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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1)

宋夫人看着她的笑容,略惊了惊,女子于世间,大多循规蹈矩,或有者,恣意妄行,却少有,心思纯粹,洁者,不被污染者,所言所行,无欲无望。

宋宜楚挽了宋夫人的胳膊,林水怜在另一侧后退一步行着,出了府门,三人踩了脚凳上了马车。

“等回来再好好歇歇吧,这么多天,一直赶路,先吃点心。”宋夫人关心的看着她。

宋宜楚心中有点吃味儿,她不明白为何娘也对她另眼相待,不过个奴才秧子,值得这么着吗?

表面上却亲切如初,“小夫人,喝点茶吧。”

宋夫人皱眉,瞪了她一眼,“叫小嫂子。”

宋宜楚下意识的挺直身子,规矩的喊了声,“小嫂子。”

林水怜却无所谓,咽下最后一口,说道,“宜楚姑娘心善,没什么的。”

说着便已经在外间的吵嚷中抵达了寺庙门口,高耸的阶梯直通天际,倒是比京城的灵岩寺更加气派。

下了马车,有楠木小轿载着再往上去。

等到了大殿,才见披着袈裟的僧人迎来,添了香油钱,拜了拜,一行人又去了后殿之中听诵大师的讲义,已有几位贵妇人坐于中间,无声的相互打了招呼,垂耳倾听。

一个时辰而过,宋宜楚悄悄起身准备出去透气,偏头见林水怜听得认真,便没打扰。

“请问,怡然大师可回?”宋宜楚站立于厢房的门口,询问小沙弥。

小沙弥合掌答,“回了,只是下山去化缘了。”

时常有女施主来寻,沙弥已经习惯了,随后转身离去。

宋宜楚懊恼的捏捏手指,又空跑了一趟,脑子里闪现大师的白玉面容,顿时心生愉悦,去了燥意,才折身而返。

林水怜随着宋夫人站在门口寒暄,宋宜楚从一侧转过来,心虚的退后了一步,正巧看到裙摆处有泥点儿,喊了丫鬟过来让她擦干净。

小丫鬟面容清秀,急的冒汗,她没带帕子啊,林水怜抽了自己的,递过去,小丫鬟急忙接过蹲下仔细的擦干净。

等几位主子都走了,小丫鬟把脏帕子一卷塞到袖筒里,想着回去洗干净了还回去,急忙跟着,跑动间,一抹白色倏地飘落到雪地里,没了踪迹。

人来人往,落日余晖中,脏帕子随风飘舞,悠悠的落到了双僧鞋边,缠着沉香佛珠的手指捻起,待看清左角上绣的待开未放的芙蓉花时,才略微失神,一瞬又换了平日里的矜持,仔细叠好收了起来。

林水怜回了院子,热乎乎的洗了个澡,去了乏气,花厅里,吴妈妈这几日已摸清了喜好,特意使了银子,炖了乳鸽,酱香肘子,脆皮吵冬笋,金丝地瓜汤,几样烙饼和盒子,中间一个甜酸的白果,见着她出来,忙张罗着用干巾裹了头发,身上又擦了层牛乳,才披了衣裳出来坐下用膳。

没了人陪着,倒是不习惯,往常什么都先紧着宋巅,这会子都团团围着她,吴妈妈更是在睡前拿出了看家绝活,给她从下往上按摩了次,确实松快不少,放下帐子,就睡熟了。

随后的几日里,一直淅淅沥沥的飘雪,倒不是很冷,宋宜楚来了两次,见她闷着,邀着出去游玩,拒了几次,人家也就不喊她了,落了个清净。

反而挂心宋巅在外是否吃饱穿暖,又这么窝了几天,宋宜楚穿了身骑马装来,一进门,英姿飒爽的问她。

“小嫂子,我要去找你家侯爷了,怎么,去不去?”

林水怜正绣帕子呢,她就喜欢绢布,柔软亲肤,听清这话,绣花针一下就扎进了手指肚里,她都没顾得上疼,站起身子,连忙答道,“去。”

吴妈妈看了眼绣凳,白胖的脸上一片笑容,可算不郁郁寡欢了,十多天了,可一条帕子都没绣出来,拆了绣,绣了拆的,晚间睡觉也轻的不行,有点动静就起身看看,她这些日子看着,心里头也觉得这么不是回事儿,可巧有了个梯子。

林水怜吩咐吴妈妈拿了东西,准备去和宋夫人告个别,结果宋宜楚一把拉住她,咬着唇说。

“嫂子,我们要偷跑去,昨日里父亲小厮回来取了些东西,说他和侯爷到了蓟县,那儿受灾最为严重,我娘不让我出门的,咱们偷偷去。”

