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点,便都能够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一直都找寻着关于朱雀秘境的信息,渴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幸运儿,自此达成一步登天。
商长殷所想要找寻的扶桑梧桐树,如果说真的会在这已然堕落成魔窟的朱雀城当中的神明地方存在的话,那么一定只有在朱雀秘境当中。
这样看来,小白虎同商长殷说的那些话,倒也算不上全部都是蒙骗。
“你既然要寻那扶桑梧桐树,不若将我也一并带进去……我需要的东西与你之间并不存在冲突,如此可谓是双赢的事情。”小白虎再一次的强调,“且帮上我这一次,他日待我重归尊者果位,定然不会让你的付出白费便是!”
祂的话语听上去言之凿凿,说一句掷地有声绝不为过。然而让小白虎失望的是,商长殷显然并不是多么好说话的人,只是这样的程度并不能够全然的说服他合作。
因此,小白虎就看到那个狡猾的仙人即便是在祂几乎已经坦诚相待了自己所有的秘密之后却依旧不满足,而仍旧是要继续盘问:“那么——且当你真的便是那位白虎尊者好了。”
“堂堂白虎,这朱雀秘境当中,又有什么能够让你不惜代价也一定要去得到的东西?”
小白虎闻言,身后的尾巴在一瞬间几乎要绷直成一条线——尽管祂很快的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非常努力的想要去放松和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身后的尾巴依旧是出卖了他,左摇右晃,再不能比这更明显了。
在和商长殷绝望的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小白虎终于意识到,如果祂还想要得到和商长殷合作的机会的话,那么就必须原原本本的、将商长殷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和盘托出,而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也不要有才可以。
在心底反复的权衡之后,小白虎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要朱雀的那一份传承。”祂说。
这可实在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你要朱雀的传承做什么?”商长殷看了祂一眼,“你既是白虎——那么你便不可能接受朱雀的传承,成为新一任的朱雀。”
“我需要……朱雀的传承当中的力量。”小白虎喃喃道,“……我要用那力量,重回尊者之位。”
商长殷闻言,挑高了眉梢。
“你应该知道,这来自朱雀的传承或许就是朱雀城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倘若真的能够因为这一份传承而诞生出新的朱雀尊者,承担起镇守朱雀城的责任的话,朱雀城便可重现于这世间。”
小白虎的尾巴胡乱抽打的更加的用力了。祂的眼瞳当中有光芒闪烁不定,仿佛象征着其主人内心的思绪也在起起伏伏。而最后,这一份思考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当小白虎再开口的时候,祂的每一个字都说的非常的缓慢而又慎重,其中又蕴含着过于沉重的厚度。
“我知道。”祂说,“但是……我选择先庇佑我的子民。”
朱雀城已经沦落,彻底的成为了魔窟;若这尚且还只是浮于表面的影响的话,那么朱雀城中已经数百年没有仙人诞生,无疑是朱雀城已经行至末路的最有力的佐证。
如果说失去了朱雀尊者,是曾经繁茂的大树开始枯萎;那么道途断绝,没有仙人能够感道而生,就连最后的深埋于地下的根须都已经断绝了生机,几乎再不被认为有能够复原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其费劲功夫与心力的想要去培养出新的“朱雀”,还不如让这一份力量发挥出更具有价值的作用。
——比如说,需要这一份力量去守护的白虎城。
在小白虎看来,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毕竟白虎城当中的子民是鲜活的,比起追寻毫无意义的缥缈之物,难道不是先让原本就活着的人能够活下去——能够获得更安稳平和的生活要来的更为重要一些吗?
