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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仔细了?”欧阳玲珑站在巧心阁外,扯扯一身华服,怎么站着怎么不得劲。
“没错!”丁香信誓旦旦,拿出好不容易搜集写成的京城八卦秘闻录“今天来的有御史吴夫人和吏部郎家的二小姐,二小姐心地最软,吴夫人爱传闲话,这两个人最合适不过了!”
“好,我去也!”欧阳玲珑拔腿就要迈进巧心阁。
“等一下啦。”丁香忙手忙脚地拖住她“你这样哪像个贵妇人啊,来,再多插几支钗嘛。”
“好了吧。”玲珑没甚耐心地任丁香胡乱装扮。
她平日根本就不化这些乱七八糟的妆,也没穿着这么别别扭扭的里一件外一层的衣裳,名子又怪,什么水云裳,一层绸子一层纱的,在她看来根本不叫如云如雾,而是浪费绸布!
“马马虎虎吧。”丁香挠挠头,她也不懂这些啦。
“那我进去了。”拔脚要迈,又被丁香抓住。
“再等等!”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这计划是我订的耶,我能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不是啦,小姐,你得含着眼泪才更像受虐待的小媳妇嘛。”丁香委屈地解释。哪里去找她这么尽心尽力的下人啊。
“我知道啊,可是哭不出来嘛。”她皱起眉,天知道她从几岁起就没再哭过了,爹爹说得好,被打了就再打回去,哭有什么用啊。所以眼泪是啥东西,她早就忘掉了。
“用这个。”丁香善解人意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咕隆冬的东西直接放人玲珑的袖中。
“好!成败在此一举,咱们这就分头行动吧。”
玲珑叮嘱她几句,终于得以进入,一边往里走,一边把丁香塞进来的东西摸出来。
嗯好大一块生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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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用来招待富贵之家的小姐夫人们纳凉兼交换各色八卦情报、鲜闺密闻之所处,一向是不乏来者的。
八仙桌上放着的是珊瑚盘子,盘子里装着的是桂花糖、松子糖、玫瑰糖、胡桃糖。御史夫人和吏部郎家的小姐,环佩丁当,皓腕如霜,贝齿轻展,笑声如珠。眼波一转,忽见帘子一挑,进来一个眉目有点生的女子。
这女子也怪,作着贵族妇人打扮,银髻金钗的,却像穿着别人的行头般,怎么看都有点不合谐。眼睛又红红的,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跟着,一进来就直直地瞅着荷花池。
吏部郎家的小姐林素儿一向心地善良,看她这样不禁有些担心,拉拉身边好友吴夫人“月清,你看那边。”她狐疑地伸指一点。
“那个谁啊?见过吗?”
“没有,不过能进巧心阁,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我看她有些不对劲,一直瞪着水池看,不会出事吧?”
吴月清生性好管闲事,当下命丫头去请来一桌合坐。
这女子当然就是玲珑。她故意羞答答地迈着小莲步轻移过来,柔顺地微微检衽,才乖巧地坐下。
林素儿细细打量她,见她眉清目秀,红唇如水,不媚而娇,先有了几分好印象。“邀姐姐共桌,我们唐突了。”
“哪里。”玲珑发声如蚊蚋“我认得妹妹,是吏部郎家的二小姐,旁边这位是监察御史的夫人,都是与我相公同朝为官的好友的家眷,不然小女子也不敢唐突搅扰。”
“咦?”见她认得她们,吴夫人兴致来了“你相公是哪位?”
玲珑掏出手绢,故意掩着唇,害羞似的说:“奴家外子是赵丞相门生,现任参政知事的宇文靖仁。”
“原来是宇文府的少夫人啊。”林素儿和吴月清互看一眼,更觉得亲近了一步。
“我相公也是赵丞相的门生,说起来我们还真有些缘分。”
吴月清平日闲着没事,专爱交结闺中密友,当下十分热络地和欧阳玲珑攀谈起来。欧阳玲珑有备而来,投其所好,几句话便哄得吴夫人满心欢喜。
抓颗糖丢人口中,吴月清眉飞色舞“怎么妹妹平日不爱出门?不然我们早就可以结识了,对不对,小素?”