“不行,宜楚,两个女人路上不太平,还是禀了夫人,派了小厮护着好些。”林水怜果断的否定。

“小嫂子放心,我大哥哥的私兵在这儿,正好让他们护着,不比那些瘦弱的小厮管用。”宋宜楚见她迟疑,换了一副脸面说。

“你要非去告诉我娘,我就先走了,你要有本事,让小厮护着你去。”

“行,那你留封书信,免的夫人担心。”林水怜只能让步。

“我经常偷溜,小嫂子,走了。”说罢,拉着她就上了马车,车厢轻便小巧,只一天一夜就到了蓟县府衙,她们二人一路上行的快且颠簸,到了地方脸色都惨白无光,宋宜楚首先受不了,直奔后院,林水怜是上车了,才知道吴妈妈没跟上,真的是偷跑出来,一个婢女也没带,只能紧跟着也去了。

后院里,宋宜楚使唤了婆子烧水沐浴,又点了些吃食,随即进了屋子跟她抱怨,“真是个穷地界,连碗燕窝都没有,多亏我带了脂粉,要不可怎么去见”

后面几个字说的含糊,林水怜却脸色更白,她的确没想过,如果,宋巅身侧再有一人,该如何?

细细又看了眼宋宜楚,被宋夫人娇养出来的牡丹花,美丽又一片诚挚,很难不喜欢,她知道,宋巅是喜欢这种女子的,那唯唯诺诺的她呢,她不能生孩子,又没有像样的家世,主要性格还不讨喜,唯一的就是这身嫩皮子了,这么想着,心头一热,见到他的心又热烈起来,她是最无力的一个,那又如何呢?

宋宜楚收拾完了,换了身玫红的长裙,犹如风中的红梅,撂下句话,就自顾自的走了。

林水怜见到了闫峰,自然也没管她去哪儿,只安心的等着宋巅。

闫峰只停留了一会儿,又骑马走了,府衙是暂时借给侯爷用的,自然没什么人,只几个婆子做了饭就端上来,都是些粗茶淡饭,比不得京中,林水怜怕侯爷吃不惯,一头就扎进了厨房,摆弄各样的吃食,只是等了又等,宋巅还是没回来。

小别重逢

第四日午间了,林水怜刚吃过饭,头晌刚擦了屋子,下午打算把衣服洗洗,天儿早就放了晴,日头洋洋的,照的人暖烘烘。

闫峰是最后把林姨娘私自来了蓟县府衙的消息说的,见爷神色不好,不敢再呆,后退着出了帐子。

宋巅抿紧了唇,白日公务繁忙,夜间噩梦连连,对着外人勉强压抑,这会儿听见这个,气的一脚就踢翻了案台,按压着眉角半天,才松了手,继续看文书。

蓟县如今已死了共三百六十人,先把尸体处理了,以免发生瘟疫,从外县运来的药品和棉衣还在路上,恐怕还得熬上几日,叫来了几个官员,分别配了地界,让他们监督人赶紧建起简易的砖房,让人先住进去,前几日雪清的差不多,也可算回暖了,等到物资一到,能松快不少。

袁恒在隔着不远的县,同样也是重灾区,不过他那附近有座观音庙,收容了不少灾民,还有会医的尼姑,死伤不足二百。

宋巅忙了一整天,和几个官员喝了口酒,就回了帐子,让闫峰点了炭盆子,夜里睡不着觉起来练拳,直到天明,袁恒带着物资先拜见了宋巅,才主持着发下去,留了几个官员后续,他们先回蓟县,再安排后事。

蓟县已然恢复,酒楼林立,宋巅被邀着喝了几杯,有个知府就建议去怡红院松快松快,桌上几人都附和,唯独京城来的这两人,宋巅一脸禁欲,袁恒一脸了然。

“侯爷,袁大人,我们怡红院里的姑娘可个个活色生香,边角楼子里的,更是比对着扬州瘦马来的,腰肢仅一手握,可去尝个鲜儿?”

袁恒看着宋巅,宋巅皱眉,他虽听惯了这话,军营里的大汉更加直白,大多累狠了,才提提自己婆娘,撒个火气,他是不允许军中有慰妇的,要有随意掳掠妇女的,军法处置。

这帮官员显然是常态,他闭了眼,“各位还是先关心关心难民,宋某先走一步。”

袁恒抱拳,告辞。

前后回了府衙,林水怜正抖着衣裳挂在暖房里,一眼就看见了宋巅,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不过憔悴了些许,胡子拉碴的,一路小跑着下了台阶,亮着眼睛行礼。

“爷,妾都等你许久了。”

宋巅嗯了声,看了眼盆子里的衣裳,眼角见她手指通红,一口气憋在胸口,“让婆子烧点水,你随我进来。”

林水怜伸头见宋巅去了沐室,还想着把湿衣服晾上,要不一捂着,该出味儿了,垫着脚总算完事了,回了屋子里,还没见着男人的影子,摸了摸自己灰不拉突的棉袄,折身去了屏风后头,换了件绛紫色掐腰长裙,肚子那稍微有点紧,吸了口气,觉得不那么紧绷了,才拐出去。