尽管对于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怎么清楚,但这却是被深深的刻在小白虎的记忆之中的、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所以祂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祂无论如何都必须拿走朱雀的传承,即便那相当于亲手掐灭了朱雀城最后的可能的希望,小白虎也决定背负着这样的罪孽继续前行。祂决不允许自己的白虎城也沦落到如今朱雀城一般的下场。
这样的说辞并不能够完全的说服商长殷,但至少足够他允许小白虎暂且先加入到他们的行程当中来。至于之后的事情——那便留到之后再说。
当商长殷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莫凭阑的嘴噘的都快能够在上面挂一个油壶。但是当他一转头面对商长殷的时候,却又是一副乖乖巧巧、商长殷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模样,看的柳浮生嘴角直抽。
“既然哥哥决定要带上这个家伙一起了,那么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也好叫这四脚兽知道,究竟谁才是更博哥哥喜欢的那一个……!
既然已经明确了下一步的目的地是朱雀秘境,那么少不得要搜寻相关的讯息与线索。只是这事毕竟非比寻常,随便的找一座妖魔聚居的城镇进去,大街小巷上,没有谁不讨论这件事情的。
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刻意的去打听,只要挑一家人多的酒楼进去坐下,点上一壶清茶,再稍微的坐上一会儿,便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通过周围人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三三两两的交谈,关于朱雀秘境的相关信息很快便已经被全部了解清楚。
这是朱雀秘境第一次出现,因此关于这个秘境没有任何的消息和线索能够被用来参考,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按照能量的汇聚速度、以及汇聚的地点来推断,朱雀将会在七月七鬼门开日开启,凡届时受到了秘境感召者,皆可入秘境之中,搏一个锦绣前程。
商长殷同小二叫了一壶酒,给他们旁边桌上正聊的口沫横飞、看起来非常懂的两个妖魔满上了一杯,一双凤眼当中漾着些微的笑意,同这两只妖魔搭话。
“这壶酒便算我请二位的——只是关于这朱雀秘境,不知可否向两位再多打听几句?”
这样的事情在这酒楼当中并不罕见,更何况商长殷叫的可是这酒楼当中最贵的酒,哪里是这两只小妖魔平日能够消费的起的。
因此当下便也眉开眼笑,拍着胸脯让商长殷只管发问,他们定然知无不言。
“我从偏远小地方来,今日一入城中,便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那毕竟是朱雀的传承,我等妖魔,也能够获得吗?”
因为他看上去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于殊然,而能够遇到这样的人有什么不了解的问88888888·题,还要想自己询问,实在是一件太有成就感的事情,以至于这两个的确是没有多么聪明的妖魔在相互对视之后,“嘿嘿”的笑了几声,忽略掉了问出这样的问题本身便有些不对劲这样的原则性问题,同商长殷解释了起来。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他们如同商长殷所预料的那样,非常好为人师的同他“科普”了起来,“朱雀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做任何的限制,只要能够进入秘境当中完成试炼,那么不拘性别种族,年龄老少,都平等的能够得到朱雀的传承。”
“即便是妖魔?”
“即便是妖魔!”
商长殷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再没有多问其他的什么,横竖不过是一些再寻常普通不过的交流。等到那一壶酒已经被全部喝尽,再倒不出什么来的时候,商长殷方才同这两只妖魔散伙,回到了他们自己先前的位置。
莫凭阑非常狗腿的将早已经提前掐着时间倒好、放到现在正是温度适宜的茶水朝着商长殷推过去:“哥哥辛苦了!喝口水吧!”
商长殷“嗯”了一声:“这朱雀秘境与朱雀传承,倒是比我想的要有趣的多。”
分明是代表着四象之一、以及对凡人的绝对的保护与偏爱的朱雀之位,却居然允许完全的站在凡人的对立面——乃至于是朱雀的对立面的妖魔也拥有获取的资格。
即便不论最终的结果是否会当真落在某个妖魔的头上,单只是愿意给出这样的一份机会,便已经足够令人为之而感到惊奇了。
他们在这酒楼当中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要准备离开。可好巧不巧,几乎就是在一行三人将将要起身的那一刻,酒楼的大门被从外面猛的推开,发出了非常剧烈的、“啪”的一声响,引的所有人都朝着那边看过去。
门外站着的不速之客俱都生的奇形怪状,但相同点是都拥有着只需要一眼看过去便会觉得心头胆寒的奇形怪状的外貌。而此刻,他们当中甚至有不少的口中还“滴滴答答”的流下涎水,眼眸当中透露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无比贪婪的光。
酒楼的老板娘便甩了甩自己手中绣着花的帕子,口中“哎呀”了一声,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一群强闯来的家伙倒也不惧,只面上生了些恼色。
“你们怎么这样粗鲁?若是吓坏了妾身的客人,妾身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拿出多少钱赔?”
