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芝十三岁时,那妾室以上香祈福为名,领着静芝出门参佛,途中让人假做盗匪将静芝给劫走了,而他妻子便因思女过度,最终一病不起。
许是上天捉弄,虽然静芝被劫时已经晓事,可偏偏在劫掠过程中伤了头,前尘尽忘,完全不知自个儿的身世。
待他回京,查明真相,方知好好一个家竟被一个官场友人送的侍妾弄得家毁人亡,他亲手处置了那名妾室,并因恨极而辞官,打算穷自己一世也要找回他的女儿静芝。
期间他收了几名徒弟,教他们武功,便是因为想要倚重他们的能力,为他寻找静芝,而轩辕醉这个与自己女儿最交好的徒弟便是其中之一。
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打听到静芝的下落,却发现女儿成了他最痛恨的妾室,且是被人发卖出府的那种,他一心以为静芝也做了不被见容的事,一时气极,权当没这个女儿,刚巧有了一个机缘就一头栽进医术之中。
气愤过后,他方想起女儿身边还有个外孙女,仔细想了,觉得大人的过错不该让孩子承受,便重新回去找外孙女,方知外孙女因女儿之病,选择卖身入卓家为奴。刚知道静芝生病,他不是不疼不痛,只是心里那关还过不去,倒是对外孙女,他自有一股深切亲情。
最终他假装是卓老爷的朋友,以看中飞雪为练武奇才为由,借着师父之名接近外孙女,并让卓家对这丫鬟诸多照顾,舍不得让外孙女吃苦。
那段时间,他跟飞雪的感情很好,不过他一直刻意不过问她的家世,直到那一天静芝病死了,他方从飞雪的哭号中知晓自己误会女儿多时,静芝是因为冬宁侯夫人的嫉妒与陷害才会被发卖出府,并非他以为的那样。
当时他忍不住悲痛,说出了飞雪的身世,不料这一说反倒让飞雪怨了他、恨了他,认为是他对静芝不管不顾,才会害得静芝重病不起,自此,别说外公了,飞雪再也不肯喊他一声师父。
隔没多久,冬宁侯着人来逼飞雪回侯府,他本想出手,但飞雪不肯,她说若不能让她亲手送仇人下地狱,那她也一样会恨他一辈子。
这段日子以来,他日复一日的后悔自己当初的偏执害死了他心爱的女儿,也推离了他心爱的外孙女。
“你就当真这么恨我吗?”这是他今天问的第三次,每问一次,他的心就多疼一次。
“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没有恨的必要。”商飞雪声音冷然,唯有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显示她早就原谅这唯一的亲人。
在她中毒的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知道前尘过往很多都是无奈,如今她放下了,却也不敢再认回戚继风了。
“丫头,原谅外公一次不行吗?”沉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哀求。
他已经对女儿的死袖手旁观过一次了,这一回他怎么也不可能再次眼睁睁的看着外孙女就这么离世。
对于戚继风的哀求,商飞雪很心疼,可她只能深吸口气,冷硬的拒绝“我娘是孤女,没有爹亲,我也没有外公。”
“你这性子到底像了谁!”说完,戚继风不禁苦笑。
要说这性子,还真是他们戚家的传承,要怪他还是得怪自己。
戚继风原本还想再说,可见商飞雪的身子似乎晃了晃,知道她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也不同她争辩了,只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几乎撑不住身子的她。
“你走吧。”
“你可以不认我,却不能阻止我认你。”只见他的白眉挑起,眼神坚定的望着她说道:“放心,相信外公,外公一定能救你。”
要比倔强吗?他堂堂一个横扫北疆的大将军岂会输她。
从轩辕醉带回来的消息中,他知道尹承善对外孙女的痴心,也相信自个的外孙女配得上那样卓越的男子。
虽说曾经娶过妻子,但轩辕醉说两人已经和离,而他也探听到了尹承善娶妻的原委,倒欣赏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我不用你救。”拚着最后一丝气力,她任性的挣扎着,不想让他扶。
不是还怨,只是到了最后戚继风若仍救不了她,难不成要让自己唯一的亲人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就是要救!”
一老一小,活像两只斗鸡的互相瞪视着,好似在比谁能更倔强似的,互不退让。
这一幕落在尹承善的眼中——原先他急着想要上前将商飞雪给抢回自己身旁,但见两人似乎相熟、那老者也无恶意,而那倔脾气更是制得住商飞雪时,他的心防一松,倒也安心的瞧起戏来。
边看边听,他就大致能猜出两人的关系,不过他总觉得这老者有几分面熟,可老者又口口声声说是飞雪的外公跟他以为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尹承善脑海中的思绪还没转完,早已发现他出现的戚继风已经开口喊道:“臭小子,还在那看戏,就不怕我人老气力不足,将你的心肝宝贝给摔在地上了。”
闻言,尹承善自然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去,一把接过已经虚弱得无法靠自己支撑住的商飞雪。
“赶他走,我不认识他。”商飞雪开口的仍是这一句。
威继风的霸气倔强让她头疼,她真的不想让自己在这老人家面前一点一滴的凋零,那对戚继风来说是一种折磨。
“你敢,我是她外公,就是你外公,你敢不敬我?”
“我”尹承善的视线在商飞雪和戚继风的身上来回打量,犹豫好半晌,这才假装没有看到商飞雪的怒目而视,最终说道:“我的确不敢,外公请先等着,我抱她进房去歇息。”
“你这小子倒也乖觉。”戚继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望着尹承善小心妥贴地将商飞雪安置在床榻上,他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飞雪丫头也算是辛苦了好些年,若是后半生能有尹承善的照顾,他相信静芝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