宋巅等了半天,都不见个动静,随便冲了披了件袍子走出来,还是没个身影,这奴才,越来越不听话。

林水怜拐出来,一抬眼儿,就看见圈椅上坐着的男人,瞬间就羞红了脸,松垮的外袍带子系的松,堪堪遮住了下身,坚硬的胸膛和结实的腹部坦露无移。

“偷跑来的?”宋巅独有的冷意传来。

林水怜愣了片刻,收敛了见到他砰砰跳动的心,敛声答,“是。”

“想干什么?”宋巅明显阴谋了,女人无非为了宠爱,为了地位,为了高人一等。

林水怜是想他,才胡来的,只是上次犯错时已经用了,无法再张嘴说第二次,只好当个锯了嘴的葫芦。

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见她垂着头,“明日让闫峰送了你回去。”

林水怜倏地抬头,一双杏眼水润汪汪,带着委屈的倔劲儿。

“我不回。”

宋巅拿着茶杯的手攥紧,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她,身上的气息异常冷冽,咬着字问,“你说什么?”

真是许久没碰到不听话的奴才了,手痒的很。

林水怜脊背窜过一抹凉意,却依旧坚持,她的一番情意不该如此就被定了罪。

“爷,要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偷溜,你打算如何罚我?”

宋巅绷着的表情终于破裂,随手抄了个家伙什儿扔过去,正巧摔在她绣鞋边,饶是这样,也吓了她一大跳,噗通,跪下。

“不挺硬气的吗?”

宋巅本就压抑的火气彻底给挑了上来,“能耐了啊,敢回嘴了,徐妈妈没教过你规矩?还是,这些日子,我惯的你。”

后几个字,尤为重。

林水怜眼眶通红,惨白张脸,恭顺的听着。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说了这话后,宋巅起身回了内室,不大会儿,换了衣裳出门。

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停留片刻,瞥了眼她,挺直腰背跪着,露出一抹白,垂着的手指轻轻摩挲。

“起来吧。”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远去,林水怜才捂着嘴哭起来,泪珠子顺着指缝流到衣襟,渐渐蕴暗。

黄昏,林水怜跪着腿麻,左右换了重心,才松快了,院子里的婆子进来询问晚间用什么,见她跪着,不敢多言,怕惹了主子不快。

林水怜没兴致亲自做,点了几个侯爷喜欢的,继续跪着。

宋巅脚不离地,处置了积压的公文后,才想起林水怜,呷了口凉茶,叹口气,回了院子。

掀了帘子,一看,果然,犟种还真跪着,宋巅近前,居高临下的道,“还不起来了?”

林水怜这时已经没了气性,唆了唆鼻子,没吭声。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宋巅略拔高了声儿,伸手挑起她下巴,对着她眼睛质问道。

林水怜眼睛早就哭的红肿,如两个圆核桃,水润蒙蒙,看的宋巅刹那心就软了,薄唇轻掀,“跪够了就起来。”

伸手半抱着她起来,一股子皂荚香扑进鼻断,林水怜腿麻的厉害,直打着摆子,嘶嘶两声。

宋巅怒斥道,“活该!”

还是一捞抱起她,颠了颠,又沉了点,放她坐到床沿,掀了裙子,推上去裤腿,果然膝盖处一片淤青,个不省心的,非得遭趟罪,他又没怎么她,愈发烦躁。

林水怜低头看着蹲着的男人,嘴角微弯,她家爷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疼她,偏执拗的斥她。

“有膏药,自己抹抹。”宋巅起身。

“爷,我饿了。”林水怜颤抖着要起来张罗吃食,被大手一按,不动了,抬眼疑问的看他,宋巅摇了下床头的铃铛,不大会儿,进来个婆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宋巅抱着她去玫瑰椅子上坐了。

“闫峰出外办事了,你抹了药膏子,明日扮成个小厮随我出门。”宋巅斜了她鼓涨涨的胸一眼,那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林水怜怔了片刻,眼睛亮闪闪的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低声应答。

桌上一道牛腩炖萝卜,糖醋小鱼排,小炒菜心,滚溜肉,中间一只香熏拼鹅,凉拌猪耳朵,碎拍黄瓜,两碗手擀面,香喷喷的直让她流口水,宋巅起身给她盛了碗面,浇上汁儿,递到她跟前。

林水怜拿了银筷挑着大口吃起来,挨了一顿训,胃口倒更好了,宋巅连着也多吃了一碗,饭后,宋巅又抱着她回到床上,林水怜拽着他衣襟哀求,“爷,留下陪我会儿,行吗?”

宋巅本也是没打算走,撩开裤腿,认真的拿着药膏抹均匀的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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