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几日喜吃辣,昨个儿尤甚,奴婢不敢阻拦。”勉强直起身子,半兰咽下口中的血腥,答道。
这几日他见硕亲王时常走动,有乐见其成之态,他自有封地,而且性格开朗阳光,和着女儿互补,听着暗卫说,两人很和谐,笑意调侃,颇为融洽。
吃辣惹的腹痛,没个节制,看样子还得请个有经验的妈妈随身伺候,这边太医把脉后,脸带为难作揖,“国公爷,不若请了妇科圣手曹太医前来,再行诊治。”
“这病你看不了?”来者是值夜的太医院副院使,擅长外伤缝合,这妇科,真是难为他。
郑国公是有名的煞神,此时居高临下轻巧的一句问话,差点震坏了他的心肺,干什么吃的,看不了?
“能,还请国公爷随臣去外殿。”
屋内,半兰起身,悄悄贴向屏风,听着外头动静。
“郡主,已怀有一月身孕。”
副院使一开始真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是个急症,把上脉,滑则如珠,数则六至。
这位可刚刚才册封了郡主,准备建道观当道士的,这,未婚先孕?
“而且,郡主孕相不稳,需细心调制,若是,不留,怕有伤凤体,再难有孕。”
其实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坏肚子,出个几遍恭,自然药到病除,了了无事,但,却死活不能这么答,为甚,自然是让这煞神留着他性命,好伺候啊。
要说林皎,她的葵水本就不正常,受寒严重,每回,来时都像遭了场大难,感觉下身丝丝拉拉的涌出来黏糊的热流,小声喊半兰,让她来帮忙。
郑国公听后,暗恨手里没剑,要不非得一刀捅了宋巅去,谁给的你胆子?
你不知道便罢了,如今你已知道她是我女儿,还敢,还敢,无媒苟合,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去,即刻让宋巅进宫,到太极殿门前跪着。”说罢,又看了眼站立不动的太医,一脚踢他小腿弯那,“杵着当定海神针啊,还不赶紧治去。”
半兰扶着林皎刚坐下,郑国公跨进来,瞧见床榻上,脸色发白的林皎,脚步一顿,压抑了许久的火气上涌,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眼瞎耳盲,就看好那么个淫棍了,拢共没有几步的道,就非得腻歪一处去,既然喜欢,还当什么道士,建什么观…”
“呦呦呦,你国公爹一大早就欲求不满,冲着丹阳发什么火,有事找宋巅。”圣上强拉着他出去,昨日还显摆他有个懂事又文静的闺女,整天稀罕的跟天仙儿宝贝儿的,这会儿骂的爽,回头得心疼死。
果真,宋巅已经跪在殿门前,他刚下轿子,一听着太极殿,匆匆忙忙赶过来,小太监传话传的不明白,只说郡主晨起招了太医来,没说什么病,然后郑国公就急赤白脸的让他去跪着。
胡乱猜测间,迎头一靴子踹过来,他巧妙躲避,还是嘴角带血,吐了口,抬头看见圣上在郑国公身后,脸上凶狠乖戾,不明觉厉。
而郑国公就如头被人占据领地的疯狂公狮子,只拼命攻击,半晌,累了,对着他呸了口,轻蔑说道,“宋巅,我这个当舅舅的,今日教导你件事,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鼹鼠到河边喝水,只需一会儿就喝饱了,说明不贪不占,胃口不大。
寒风夹杂着雪碴刮到他脸上,双膝已然僵木,脑中仍回荡着郑国公的那句话,林皎到底怎么了?
