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起身。”我略略抬手,令他起来,“这许多日子没见你了,竟觉得你更沉静了,以往就跟个据了嘴的闷葫芦似的,如今看你啊,只怕是心里比谁都透亮着呢。你说吧,这几个月,你都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一鹤方才站起来,听闻此话又跪下来,对我磕头,恭敬道:“请娘娘屏退左右。”
玉奴看我一眼,我本想她会留下,她却带领着其余宫女一齐告罪了。
“你说吧。”
“皓历二十五年春,您大婚之年。”一鹤徐徐开口。
“大婚那日,赵丞相很高兴,喝得很醉了,差点醉倒在酒席上。您大婚的嫁妆赵丞相命人足足打了七十二抬樟木箱子,据是气派得很,摆了十里长街。世人都说,寻常诸侯国嫁公主,也不过如此了。赵丞相独独说,‘我此生唯有这一女,自小送进宫里来,我与她母亲都不曾为她费过什么心,而今与二皇子大婚,自然要以倾家之力为送亲。’”
我竟从来不知一鹤也有如此说书的才能,他以往在我宫里像极了个不会说话的木头桩子,出去没多久,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说的字眼都像有灵一般,每每让人想哭。
“您大婚后,丞相与丞相夫人见您与当初的二皇子情投意合,也享了几年天伦。然则后来,先皇年事渐高,却没有立太子,朝臣们各有心思,各自站队,跟随自己认定的天命潜龙。朝中形式不甚明朗。先大皇子与咱皇爷向来交好,均无争斗之心,然而朝臣们的站队,硬生生要将两弟兄足下划下一道天堑,先皇何等人,岂会让他们如愿?天子一怒便将两兄弟分开。甘王仍是住在宫中,当今圣上得封一地王侯,您也随夫去了封地。”
我预感到那段故事我一直迷惑的部分快要来了,多年的谜团像是雾一样遮住我的眼帘,我赵宝臻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不敢伸手拂走眼前的迷雾,只敢自欺欺人骗自己是叶辰朝故人心易变。
“赵丞相因您嫁给了当初的二皇子,因而一向是众人眼中的二皇子党。”一鹤声音毫无波澜,“站队本不是赵丞相初心,然而这局势瞬息万变,身后的众人之志远超丞相一人的意志。”
“皓历二十七年,您辞别父母,与皇爷一起去了封地。丞相牵着您的马,依依不舍。”
我听着一鹤清淡的声音,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冬日,父亲拉着缰绳扶我上马的场景。叶辰朝也在与大皇子、满朝同僚话别,我父母围在我身畔,我父问我:“臻娘啊,你缺什么,就尽管写信传回京城来,咱们家不是小门小户,想吃什么咱们家都能做了派人送来,缺工匠、人手,也尽管告诉我们,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爹。爹拼了这身官皮也要给臻娘弄来。”爹爹笑得和蔼慈祥,我只道是他在与我开玩笑,也道:“女儿想要的都在身边了,什么都不缺。爹,娘,长路迢迢,女儿告辞了。”
爹爹抚着美髯,道:“我女儿真乖。往后啊,就是王妃了,切记不可欢笑太甚,失了王妃的尊严。”
“是,”我应道。
“王妃,该启程了。”叶辰朝轻轻抖了抖缰绳,驱使着黑色的骏马向我走来。他年轻又英俊,正是我爱的人的模样,我见着他就忍不住微笑。“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等到举国欢庆的节日,父皇召我回来,我便带着王妃回来看望您二老。告辞。”
直至我们走出去很远,我爷娘都仍然在远处,渐渐、渐渐缩成两个黑点儿。
“您与皇爷当初去往封地,做一方诸侯与王妃时,又怎会知晓朝廷并未因二皇子被遣去封地就停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鹤肃色道,“皇爷去了封地无异于虎添翼,先大皇子坐镇宫中却如幼子,日日去国子监上课,弱冠年纪尚不得插手国政。多年前的二皇子党在皇爷去往封地后还有人认为,二皇子不过是去封地学习如何治理一方的大小事务的,哪怕皇爷当时已处江湖之远,远离夺嫡的风口子。”
我也犹记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