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李聿白在公司食堂找到独自埋头吃饭的陈飞,他端着快餐走过去坐下。
陈飞感受到一道y影落下,抬头瞅着对面的李聿白,含糊道:“有事啊?”
李聿白也没立刻回答,慢条斯理吃了两筷子后,状若无意般提起:“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叔叔是人民医院副院长?”
“是啊。”
“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陈飞笑了,翘起二郎腿:“不得了,也有你求人的时候。说吧,有啥能帮上的。”
李聿白轻声说完请求,陈飞大手一挥:“就这事?行,待会帮你问问。”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说。我就是好奇,你和人家啥关系?”
李聿白就知道免不了陈飞八卦的环节,扯了扯唇:“朋友。”
陈飞放下筷子,嘴里叼着牙签,闻言切了一声:“那个也是朋友,这个也是朋友。李聿白你能不能行了?”
李聿白轻飘飘睨他一眼,给了他个眼刀子。
“行行行,不问了。别忘了欠我一顿饭就行。”
陈飞挺速度的,晚上就给李聿白把资料发过去了。收到陈飞电话的时候,李聿白正和他妈在吃饭。
他嗯嗯两声挂断电话,抬眼就看见他妈视线灼灼盯着他,“g嘛去?饭还没吃完。”
“吃饱了,有个工作要处理。”
李聿白妈妈手里端着白se陶瓷饭碗,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嘀咕:“借口也不带换一个的。”
李聿白进了书房,沉木se的书桌上面摆着一个银灰se笔记本电脑,亮着的电脑屏幕里是一份病历报告。
他细细看了一遍。说严重,b起其他类型的癌症已经算还不错的。说不严重,问夏爸爸自身的身t条件不算太好。
李聿白眉宇间渐渐拧起褶皱。
隔天上班陈飞路过李聿白所在的实验室,发现他今天下班格外积极。刚公司门口,李聿白的车已经从停车场开到大门,扬起一阵夹着灰尘的风。
李聿白积极下班,其实只是回家陪他妈妈一起吃晚饭。taadesi命令,如果不照做又得天天被催婚。
饭后,他妈妈在客厅看喜剧综艺,书房里还能听到一阵阵的笑声。
电脑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2月9号,21:36。
修长分明的手指来回敲击着桌面,他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电脑待机后跳到锁屏,锁屏壁纸是一部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
他眼神随意扫到,某段记忆不受控制般跳出来。
nv孩ga0怪地拿香蕉抵住他额头,模仿电影里那只兔子警官的语气:“尼克狐尼克,你被捕啦~”
“哦。”
nv孩不满意他的回答,跳到他身上:“不对,重新说。”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t,模仿那只狐狸的语气:“哈,为什么?”眼见着nv孩满意他的配合,李聿白话锋一转:“昨晚没c够?”
她气急败坏地埋头咬他肩膀和脖子,他垂着眼笑任她闹。
“李聿白,你个臭流氓。”语气又娇又嗔。
回忆生动到仿佛就在昨天,天下万般兵刃唯有过往伤人最深。
李聿白把电脑合上,起身出了房门。
他妈妈看他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忙不迭问:“这么晚,g嘛去?”
在玄关处换鞋的李聿白片刻也没停顿:“出门一趟,待会就回。”
他走得太快,在玄关柜子那块取了车钥匙就走,连他妈在后面让他带件外套都没听见。
车开到人民医院住院部,李聿白选了个靠大门最近的地方停。
他也没下车,降下车窗,从车里翻出包烟,捻了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摁下后跳出蓝se火焰,他单手拢住火苗,微低着头凑近。
待烟被点燃后,他深x1一口,幽幽吐出,白se的烟雾在车内弥漫飘荡。李聿白眯着眼,仿佛透过这袅袅烟雾能看到某个影子。
住院部几乎是灯火通明,李聿白在楼下待了很久。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形消瘦穿着针织外套的熟悉身影在靠近。
打算发动车子的手就那么停了下来,他隔着车的前挡风玻璃和张问夏遥遥对视。
她的眼睛像是通道,可以穿过漫长的时光回溯从前。
“李聿白?”
