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觉得他们所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只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部分,天天挂在嘴上很幼稚。
她已经在李承逸那儿经历过一遍看?穿这种幼稚,没兴趣一次又一次去经历。
通常她和老师比较能聊得来?,至少也得是宋云开那样远超同龄人?的高年级学长,可以找到些可沟通的点,但她也没兴趣和老男人?谈恋爱,从生理本能来?说就没吸引力。
挑来?挑去……
她深有?感慨地转过头去,端详他下颌线锐利英气逼人?的侧脸。
“还满意吧?”他问得恰好。
“嗯?”她微怔,原来?心有?灵犀是这样……
“这套房子你喜欢吗?”
“……”想?岔了,“喜欢。”
这天晚上宁好本来?考虑要不要顺势住下,但闻斯峘反而反对。之?前来?看?房,书房的书桌样式让他不满意,太老派了,像闻家昌用的,不像宁好用的。因此?找人?重新买了送过来?,新家具总是有?点有?害物?质。
宁好听了劝,两?人?把?房间参观一遍,规划各种区域空间。
她对两?个厨房特别满意,闻斯峘怕她说出什么“两?个女儿一人?一个”之?类惊世?骇俗的话,连忙推着她转身出去:“只会加热预制菜的人?干嘛关心这个?根本不是你的地盘。”
“哎呀你破戒了!”
“什么?”
“这才三月!让你不许碰我,你还推我!”
那么较真……
“好好,”闻斯峘又用他那双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睛下蛊,“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
宁好转着眼睛环顾四周,第一个家,当然?。
她想?象中,他像个小男孩一样怀着单纯的热切,忙碌地围着她打转,在她周围垒砌石块防风避雨,折沾着泥巴的花给她,埋头苦干要建筑城堡,可能不得要领也可能事与愿违,但怎么可能苛责他?
他那样的心思,温柔得像绵软云层稀薄处筛下的雨,落一点在身上都?心感惬意。
“嗯,”她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那今天就准你得意忘形。”
“可以亲一下吗?”
“不行。”怎么还得寸进?尺起来?。
有?些人?手不老实,说是“亲一下”,会把?衣服亲掉。
“那我今晚回你家。”
“更不行。”
“收留我吧。我们在平城过年都?能做室友,起码晚上能夜聊,回来?反而关系倒退,把?我甩隔壁去。”实则他自己也没强烈要求,本以为那个手术还是会有?几日?恢复期,躲着怕宁好发现,解释起来?说不定又生猜忌,现在既然?没有?,他趁机要求恢复席位。
宁好仰脸对上他的眼睛,眼里有?不忍和犹豫:“……那惩罚也太轻了。三个月不到轻飘飘就翻篇,你以后随心所欲玩消失,让我独守空房啊。”
“谁说惩罚不继续?我保证很老实,”他伸出三指发誓,低着声,“我打地铺。”
她静静地低头,不想?亲信他,又想?答应他。
正在这时,有?个电话进?来?把?僵局打断,他赖在原地对手机铃置若罔闻。
宁好扯扯他衣袖:“先接电话。”
他不爽地拧着眉,把?手机掏出来?瞥一眼,是闻家昌,为了宁好的长远计划,只好先走到一旁去接。
交涉了好一会儿,通话和微信齐上。
宁好在松软的沙发里躺着等他,挂断电话他回她身边,笑道:“没正经事,闻家昌拉李承逸一起玩无人?机,李承逸操作失误,无人?机撞在玻璃房顶上坏了。老爹很生气,不让他再玩,想?叫我去雾凇院联系返厂修理。我说忙工作推辞了,不过看?他心疼,让他给机体拍几张照发过来?我先帮他联系。”说话间照片就发来?了手机里,“这不,来?了。左前翼损坏得有?点严重……”
宁好恢复了对外的那张冷静从容脸,随口闲谈似的说:“他现在很器重你。”
闻斯峘一边低头输入给对面的回复,一边笑着摇摇头,语气淡然?:“这点生活琐事,谈不上‘器重’。他只是过于?强势,很难容忍事态发展与他的期望相悖,谁没达到要求都?会被重罚,谁能解决困局都?会叫来?一用。他现在没有?当初我们听见在书房有?张有?弛教?导李承逸的耐心了。”
宁好认同他的观点:“这病改变了他的心态。他很急迫地要复兴云上,身体不好被困住,李承逸又难当大任。”
“所以他不惜用给我股份来?吸引你回归……”
“股份?”宁好打断。
“嗯,他给了我5。”他刚想?起来?这事。
宁好:“…………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说起?”
“就节前,那时候你和我闹得凶,我忘了跟你说。”
宁好头晕一下,闭了闭眼:“你可真淡泊名利,这都?能忘了说?”
“……也就迟了……一个月?”这个月发生的事也太多了,他有?点心虚,“还加上不办公的春节假期。”
宁好送他个白眼,嗔道:“你脑袋春节也休假了。”
他分辨得出她有?没有?认真动?怒,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这能说明什么?抛橄榄枝的信号?”