老板娘的目光投了过去:“今天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妾身可是不会依的,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两个,全部都要赔偿妾身一个满意的金额才是!”
在她这样说的时候,隐约能够看见老板娘两颗唇畔两颗尖尖细细的毒牙,和一点猩红的、似乎有分叉的舌尖。
这一群看着就知道来者不善的妖魔们咧开嘴,为首的那个朝着老板娘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看起来很是熟稔的样子:“您若是听了我的来意,就不会觉得我多事了。”
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闪烁着寒光的牙齿:“您这店里面啊,混进来了人类。”
长生道(四十七)
几乎是在男人的话音和落下的一瞬间,整个酒楼当中的气氛便以完全能够被感知到的速度变的凝固和危险了起来。原本或坐或立、或高谈阔论或安静无声的那些“客人”们全部都在一瞬间——有如被打了鸡血一样的,瞬间振作了起来。
原本还无比喧哗和吵闹的酒楼当中顿时就没了声息,而在这样的寂静当中,又隐约的潜藏了某种极致的恐怖。这种恐怖并不是那种声势浩大的,正好相反,它是如此的无声无息,带来极为沉重的压迫感。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所处的时间越久,便越是会觉得有难言的恐怖压在肩膀上,几乎都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哎呀。”打破这样的沉寂的氛围的是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那一张妩媚多情的脸上正缓缓的露出一个笑来,嘴角朝着两边咧的很开,“原来是有这等的好事,官人怎么也不早点说?”
只是看着她的这幅模样的话,会给人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她就能够撕去表面的这一层算不得多么牢固的人皮,露出其下的狰狞的内里来。越是盯着这老板娘看的久了,便越是会疑心在那一张狐媚的脸上,是否当真就要有一张属于狐狸的脸浮现出来。
毫无疑问,这位老板娘,是一只狐狸的妖魔。
而老板娘的反应并非是个例,在方才那一阵短暂的沉寂被老板娘的这一声笑给打断之后,整个酒楼当中顿时像是沸水溅进了热油锅里面那样,变的有些过分的热烈、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激烈了起来。
不少的妖魔的眼中都开始散发出过于诡异和热烈的光,其中是几乎能够将人淹没和吞噬的贪婪与狂热。这般看上去,这整间酒楼当中,倒很是有了几分群魔乱舞的味道在其中。
酒楼的门“啪”的一声被用力的合拢,紧紧的关上。这整间酒楼便顿时都化作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而其中被圈起来的那隐藏的人类便只是待宰的羔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莫凭阑不动声色的朝着柳浮生看了一眼,又朝着商长殷看了一眼。他小心的伸出手去抓商长殷的衣角,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担忧的以眼神去示意他。
毕竟别人不知道,难道莫凭阑还不清楚吗?商长殷可并不如同其他人所想的那样是“仙人”,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
如果这些家伙的确是冲着商长殷来的话……
莫凭阑的手指更用力了一些,眼底的那种鲜艳的红色看上去都快要流淌出来了一样,有一种逼人的艳丽。
他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过于剧烈了,连带着和他之间订立了契约的商长殷也都隐约的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低下头去,看向了莫凭阑,语气平静,像是周围的一切都并没有什么影响和所谓。
“怎么了?”