车窗玻璃没关,她轻柔的声音顺着凉薄的晚风传进他耳朵里。
他很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总是会把尾音拖长,无端添了点缱绻和暧昧。
她大概以为他是没听见,故而走到他车边上,歪着头看他:“你是过来……”
他侧头抬眼,视线霎时落在她袒露的那片脖颈处皮肤,上面红se斑点刺眼。
问夏一向察言观se,立马解释道:“好像是过敏。”她说完才反应过来,都分手了还解释得这么快。
李聿白瞧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缺钱么?”
“什么?”
他声音不大,问夏一下没听清,凑近了点,黑se发丝被风送进车内。
李聿白呼x1停顿了一下,“手术费够么?”
“啊,够的。我有点存款。”
只是也快花完了,不过这话也没必要对他讲。
李聿白点点头,一时无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气b起之前柔和清淡了许多,问夏听着唇角不自觉往上g了g,又乖巧后退了几步,看他发动车子:“哦,好吧。”
引擎声响,车子慢慢往前走。
李聿白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变小的她,在黑暗里,在冷风中,独自目送。
十号下午两点,问夏爸爸进了手术室。手术之前问夏被医生告知,为了以防手术室里需要用血,她要去献血站献血。
也就是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以血换血。
献血站八百米,走了十来分钟到那辆献血车上,医护人员问了几个问题,做了个检测就让她去椅子上躺着。
护士拿着针和血袋出来,那针粗得问夏有点害怕,护士倒是很温柔地安慰她。
胳膊被箍紧,勒出血管的痕迹,问夏闭着眼不敢去看,随后是被针扎入的刺痛感。
红se血ye顺着管子流入血袋,随之而来是问夏逐渐变白的唇se。
护士端着杯温水过来给她,轻声细语:“你感觉怎么样?脸se好像有点白。”
“还好。”
“不舒服要说哦。”护士还给她塞了包饼g补充能量。
饼g配着温水进了肚子,问夏觉得舒服了很多,还有工夫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但是血量到达350多的时候,她的脸se又开始发白。护士见她那样,拔了针:“不能再ch0u了。”
问夏也没继续坚持,最后ch0u的血量是380。
这段时间她的疲惫r0u眼可见,虚弱再加上献完这么多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
好在被护士及时扶住,把她送到另一张更舒服的椅子上躺着休息。问夏躺了十分钟,才稍微平缓过来。
回到医院,她把献血证交到了手术室附近的一个窗口做完登记,才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和她妈妈一起等着。
原本手术定的大概时间是三四个小时,但是一直到六七点都还没有任何要出来的迹象。
问夏开始有点焦急,直到她被护士带到另一个小窗口,窗口那头是她爸的主刀医生。
医生先是给她看了切下来的样本,随后开口:“现在是这样的,因为要保留肾,我们的事情。
但好在李聿白的父母再怎么感情不合,对他这个孩子还是宠ai的。
高二那年,他父母各自再婚有了另外的家庭。
范叔叔便是他妈妈的现任丈夫,是京西某个派出所的民警。
京西离淮江不算太远,高铁三四个小时,李聿白把他妈妈送到高铁站。
临快到时,李母忍不住开口再次说些他不ai听的老话:“李聿白,我可告诉你了,过了今年你都快奔三十了,再不成家你也别喊我妈了。”
“……怎么就快三十了?”
“四舍五入。”
“这也太能入了,顶多才二十五。”
“你少贫。那你找个nv朋友不得稳定交往个一两年?还不抓紧,h花菜都凉了。”
“我就不能不结婚?”
“人怎么能不结婚?以后老了谁照顾你?”
“合着您就是让我找个保姆?”
“李聿白!”
李聿白没理taade怒斥,继续道:“您和我爸不也没长久么?怎么还那么热衷于让我结婚?”
李母眉间拧出和李聿白同样的褶皱:“但是,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确实是抱着一辈子的打算的。”
当下的ai是真的,不ai了也是真的。
只是后来物是人非。
“聿白,妈也不是b你一定要结婚。不管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姑娘,妈只想你幸福。”
李聿白这才没再顶嘴反驳,在离别前伸手抱了抱他妈:“好,我会的。”
问夏爸爸出院那天天气很好,空气中都是淮江春暖花开的芬芳,让人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起来。
问夏爸妈在病房收拾东西,要回家了,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问夏在医生办公室听医嘱,顺便和医生商讨她爸的预后问题。
“你父亲现在的情况还不错,定期过来复查,然后再确定化疗预防的事。”
“化疗?”