“交易信号。”她看?着心情很好,但也可能只是种错觉,“闻家昌这个人?,堪称‘一毛不拔’。虽然?家里亲戚都?在集团做事,福利待遇不错,钱都?赚了不少。可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股份。”
“对,那天注意到了,第一股东当然?是他本人?,其他股东都?是高速发展那几年为融资合作的投行以及为安全稳妥引进?的少量国资。”
宁好:“李承逸没份,也许是等着一口气继承。李路云没份,也好理解,她不懂业务不争,反正是夫妻,不出意外共同财产也不会飞了。但是他七个兄弟姐妹一点没有?……”
“你认为是什么考虑?”
她分析:“他想?把?绝对的‘独裁’传承下去。云上靠他的领导能力发展至今,这是一条经过时间已成功的路。他那么倾心培养李承逸,就是不希望看?见‘家族战争’让他真正的心血——云上有?朝一日?被拆得四分五裂。”
闻斯峘认真思考,点头赞同:“他这个路线没错,阳光下没有?新鲜事,大多数家族企业都?是死于?拆分,还有?日?常危机中,小股东勾结资本里应外合挑战大股东的权威勒索更多利益阻碍发展。”
“可是现在,”她扭头看?向阳台外深不可测的夜空,微笑道,“集权出现了缝隙——这5。”
“他也许自信这么小部分掀不起风浪。”
她把?目光收回来?:“不,他在试探你,试探我,给我们将来?可与李承逸一争的幻觉。”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去执掌云上?也给他一种你会受此?激励、俯首听命的幻觉?”
“不急。得让他看?着李承逸‘撞机折翼’,他才会想?到你。”
闻斯峘放心啜一口热巧克力,欣慰地笑:“你有?主意就好。”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都?被我拿小姑娘的任性话堵回去了,也不好意思老催。他要是催你,你就说我们还是不和,我去港城散心了,四月回。”
闻斯峘笑了:“四月是我‘刑满释放’还是云上‘刑满释放’?”
“都?是。”
事实上,春节假期结束,云上早就按时复工了。
宁好迟迟不露面,闻家昌为了稳定军心只能撑着病体、强打起精神亲自去公司坐阵,一上班就搞了些小恩小惠发开年利是,公司上下还有?欣欣向荣的气象。
不过只是外强中干。
由于?现在他不能长时间操劳,具体工作交给李承逸。
李承逸除了开会“商讨”,根本推进?不了任何具体事宜,也怪不得他。
江陵南项目又有?新变化,趁着法院还没给定论,金越开始活跃表现。
他们真的投了一笔真金白银到政府共管账户上,区区几百万,运转不了多久。但就像挤牙膏似的吊人?胃口,现在这有?几百万到账,用完了还有?几百万,只要项目让他们接手,管够。
谁都?知道,股东负债在偿债顺序中排在最后,一旦这项目去了别人?手里可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亏损。
哪怕宁好给他打过预防针计划釜底抽薪,再竞标时鹿死谁手又怎么说得准呢?
闻家昌急得冒火,天天看?李承逸不顺眼。
偏是不巧,这时还有?个最坏的消息传来?,汪潋的爸爸汪行长被双规了。
闻家什么也没为他做。
尾灯
江陵南项目公司破产要怎么裁断、债务能够打几折……
这些都得看法院怎么判。
闻家昌可不是个听天由命的性格, 也无法像闻斯峘那样讲信用“服刑”,
他成天坐立不安,根本等不到4月。
他的意思是先得去找人疏通关系, 可一方面他腿脚不利索行动不便,另一方面关系也不够硬,那些真?正拍得了板的要?员现在碰到这种经?营困难的民企老板都避之不及。
李承逸的本事他已经?看穿了, 他所谓的“关系”就?是有几个二代酒肉朋友, 且不说?很难办成事,就?连准确消息也打听不清楚,一件事三分真?、七分吹。
如今, 只能寄希望于宁好?——也就?是背后的宁永荣。
过河拆桥时以为自己能自力更生两?条腿走路, 扔了拐杖才知道,搭档的实力不算自己的实力。
宁好?躲着不见,闻家昌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她只是为了陈年旧事和闻斯峘吵架。
他认为这是宁好?在给机会,看他能拿出什么好?处去换一根救命稻草。
闻家昌决定换。
但他要?大张旗鼓地换,真?金白银地兑换可不能存在信息差。
上次给出去五个点股份,他还?怀疑闻斯峘没把他的意图传达到位,否则怎么一点回馈也没有?这次他必须自己交涉。
他先给宁永荣打电话要?宁好?回来上班,再软磨硬泡让闻斯峘去港城接人。
宁好?实际上去了一趟港城,就?一个周末,和陆昭昭一起, 闺蜜行动,闻斯峘没追问太多, 但去港城接人倒是也不用了。
这事瞒不了多久。
宁好?体恤闻斯峘左右为难, 答应了周末回雾凇院, 赴闻家昌的邀约。
那幢宅邸与?记忆中并无二致,冰冷、肃穆、阴森。
春雨绵绵中, 像一块横向展开在眼前?的墓碑,有些气派,依然压抑。
闻斯峘开车,顺车道下坡入库,宁好?先下去立在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