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玉琼院里只点了一盏灯,安王将昏黄的光都挡在背后。
他坐在罗汉床上,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孔。
时通只能从发丝的空隙中窥见他的神情,阴郁的眉眼下冷漠疏离,全身像是冻结了冰霜,仿佛近他三尺之内必死无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时通撑到极限,昏昏地垂着头。
“咯吱”一声,房门开了。
迎面的冷风吹来,时通打了个寒战,一下子站起来道:“王爷?”
安王站在门口,晨光落在他的脸上,照着他的脸雪白如纸,像是刚刚大病初愈的人,又像是回光返照的将死之人,吓得时通连忙上前去。
安王额头上的血色已经凝固,纱布也不知所踪,鼓起来的伤口里似乎还包了血沫渣子。时通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王爷,要不咱们还是请一位太医来看看吧。”
一阵风吹来,安王的头发更乱了,却挡住了那个伤口。他看着远方,双眸渐渐失神,嘴里喃喃地道:“她也找回那段记忆了吧?不然怎么会一直避着我?”
“她以为她可以双宿双飞了吗?”
“呵呵,做梦呢!”
时通听得云里雾里的,心里咯噔一声,不安地问道:“王爷,您在说什么呢?”
安王转头,看着时通笑道:“时通啊,我回来了。”
时通看他那笑容,唇红齿白的,面上却阴森极了。他只觉得心里瘆得慌,连回话都不会了。
安王却不管他,继续道:“陆云鸿,是你吧?”
“那个将王秀从我身边带走的人,是你吧!”
“一定是你,我知道的!”
他说完,拂袖离去,匆忙得像是追赶着什么?
时通追出去时,只见安王一跃上马,驰骋而去。
他惊慌失措地道:“完了,完了……”
门房里的人弄不清楚,急急上来问,要不要派人跟上王爷。
时通咆哮道:“还用问吗?王爷都疯了!”
门房里的人:“……”?!
……
安王疯了,据说醒来就打马出京,谁都拦不住。
再加上,陈嫔的死到底走露了风声,大家虽然表面上没有议论,但私底下都在说,陈嫔是被逼着自尽的,安王也因此大受打击。
京城的风向陆云鸿都不在意,但明心的话却让他夜不能寐。他也连夜让人盯着安王府,没过多久,果然传来了消息。
因为找的人是计云蔚安排的,所以得到消息后,计云蔚就赶去了陆家。
他难以置信地对陆云鸿道:“安王出京,去的竟然是你和嫂子上次住的庄上。”
“他冲进去,不知翻找什么?然后又出来在那附近游荡,等安王府的人找到他才回来的。现在大家都说他疯了,但我觉得安王不会疯的,只是这其中古怪得很。”
陆云鸿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冷地道:“他当然没有疯。”
计云蔚见陆云鸿知道,当即便问道:“那他是怎么了?总不会是因为安王妃的死记恨上嫂嫂了吧?”
陆云鸿摇头,背过身去。
他看着昏暗的夜色,远处的灯光像极他心中最后那抹余温,那是他血脉中最炙热的存在,谁也别想夺去。
再次回头,他恢复了冷静,目光也犀利了许多。
他对计云蔚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梦吗?那其实也不算梦,你就当我们都重新活了一遍吧。”
“而现在,安王也找回了曾经那份记忆。”
计云蔚瞠目结舌,恍惚都没听明白,却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
他道:“什么意思?”
陆云鸿道:“意思就是……安王他知道自己将来谋逆会失败,可能会有别的打算,我们要小心了。”
计云蔚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随后惊讶地问:“安王他怎么会知道呢?他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奇遇?为什么我没有啊?”
陆云鸿冷嗤:“谁知道呢?兴许是他上辈子作孽太多了。”
计云蔚闻言,往后退了退,小声地问:“那你?”
陆云鸿愣住,随即又笑了笑,无比落寞道:“兴许也我也做了不少孽呢?”
计云蔚深知说错话了,连忙道:“呸呸呸,别瞎说。一定是你救民于水火,成就了大功德,所以才有这样的奇遇。”
“对了,那现在安王应该不会造反了吧?我们还要防着他吗?”
陆云鸿道:“狗改不了吃屎,造反他肯定还是会的,就是方式肯定不一样了。”
“我们还是要盯着他,不能放松警惕。”
计云蔚点头,认真道:“放心,这件事你不要出面,我会找人去办的。”
陆云鸿点了点头,他现在也不宜再暴露自己。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来夜深了,陆云鸿送计云蔚出来。
夜色下灯火阑珊,远处提着灯笼的小厮正从廊下走过来,微微的灯火照亮着夜行的路,再加上有人说话的声音,哪怕是相隔一个园子的听雨阁,也能感受到陆府的热闹。
计云蔚跟陆云鸿告辞,正准备离开。
陆云鸿叫住他道:“云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