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她的眼中噙着泪,下唇已被咬得微微发白,从小到大她何曾打过我,我并不怨她,我知道她是恨我不够爱惜自己,她是恨我还没那么勇敢。我轻抚着被打痛的左脸,冷冷的向万德才道:“这是本宫的娘亲,该怎样做万公公应当心中有数了吧!”万德才在一旁频频点头,想必日后娘亲在这里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但此地终究不是个久留之所。
是娘亲教会我,人无论在何种境地都不可以看轻自己,只要活着就是希望,而娘亲的事我也绝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即便万德才怎样都要给我几分薄面,浣衣局那种地方到底还是苦了些。皇后职掌六宫,有的事也许她做不了主,但未必说不上话。
当我步入来凤殿时,皇后与容贵嫔正在逗弄着未凉,然而未凉却似乎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即便容贵嫔的身上有着同我一样的气味,能够使未凉安心入眠,但毕竟是血浓于水,未凉的心里对我也当是有着一份牵挂的吧!
“菀妃妹妹来了,可是心中太过记挂永甯了?皇上将皇长子交由容贵嫔看护,本宫也是不敢怠慢,永甯在这里妹妹可以放心了,待妹妹坐满月子兴许皇上的心念会转过来。”皇后热络的拉着我说话,还示意奶娘将未凉抱来给我看。
“参见菀妃娘娘!”现如今我既被册封为正一品淑妃,而容贵嫔只是个正二品的贵嫔,见到我按着礼数还是要见礼的,我赶忙扶起了她:“都是自家姐妹,菀郁还要唤贵嫔一声姐姐呢。贵嫔姐姐又何需拘泥于俗礼呢!”后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人精,皇后又怎会看不出我是有事而来,推说是未凉看着有些困倦便嘱了容贵嫔领着一道下去休息了。多么可笑。我是未凉的生母,而今连望一眼自己地骨肉都仿佛成了种奢望。
“妹妹新近才被册封为淑妃。我这个做姐姐的理当去给你庆贺一番,无奈容贵嫔与皇长子如今都住在来凤殿,本宫可是一点点都不敢怠慢了。本宫也知近来妹妹甚少走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妹妹不妨直说,本宫既为皇后职掌六宫。妹妹的事本宫自是责无旁贷。”我不过是个罪臣之后,一个失却了圣宠地妃子,不管皇后是处于什么用意,能说出这番话来也足以令我宽慰了。
“菀郁只不过有些记挂皇儿了,这才冒昧来到娘娘这,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皇后只是温柔的笑着,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眼神中仿佛洞悉一切,而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来凤殿与承禧殿原本就隔得不远。想当初听说是宸妃自己选了这所园子,彼时的承禧殿一应陈列摆设与来凤殿相差无几,或者当初的宸妃本就是有着与皇后一争高下的雄心吧。但如今萧瑟的庭院不正说明了一切吗,来凤殿地主人依然牢牢握着凤印。而曾经那个在皇上身边得宠最久的女子。却如昨夜黄花般凋零在秋风中,即便她身怀六甲。仍是被帝王家的无情所吞噬,也许因着她父兄的关系,在皇帝看来如今宸妃腹中的胎儿或者也是他朝未及自己山河的祸害,自己毕竟要念着旧情而不至赶尽杀绝,但难保这个胎儿不会燃起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心中的野望。
也许是出于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一种相知,我竟是鬼使神差的走至了凌烟阁前,这里早已被修缮一新,但冷宫终究是冷宫,光秃地枯枝交错在一起仍是阻挡住了死神的阳光。
“一个风头正劲的淑妃娘娘来到这种地方,可不怎么吉利啊,你不用妄想这样就能羞辱到我,你今天所拥地东西,曾经我也一手掌握。”她还是如从前一般,即使在这样的境地也不肯低下尊贵地头,看得出来这里地婢女对她并不好,甚至连炭火都明显被克扣了,然而即便她挺着大肚子也依然化着精致的妆容,或者骄傲是她唯一剩下地东西,而等待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也许她在幻想着有一天皇上会同上次一般,给她希望带她走出困境“本宫只不过是忽而起意想来看看我们的宸妃娘娘,见到宸妃你精神这样好本宫也就放心了,有时候心里存着希望涨满着等待,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至少这一生也不会太难熬了,还有可以等的人,还有可以期待的事,也许生命就不会像是一口枯井。”
“你又可知其实那些希望那些等待,有时候仅仅是自欺欺人,每个清晨我都不敢睁眼怕梦会碎,怕我终有一日连自己也骗不到自己,我明知道他不会回头,我明知道那时的他需要的也许只是我背后的皇甫家族,我明知道是他无情的加诸了所有苦难在我的家族身上,但我宁愿相信他曾经爱过我,我宁愿相信他所加诸的一切只是一个作为君主的无奈,你说得对,人这一生还很漫长,但和那些女人不同,我从没后悔进宫,也从没后悔爱上这个无情的君王,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在爱着那个男人。”宸妃满脸幸福的轻抚着隆起的小肮,眼中明明噙着泪水,面上却绽放着如花般的笑颜,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哭到微笑,笑到流泪,那样身份的两个人注定其中一个爱得绝望。
“茗曦曾对我说过句话,不管人生多么惨淡,终归还是要熬下去,这句话也一样送给你。虽然你现在人在凌烟阁,但毕竟还是个主子,过去的凌厉都哪里去了,总不能叫那些下人给欺负了,下回病了可找不到第二个项大人来为你诊治了。”因果循环这是天意,人在做每件事之气也许都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上苍在看着,怎样的因就会结出怎样的果来。
“不管怎么说,本宫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谢谢你。”
“不客气,我依然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