“是啊,好像平日很少见到姐姐,一定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吧。”
欧阳玲珑笑而不答,心道,平日当然也出门啦,只不过谁会来这边没事闲嗑牙啊。
“以后可得常来。过两天这边要搭台唱戏呢。”
抓着她的手,吴月清叮嘱道。
“恐怕我是没这个机会了。”她眼神一酸。
“这是怎么说?”吴月清当下聚精会神。看来她又能听到什么鲜闺秘闻了。
欧阳玲珑举袖一挡,顺势把生姜一抹,辣死人啦!当下眼泪滚滚,吓煞两位女子。
林素儿最心软不过,见状忙掏出自家手帕轻轻帮她擦泪“姐姐有什么委屈不成?适才就见姐姐独自伤心,不嫌初识的话,倒可说说,让我们帮姐姐分忧。”
“我、我们女人家就是命苦啊”欧阳玲珑哭得泪打梨花般让人心怜。
“是你相公欺侮你不成?”对这种事特别敏感的吴月清凑近低问。
“吴姐姐!”林素儿嗔她一声。
“没关系。”玲珑擦擦眼泪“我自打过门便与相公相敬如宾,感情一向和睦,可是”当下又似忍不住般嘤咛几声“却因出身低微,一向被公公嫌弃,每日总说我是狐媚子,拖累相公前程,几次三番逼着相公休我。幸亏相公尚能维护,才得以保全夫妻之情。谁知”她故意一转折,又掩袖啜泣起来。
“谁知怎么的啊?”吴月清听得正到好处,当下催问。
欧阳玲珑站起身,如花枝般颤颤巍巍“他为了破坏我们夫妇的感情,竟然决定逼相公纳妾,以此做离间之计。家丑不可外扬,我一直再三忍让,却只得这般结果,天可怜见,我真是好命苦哇——”
玲珑一边放声假哭,一边暗念:老天爷,你可别怪我啊!事实上,我也没有说谎啊,他们的确是要让相公纳妾,我只不过是小小地扭曲一点起因罢了。
“竟有这等事?”林素儿心下起火,世人向来劝和不劝离,天下怎有这般不通情理的公公。
“没想到一向温和处事的老学士竟是这种人啊!”吴月清惊叹。想到这等名门隐私竟被她挖了出来,她兴奋不已。
“那姐姐准备怎么办呢?”林素儿关心地询问。
“我,我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当女人真是命苦”
听得林素儿一阵唏嘘,不禁联想到自身。自家亲事早定,等过得门去,若所遇非人,一生就此零落;就算琴瑟合睦,像宇文少夫人这样,却难保不会遇到公婆非难。
心下感叹良多,一时也落下几滴泪来,顺势拿手中的绢子轻拭眼睛。这手绢刚才她曾拿来替玲珑拭泪,难免沾染生姜的辛辣,此刻自己擦泪,竟然越擦越觉一阵酸楚,泪水直流,还咳了出来。
欧阳玲珑见势不妙,当下决定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两个女人尚未发觉有何破绽,一直在她身后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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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巧心阁,欧阳玲珑就撞到待在门外,托着两腮发呆的丁香。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事情办好了?”
丁香打了个呵欠“那有何难?比你那边扮可怜容易多了。我只要混入丫环群说点闲话,还不好办?”
“哦,结果如何?”欧阳玲珑兴致高昂。
“简单。把你说成一个温顺贤淑的大美人,与相公两情相悦,恩恩爱爱,却备受公婆虐待,过着非人的生活,委曲求全求不全。如今更是面临成为下堂妇的凄惨境地,整个一个说书先生口中的长板书。我说得口沫横飞,她们听得是津津有味,还约我明日再去讲呢。照此下去,不出几日,你就是咱们临安城新一代说书匠口中的落难美人了。”
“丁香,原来你还挺有才学的嘛!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欧阳玲珑当下大为赞赏。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决定找地方庆祝第一步计划顺利得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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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可怜的龙图阁大学士在整日无聊闲嗑牙的富贵女眷们的口耳相传中,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外兼心理变态、瞧不得人家夫妇合睦的典型坏老头,连上朝时都有同侪在背后指指点点。
“喂,你听说了吗?”
“那个啊,我老婆说他”
“我小姨妈都知道咧。对对,就是那个人。”
“他呀!”
“是啊,那个棒打鸳鸯的人嘛。叫什么‘老大人嫌贫爱富,宇文府情断鸳飞’。原来你也听过啊”嘿嘿,谣言的力量是可怕的,人民的力量是值得仰仗的。这种古训,即使在咱们大宋朝也是十分管用的!自家人知自家人,老大人岂能不知这是谁在背后唆风挑雨?当下飞奔至自家书房,敬告夫人他要关门修典,谢绝会客!
“我什么也不见,都回了,回了。”
“那你什么时候上朝啊?总不能一直”
“没关系,我报明圣上了,我要重修大典,皇上准了。记住,有人找我,一律回绝啊。”
夫人满面难色,疑窦丛生。这谣言可有一样,就是最后才会传人当事人的耳朵。如老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者,更是没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我们靖仁纳妾的事还没商量好呐,你到底”
“别、别再和我提那件事!你看着办看着办。我要修典,别理我啊!”“砰”的一声,门关得紧紧的。
月洞门那边有人可乐了。
绑着两个布包头的丁香飞也似的去报喜讯。
“小姐!哎呀”
叮咚当啷!又是一阵重物摔下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