“嗯,待会去找护士拿药,就没什么事了。”
问夏其实还有些担心,纠结着想问医生要个确切的复发概率。
医生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让你爸也放宽心。”
“好,麻烦医生了。”
问夏去了护士站拿完药回到病房,她爸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把东西装进其中一个背包,弯着唇笑:“好了,回家。”
问夏带着爸妈下楼到了医院大门口,正打算拿出手机打车去高铁站,一辆白se的奥迪就停在她面前。
车窗下降,露出云谏戴着墨镜的半张脸。
“学长?你怎么过来了?”
“送你和叔叔阿姨啊,上车。”
“不麻烦学长了,我打车就行。”
云谏索x下了车和问夏爸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送你们去高铁站吧。”
问夏爸妈偏了偏头看问夏的态度,没作声。
“学长,真不用。”
云谏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别这么客气,这里限停,上车吧。”
问夏看了眼白se奥迪后面排队的车,无奈之下,还是选择上了车。
白se奥迪驶出医院,迎面和一辆黑se沃尔沃相遇。李聿白余光瞥到白se奥迪里熟悉的身影,脚上动作一顿,车子慢慢减速,任由云谏与他擦过。
很快就到了高铁站,问夏和云谏告别:“学长,真的谢谢你了。”
“客气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他看着问夏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出声:“问夏。”
问夏扎着高马尾,回头时脸上还有没消散的笑:“嗯?”
“淮江春天很美。”
你要不要,再回来看看。
问夏的笑意放大,露出了左边脸颊上的酒窝。
“李聿白?”柔和的nv声把低头看手机的男人唤醒。
李聿白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的朋友圈,文案是“淮江,再见了。”,配的图是一棵没开花的玉兰树。
他听到宋雁月的声音抬眼,“抱歉,刚刚有点事。”
宋雁月突然轻笑出声:“你这人,真的蛮敷衍的。”
李聿白看着窗外,没接这句话。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除非你可以回答我一个疑惑。”
李聿白视线回转,挑眉看向宋雁月,示意她继续说。
“你和她,为什么分手?”
李聿白怔了下,端起白se的咖啡杯抿了口。
他和问夏是在高一上学期期末认识的,一来二去互生情愫,真正确认关系,是高二那个暑假。
他一直以来目标就十分明确,出国留学也一直在计划之内。遇到问夏后,他确实有过冲动打算不出国了。
是张问夏说:“你别这样,为了我放弃你的原定的计划。而且你是出国留学,咱俩又不是分手。”
她说:“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最后也是她说:“李聿白,我们分手吧。”
两个年轻气盛的人,吵架是常有的事,只是再怎么吵,都不会说出这两个字。
他当时脑子嗡了一下,几天连轴转地忙碌让他身心疲惫,冷着嗓子问:“张问夏,你再说一遍。”
她倒是不怕si地又重复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在将他凌迟,他咬着后槽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头:“你别后悔。”
那会儿在气头上,等过了几天冷静了再想联系她时,却发现自己被她全方位拉黑。
都是骄傲不肯低头的人,年少时分明情浓,分手却平静到让李聿白开始怀疑自己,也怀疑她。
直到分开后,思念在每个夜晚化成梦境重击他。
他才发现曾经浓烈而ch0u象的ai意,变化在每个平凡普通的日常里。这种变化,随着漫长的时光习以为常到让人忽略。
他总是梦到她还在身边,也梦到她躺在他身下呜咽sheny1n,一张小脸cha0红而迷离。
大多时候梦到的,却只是他们在每个周日的午后,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窗帘一拉,两个人窝在一起看电影。
她情绪波动大,跟着电影情节又哭又笑。他总是不太理解,问她“怎么又哭?”,她说他不解风情。
在某些电影上,他们还会争执拌嘴,问夏每次说不过就拽着他衣领,贴上自己的唇。
好吧,对错不重要。
他只想沉溺在名为张问夏的那片海,与她纠缠,生si不休。
他们触0过彼此每一块血r0u,丈量过彼此每一寸骨骼。所以分手后,他有多疼,才记起来自己有多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