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还是去见了顾孝。
在堂叔家的后院里,绿茵茵的葡萄架下,不远处是一口盖起来的深井。
小丫鬟们上了茶就出去了,在后院里陪着的是两个老练的嬷嬷,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连看都没看一眼。
郭婷请顾孝坐下喝茶,顾孝显得有些局促,随即又笑了起来,说道:“婷姐姐果然不记得我了。”
郭婷赧然,抬头望过去。
少年清隽明朗,很是阳光。
他笑了笑道:“我父亲和伯父也是同窗,只是没能做同科进士,我父亲要晚三年。”
“当年……伯父带着婷姐姐去我家,那时我们还小,婷姐姐还同我一处玩过捉迷藏。”
郭婷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顾孝继续说道:“那时长辈们还玩笑说,等我也考中进士,就给我们两个定亲。婷姐姐却说我那么小,怎么能做夫婿呢?还惹得长辈们哈哈大笑,我那时挺不服气,想着不过是比婷姐姐小两岁而已,怎么就不能做夫婿了?我爹比我娘还小三岁呢,他们也是一辈子恩爱,没红过脸。”
郭婷想起来了,那是顾家老太爷过六十大寿的时候,去了好多人,孩子也多。
女眷们都在后院说话,男人们在前厅喝茶,侃侃而谈。
她和几个孩子跑进跑出的,很是热闹。
至于那些话,都是晚间,夜深了,几个大人凑在一处吃宵夜,见她和顾孝还不睡觉,这才打趣说的话。
年幼时,她备受父亲宠爱,心高气傲的。
顾孝那时候才多大点,摔了一跤,连脱衣服都不会呢,还是奶娘帮忙换的。
她可不是看不上吗?
郭婷抿了抿唇,感叹缘分之奇妙。
“那你现在来,是想报复我喽?”
顾孝羞赧,连忙道:“婷姐姐说笑了,我是真心来求娶的。我父母家教甚严,我若真有那个想法,拖不到来见婷姐姐,只怕脚早就断了。”
少年给人的印象还不错,又乖又幽默。
郭婷道:“你是家中嫡长孙,你祖父几个儿子里,你父亲最有出息,而你又是你父亲的独子,我说的没有错吧?”
顾孝点了点头,突然紧张起来,连忙道:“是的。”
郭婷微微颔首,随即又说道:“我父亲虽然比你父亲还高一届,也曾坐到知府大人的位置,但他英年早逝,我们家也与族中断了往来,这你知道吧?”
顾孝正色道:“这些我也早就知晓了。”
郭婷见他还算坦诚,又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求亲呢?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娶更好,门第更高的姑娘。”
顾孝脸颊微红,目光闪烁着,嗫嚅道:“可我们两家是世交。”
郭婷回答:“那是以前。”
顾孝继续道:“我们自幼相识。”
郭婷勾了勾嘴角:“我不记得了。”
顾孝彻底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婷姐姐秀外慧中,堪称女子中的典范,是我自己想要求娶的。”
郭婷摇了摇头。
顾孝急了,连忙道:“郭婷,我是认真的。”
郭婷笑了笑道:“你怎么不叫姐姐了。”
顾孝赧然道:“失礼了,我一时情急。”
“婷姐姐,你就答应了吧,我一定会考进翰林院,一定会努力挣个前程出来的。”
郭婷道:“你们顾家怎么也算江南大族,关于你们家的家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你叔叔病弱,你婶婶因此和族中争吵过,不过一家子都被你祖父赶出去了。”
“据我所知,你祖父积威已久,族中根本没有人可以左右。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说服他来谈我们的婚事,但我想告诉你,我向来尖锐惯了,不愿忍气吞声,一味地委曲求全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免得日后悔不当初。”
顾孝闻言,先是紧张得脸都白了,随即又苦笑道:“婷姐姐不要误会,我祖父是很好的人。”
“那件事,不是因为我二叔病弱,也不是因为我婶婶为了我二叔出头,那都是给外面的说法。事实上是因为大夫断言,我二婶不能生育了,她担心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便将她娘家的侄女接来,企图想让我二叔纳了生个孩子,我二叔不肯,她便暗暗给我二叔下药,让我二叔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事发之后,我二叔顾及两家姻亲的名声,这才主动和我二婶搬出去的。”
“昨日我还收到家书,其中就有我二叔写来,问候我在京城的情况。你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我们家绝对没有争夺家产,屏除病弱,亲人相残的事情。”
郭婷没有想到,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看到顾孝急于证明的神色,那眼神特别坚定,可见他说的都是真话。
郭婷以为能轻松过拿捏这个比她小的弟弟,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谁知道顾孝是有备而来的,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反驳的。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相信你。”
顾孝以为过关了,高兴道:“我们家在京城也买了房子,给我读书用的,虽然有点小,但做新房足够了,等以后我们……”
郭婷连忙道:“先别急,你先听我说。”
“我在江南,通州,甚至于是天津,都有些产业。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去处理一下,虽说在议亲,一时半会也成不了亲。”
“最主要的,你家里人能接受我经商吗?如果不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