眼睑掀开,盯着紧闭的殿门,德通缩着肩膀过来劝着,“侯爷,咱回吧,早朝都散了。”
冬日的雪,次次都带着气吞山河的势头,簌簌落个不停,小太监都不敢近前扫,绕路而行,宋巅高挺的鼻梁上一小堆白,眼睛眉毛上沾满了,青石板上一层薄薄的雪,后头德通抖了半天,小心翼翼的给跪的笔直的侯爷擦擦,又劝,“侯爷,已经一个时辰了,刚才瞧见圣上都走了,咱回吧。”
宋巅如个老僧般入定,不畏严寒。
暖和的内室里,飘散着股苦涩的药气,林皎躺着,嘴里含着红杏蜜饯,郑国公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严厉批评,“别哭了,光哭有什么用,这孩子必须得留下,你不就想当道士吗,你去,把孩子生下来,我替你养。”
真是的,谁说不生的,就是不嫁人。
林皎擦了眼泪,仍旧抽噎,嘴角带着明媚的笑,温温暖暖,她初初听见自己怀孕,半晌沉默,早就被告知自己不能有孕,而且,嗯,那男人,每次都算的上是强悍料足,却始终没使得她肚子鼓起来,她自己已经彻底绝望。
真是峰回路转,又傻笑了半天,才明白国公爷为何骂她,外头百姓已经把她传的面目全非,若是再压上这一桩,估计这丹阳的名声都得赶得上咸鱼的臭味了。
“我是一个母亲。”林皎摸着小腹,容色慈爱。
一定是因为我做善事,所以才得了福报,再三询问太医,听到身体无碍,才放下心,一直躺在床上不敢动。
“好,我让老奶娘来伺候你,别胡乱吃东西,别下床,一切为了我肚子里的外孙啊。”
这时候,郑国公已经在幻想小小的一团,慢慢长大成人,思绪飞远。
殿内和乐融融,殿外寒风侵肌。
德通第五次跺脚上前,瑟瑟发抖询问,“侯爷,已经快日暮了,奴才扶您起来吧。”
青石板上的雪已经没过他膝盖,乌黑发上同样一片冰霜,如同堆砌的雪人。
宋巅依旧不动,不是不能动,是不想动。
只因为,我想离你,这般近。
近的只有几步之遥。
硕亲王今日在府中也遇见个喜事儿,他的长吏到达,说是附近的空山上,有人采出来座金矿,已经将人压下,并且详细盘查,发现与京中官员有关联,所以封闭消息,即刻上京禀报。
与圣上在御书房讨论了一头午,终于把事情交代完,终于立功的他,可算能扬眉吐气的面对林皎了,并且还能留在京城,一举数得,真是好极。
德通说的时间有些夸大,其实刚过午时,但宋巅也已经跪了四个时辰多了,硕亲王从偏门进,压根没瞧见他,直接越过,进了内殿。
郑国公被叫去议事,只留下半兰照顾,林皎喝完安胎药觉得舒服多了,看会儿太医留下的写着注意事项的书籍,觉得困了,闭上眼睡着。
午膳用的特别有营养,并且色香味俱全,林皎心情又好,吃的津津有味,等到硕亲王进来,盘子已经亮了底儿,只听的来人好笑道,“真是个大胃王,除了我,还有谁能养的起你?”
要说硕亲王对她,可能只是好感居多,再者,他本身还是想气死宋巅的,有一天,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喜欢的是自己,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啊!
林皎如看个孩子胡闹般,关心问道,“你吃过了?”
她如今的长相愈发秀美雅致,眸子里含情的看过来,真是让人揉碎了一颗心。
硕亲王第一次听得有人关心他,母妃早逝,几个兄长都大自己很多,不常来往,他的一个亲姐姐只顾严厉,一个亲哥哥只顾权利,奶妈妈是个爱俏的,来回间就成了后母,太监宫女的,见着他,都像见着山大王不敢朝面,长大后,去封地,衷心的几个比较好摆弄,其余的不喜欢就杀了了事,没个能说话唠嗑的朋友,可谓孤独。
“没呢,我可告诉你件喜事。”他屈身蹲到她一旁,仰头看她,嘴角上扬,带着股神秘劲儿。
“我刚才立了大功,皇兄夸奖我能干,准备留我在京城重修府邸呢,你,想不想去我那?”
林皎同样望着他,也说,“我也有件喜事儿,我要当母亲了。”
硕亲王刚还在幻想,可以在湖上建一个空中凉亭,他们俩一起喝茶谈心,可以给她单独建一个阁楼,墙面都用水晶宝石点缀,保准喜欢。
她说什么,母亲,谁是母亲,她?
见他怔忪,林皎想拒绝的彻底,“我,怀孕了。”
这回他听清了,扶着她坐着的圈椅扶手,开怀大笑,呦呵,这回,你就更得跟我回府了,宋巅的儿子管我叫爹,哈哈哈…
伍拾壹章
大成林来找宋巅去御书房, 圣上有事相商。
宋巅听后, 半晌才步履蹒跚的走过长廊,回身看了眼敞着的偏门,里头一株迎着寒风绽放的红梅,颤颤巍巍, 顽强骄傲,却,不知, 是否有人欣赏?
