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端王殿下的到访,此刻透着一股忙碌。
十来个训练有素的丫头掌事,身着统一的青荷色制衣,梳着利落的发髻,早早在门口垂首恭迎。
薛庆治将端王请进去,她们便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将茶水点心奉到堂上,然后默默退下,半点声音都没有。
屏退下人,屋子里安静片刻。
李桓不紧不慢地低头饮茶,姿态优雅闲适。
薛庆治在一旁偷偷察言观色,略显局促。
“今日下官家丑外扬,让殿下看笑话了。”
李桓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眼里闪过一抹笑痕。
“这雨前茶,很有些涩味。”
薛庆治见他不提薛庆修死而复生的事,想是已经得了消息才来的,生怕他误会自己知情不报,额上汗珠悄然冒出。
“我二弟从江州托人捎回来的新茶,想是今春的雨水不够丰沛,这茶叶失了几分灵气,入不得殿下的眼。下次若有佳品,再呈殿下品鉴。”
李桓仿若未闻,突然掀唇,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尚书大人可听说过旧陵沼的北斗七门?”
薛庆治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愣了愣。
“下官略有耳闻,只是那地方神秘莫测,守尸人不与外界往来,谁也说不清其中的门道与隐秘,以讹传讹者多了,也就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李桓端坐不动,眼神看来,仿若能穿透人心。
“本王最近倒是得了些风声。北斗七门受诏使指令行事。此人行踪诡秘,据说身负绝世技艺,智谋超群,得之便可纵横捭阖。”
薛庆治心中“咯噔”一声,暗觉此事棘手,脸上却不动声色,“下官愚昧,不知殿下为何提及此人?”
李桓:“若此人能为我所用……”
话语未尽,却饱含深意。
薛庆治赶忙欠身,深深拱手道:“恕下官直言。旧陵沼,是先帝下过严旨的封禁所在。无论是百官,还是皇室宗亲,皆不可与之有牵连往来……”
李桓一笑:“只要有心,万事皆有转圜。薛尚书可让灵虚道人窥破天机,本王因时制宜,也是顺应大势之举。”
薛庆治有点摸不准这位天潢贵胄的脾气,只觉得后背发凉,心虚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桓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薛尚书以为,那道人与邛楼案,可有干系?”
薛庆治浑身发冷,“依下官所见,应是……应是没有牵连。”
李桓侧目:“那老君山一事呢?听闻令弟立下大功?”
薛庆治尴尬地笑喏,吭不出声,也叫不了苦。
老君山的匪徒,行刺太子两次,可那里有天险可守,又有密道纵横,机关林立,莫说外人探不出究竟,官府也屡剿不灭。
在今日前,这些事听来,薛庆治顶多淡淡一笑。
即使李桓从来不同他交底,他大抵也能猜到,老君山那一群盘踞多年的悍匪,十有八九跟端王有些勾连,不然不至于发展那么快。
说不得,就是这位暗中培植的势力。
谁料,老君山一夕间被人端平了。
还是他的亲弟弟带人上山的……
依薛庆治对这个弟弟的了解,他是绝无本事做成这等大事的。
偏偏事情摆在眼前,老三洋洋得意邀功,看端王表情,也不似作假,这个“功劳”不认也得认。
只看李桓要如何去想。
薛庆治思忖片刻,道:“殿下可信任下官?”
李桓笑了下,“我若是连岳丈都信不过,还信得过何人?”
薛庆治紧蹙的眉头舒缓了许多,“依下官看,此事定有东宫插手。那位眼看朝堂大权渐次旁落,诸多大臣竞相攀附王爷,如何能睡得安稳?他若不设法制衡,只怕依附者也早晚离心,总得跟王爷争个高下、较个短长,方能稳住阵脚……”
李桓轻笑,目光凌厉了许多。
“将那老道士提来,本王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