什麽?」

「既然要做搭档了,那我也说说我的想法——要做一个好的侦探,耐x也是必备的条件之一,你下次记得对客户的态度好一点,尤其在面对漂亮nv人时。」

听懂了苏唯的意思,沈玉书说:「吴媚在许多地方撒谎。」

「但这钱是真的,所以我倾向於她有难言之隐。」

苏唯拿起他那杯还没有动过的红茶,将柠檬片放进茶里,说:「而且她有一定的见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柠檬红茶的喝法。」

洋洋自得的说法,这简直就是在借称赞别人来间接赞美自己。

沈玉书忍不住斜瞥他。

「那你又是从哪学的?」

「这不用学,我们那个时代……不,我们那个地方的人大家都知道的。」

「是哪个地方?」说话用词会那麽的奇怪。

「嗯,想套我的话啊,」苏唯眯着眼睛笑看他,「等我们再熟一熟,我就考虑告诉你。」

沈玉书也知道他不会实话实说,便没再问下去,说:「你提醒了我,回头记得买柠檬。」

「啊?」

「柠檬是我买给小姨做菜用的,现在被你用掉了。」

「只是一颗柠檬而已,不需要特意补上吧,你这酷酷的长相跟你的小市民气息差得也太大了,看这浓浓的反差,而且不萌。」

反差……萌?

沈玉书歪歪头,发现自己又听不懂了。

苏唯放下茶杯,把话转入正题。

「闲话告一段落,为了打响名头,我们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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