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砰”的一声,江芷儿扔下药箱,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问:“你什么意思?”
江茗倒是没恼,看了看即将发作的胞妹,清咳一声,说:“是我不好,方才情急之下抱夫人进来,实在冒犯了。”
“没什么冒犯的,”未絮撇薛洵一眼:“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说的。”
“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呢?”薛洵转过头:“本朝自洪武年间起,有的是那些个被陌生男子碰一下手就自尽或被家人逼迫自尽的贞洁烈妇,但我没那么迂腐,也没说不让他救你,只是我想问问,你跟他孤男寡女的出去做什么?弄成这副鬼样子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救你儿子啊。”未絮冷笑。
薛洵登时眉头一拧,恍惚过后,仿佛这才听见了门口的哭叫声,他睁大双眼望过去,接着倏地起身,两步上前,弯腰抓住那孩子的双肩,两手发颤,不可自制。
江茗略有叹息,道:“织蕊那边怕是已经闹翻天了,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江芷儿说。
未絮收回目光,点点头:“晚些时候再向二位赔罪。”
“夫人言重了。”
江家兄妹离开,未絮望着薛洵佝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清朗道:“二爷若要赶他们,那我也一起走好了,反正孩子已经找回来,朋友之谊,夫妻之义,都算尽到了,如今你们父子团聚,外人在这儿没意思,不惹你嫌了。”
薛洵直起背,大掌按住冬哥儿的小脑袋,重重地揉了揉,就像安抚小狗似的,接着让小厮带下去好生照看。
他回到未絮身旁坐下,眼眶有些涨红,猛喝了两口茶,问:“怎么回事?”
未絮见他如此,心中也感到依稀酸楚,收拾情绪,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讲与他听,从织蕊的造访,到伍肆夫妇出现,再到她冲动之下抢走冬哥儿,不过大半日的功夫,好似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她讲得很投入,只是话没说完,薛洵忽然打断,问:“你脚上的伤是谁打的?”
未絮眨眨眼:“卢氏啊。”
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望着她:“脸上的抓痕又是怎么弄的?”
她扯起嘴角一笑:“你的好儿子干的。”
他不置可否,未絮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冬哥儿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偷走,一晃数年,如今都会说话走路了……我看伍肆夫妇对他还算不错,倘若当年落在别人手里,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你的意思,让我不再追究了?”
“二爷还想怎么追究?罪魁祸首早已受尽折磨伏法,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孩子回来是好事,何必赶尽杀绝?再说,冬哥儿视他二人为至亲,你若处置了他们,有朝一日冬哥儿知道,难保不会怨怪,如此岂不伤了你们父子之情吗?”
薛洵握着扶手,骨节泛白,隐忍片刻:“但那泼妇弄伤你,这一遭又该怎么算?”
未絮低下眼眸:“多谢二爷垂怜,有你这句话,算不算账都不要紧了。”她又说:“倒是江七爷和江小姐,人家帮了咱们,你却把他们得罪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需得安抚才好。”
薛洵说:“茗七和小满不会当真计较,再说他们原本早该走了,不过为了我的伤才逗留至今,现在闹这一出,自然晓得避嫌,再怎么安抚,也非走不可了。”
未絮蹙眉:“你的药还没戒,江小姐怎么能走?”
薛洵道:“京城满大街大夫,圣上也派了太医,怕什么?药瘾易控,心瘾难除罢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
未絮道:“二爷有决心便好,那东西极为珍稀,大多来自外国朝贡,民间很难买到,你疗伤时用的那些药,不还是圣上御赐的吗?不戒也没办法。”
“别说了,”他眉宇倏地一蹙,攥了攥拳,站起身:“我去看看冬哥儿,先抱你进屋,你好生歇着。”
“叫两个婆子来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