圣上与郑国公并排站在沙盘前, 指着一处小声说话,宋巅先去偏殿收拾妥当,才进殿,行礼后,站立不动。
在场的, 宋巅算是小辈, 郑国公早年征战四海时,他还是个尿床小儿,而圣上也是比他大上一轮,只不过,各自颜值爆棚, 确实看不出孰卑孰劣,各有千秋的很。
郑国公身高体大,属雄气阳刚型,圣上是有张比女人还要美艳的脸, 能让人忘了性别,宋巅五官深邃如刀刻,唇薄鼻挺,全身冷气外放,带着禁欲之感。
“明日再来跪。”还是对他没个好脸色,郑国公撂下手中模拟的小型城池,转身去前殿。
看见他走近,就想拔刀捅死他。
“多跪上几日,让你尚郡主。”圣上给他一颗定心丸。
宋巅感觉他整个人都即将和风雪融为一体,却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窜进心脏,逐渐流入四肢百骸,暖了身躯,暖了每个无眠的夜晚。
见他傻愣的直挺站着,脸色发青,圣上嘴角牵了个笑,这平原侯,还是个情种啊。
“你过来,听听刑部怎么说。”
原来,硕亲王封地多高山,且是官府经营,不久前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要出关,捉住即刻审问,并查获了整箱子的泥土球,砸开一瞧,惊呆众人,竟然是一大坨一大坨的金子块儿,闪闪发光,金黄诱人。
随后,长吏发现了一座山,里头是空心的,金子已然运走了大半,还有一小半,等着开采完,运送进京。
经审问,那些人是漳州城内的户籍,且都是干活的,问不出主使,只说金块都运进了城主府。
漳州城主早就被宋巅一刀砍了,这线索再次断开,他怎么知道那座山里有金子,还是所有的山里都有,这就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宋巅仔细回想,确实比较金碧辉煌,事后查封家产,并没有发现大量的金子,是运送出去了?还是另有仓储?
刑部尚书是个两朝元老,上朝时就听闻这位年纪轻轻的平原侯正在太极殿门前跪着,现今可是寒冬腊月,他这把老骨头就在外头呆这么一小会儿,就冻的个透心凉,何况是跪个一上午,简直不要命了,听着圣上的意思,合着这都是为了迎娶新觐的郡主啊,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另外还有个人有关联,就是孙罗山,他曾在去年三月去过一次漳州城,并且经常出入城主府邸,记录上是呆了半月,才返京,而就在同年五月,找了批人去挖山。”
刑部与兵部联合审理袁恒一案,现今证据都不明确,对孙罗山是无可奈何,而且他身后的人,很有可能是陆丞相,可是令人费解的就是,为何要刺杀圣上,以及郑国公呢?
如今只有盯住孙罗山,等待狐狸露出尾巴。
宋巅临走时,大成林同他说了句恭喜,他认为是嘲笑,因着他去宣旨时,环视一周后,对着德通问道,“你家侯爷呢?”
你是眼瞎啊,门前,那么大个的纯白雪人,你愣是没瞧见?
宋巅完全无视,直接略过。
硕亲王的欢乐时光也很短暂,因为,林皎困了,而且她还需要静养,另外老奶娘的到来,也彻底阻隔了他,未婚男子竟然敢闯女子闺房,一声令下,硕亲王就被关在门外,摸了把鼻子,转身求圣上去了。
而此时的圣上呢,正在烦心中。
“你也老大不小的,怎么一个种也没打出来,真不行?”
郑国公在军营呆的时间长,说出的话,时常就粗糙的不行。
圣上真是爱极,尽管吐出来的话,不怎么中耳。
“你试试啊,不就知道我,到底行不行?”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是最衬托美色的,此时微微扯开衣襟,伸出舌尖轻舔嘴唇,眼神专注的,直勾勾盯着他。
郑国公多日不曾御女,看好哪个都被他给搅和黄了,忍下躁动,脾气越发暴躁。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个问题就是个死结,大晋朝不是没有搞男风的,可他是个一国之君,不传宗接代,对的起列祖列宗吗?
坐的男人直接站起脱了外袍,着一层里衣,下身薄薄的裤子,勾勒出一坨形状,手按在那凸处,“我也很无奈,对着她们我硬不起来,就只有你…”
外头硕亲王大嗓门喊,“成林,你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让开,你个太监,堵着门干什么?”
吵嚷声,惊着郑国公,褪了欲,闭上眼,复又睁开,一片清明,他不是没想过,他们如今算是个什么情况,可他太操蛋,总能让自己软了心肠,呆在宫中,已然不妥,闷声退下,没看那个仍旧站着的至尊男人一眼。
无疑,圣上的剖心挖腹,再次面临失败,别人眼中的郑国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在他的眼中,就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林皎刚睡醒,就见郑国公湿着头发,让她准备出发,去郊外的温泉庄子里住去。
像是要行兵打仗般,收拾妥当,直接坐轿辇往宣和门疾行,刚走了一会儿,突的骤停,老奶娘和半兰扶住林皎,听着外头郑国公大声斥喝。
林皎掀起一角偷瞧,很快,圣上仅着明黄里衣前扑后拥的过来,两人争吵起来,“你哪都不能去,睡女人舒坦了,腿又好使有劲儿了,是吧?”
大成林连滚带爬给圣上披了氅,一群人跪地默无声,只余郑国公站着大吼,“你别挡路,我现在,即刻,就要出这宣和门。”
一众侍卫围住林皎他们,听着圣上哈哈大笑过后,暧昧的,如释重负的,说,“国公爷,你,真是不乖,杀了。”
林皎心一颤,明明上午还哥俩好呢,这,怎么就,杀,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