莫凭阑的声音听上去微不可闻,是几乎可以算是哼出来的轻微的气音:“他们是不是来……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若只是单纯的论能够调动的力量的话,莫凭阑未尝比得上商长殷;但是好就好在,莫凭阑的力量一脉传承自亡灵国主,而以死亡的法则,去撬动他人的死亡——这是最迅疾,也是最无法被察觉的手段。
而眼下,莫凭阑想的就很简单。如果这些妖魔是冲着商长殷来的话,那么他必然会让他们有来无回,并且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这其中的端倪,进而牵连到他们的头上来。
但是面对莫凭阑的这个提议,商长殷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案。
“没有这个必要。”他说,“先不要着急,再看看。”
无论是对方的目的也好,还是这整个事情也好。在真正发生之前,倒也不必自己吓自己。
何况……商长殷的目光微动,无声无息的落在了身边的柳浮生身上。
作为这一支队伍当中唯一明面上的“凡人”,面对这一幕,柳浮生却是表现出来了超乎寻常的平静与镇定。他看起来根本没有多少位自己的担忧,仿佛是笃定那些妖魔根本不可能查探到自己的头上来。
有某种尚且没有被表露在外的东西,给了柳浮生这样的底气。
赶在柳浮生注意到之前,商长殷重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整个过程有如蜻蜓点水一般,甚至根本不会被察觉。
柳浮生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方方面面都露出了很多的破绽。他的目光极为虚浮的从那些堵住了门的妖魔的身上一扫而过,但是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便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整间酒楼里面所有的妖魔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那一队走进来的妖魔,谁都想要知道得之不易的人类究竟藏在哪里。如果目光能够被织成线的话,那么这些妖魔们的目光便已经足够布下天罗地网,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能够从中逃离的可能。
当那些妖魔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莫凭阑整个人都像是一具拉满了的弓,所有的弦都全部紧张的绷了起来,并且抵达了最极限的位置,仿佛只要再稍微用力哪怕一点都会被崩断。那一双大的有些吓人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妖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出手伤人。
但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些妖魔从始至终的目标都不是他们,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朝着这边投递来注意力过。
他们气势汹汹的、目不斜视的从商长殷一行人的身边经过,莫凭阑原本的满腔戒备都落了个空,当下有一种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自口中颇有些呆滞的发出了“呃?”的疑惑的一声。
无论是商长殷也好,还是柳浮生也好,似乎都没有被这些冲着“人类”而来的妖魔们所注意到。他们在相隔了几个桌子外的某一桌前停下,于是酒楼里的关注焦点便“唰唰唰”的全部都落到了那边去。
那一桌上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披着一件黑色的宽大的袍子,整个人都几乎隐藏在袍子当中,还戴着宽大的兜帽,唯有一张精巧的脸露在外面。
而就算是这一张脸,实际上也并不能够说是完全的就展露了。少女戴着半透明的面纱,将下半张脸都遮掩,唯有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警惕的望着所有人,通透的紫会让人联想到烟色的水晶,又或者是日光照射下熟透了的葡萄。
即便是被这样围了起来,少女看起来也足够的镇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是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她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一只手隐在斗篷下,抓住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望着她的妖魔看过去。
“阁下这般指控,可是能够拿出证据来?”她冷声发问。
而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从少女的身上有算不得稀薄的妖气悄然的弥漫散发出来,像是对自己身份的宣告。有的妖魔已经开始因此而感到迷茫起来,转而将矛头对准了闯进来的那一队妖魔身上。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们并不善意的嘲笑,是十分乐于见到其他人吃瘪的模样,“啊哈!如果这样的话,按照规矩,你们可是要把自己的一只手臂和半分的魔核留下来,作为赔偿!”
这些妖魔,原本便是由这世间最不堪的污秽与恶念当中所诞生出来的。如果指望他们拥有什么诸如团结友爱一类的情绪,那简直可比痴人说梦。
正好相反,妖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安分的存在,他们时时刻刻都渴望着见到其他人的不幸。即便是自己其实并无法从这一份不幸当中获得什么,但只是旁观这一切的发生,都能够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快乐。
虽然听起来非常的抽象……但是妖魔就是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