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原本……以为宁王必死无疑,可谁晓得……”
“看来……又是那个张安世。”
“主人何以见得?或许是那纪纲……”
文弱书生似乎因此而心浮气躁,他忍不住咳嗽,最后苦笑道:“你不明白纪纲……纪纲只想得功劳,他不在乎谁谋反,只希望事情越大越好,纪纲是极聪明的人,可他的欲望太重了,无欲则刚,而一个人一旦欲求不满,那么……就会失去对事物的判断。能识破此局者,就只有张安世。”
“此人可恨!”
文弱书生道:“这样下去,就麻烦了,他们还会追查下去,这天底下,最怕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追查到底,任何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痕迹,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变数,这张安世,又如何能猜测到……”
“接下来该怎么办?”
“忍耐。”
“可是……”
“忍耐吧。”文弱书生心情越发的浮躁,他显然为自己费尽心机而布置的东西被识破而懊恼。
他又拼命咳嗽,取了丝巾捂着自己的口,良久才道:“把栖霞,盯死了,一举一动,都要奏报……”
“要不,主人就去大漠中避一避吧。”
这人摇头:“事情还没有坏到这样的地步……张安世……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若是真到了要去漠南躲避的地步……也就太不堪了,备车吧……备车……”
“主人要去何处?”
“去京城。”
“啊……”
“最危险的地方,最是安全。”这人淡淡道:“何况,京城里,有我们这么多人……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已经有人开始焦躁不安了,我若是在那里,他们才会镇定下来,现在最紧要的是,稳住人心。一旦人心动摇,则是满盘皆输。去备车吧……”
武官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是。”
“咳咳咳咳……”
大帐中,又传出一连串的咳嗽……
……
纪纲默默的坐在公房里,足足四十八个时辰。
这四十八个时辰,他都纹丝不动。
只直勾勾的盯着虚空,一言不发。
偶尔,他露出苦笑。
这时,书吏蹑手蹑脚进来,给他带来了一些食物。
纪纲勉强吃了几口,而后,将食物推到了一边,突然对书吏道:“你有没有碰到一种情况,那就是……无论你如何尽心用命,可最终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被人抛弃的走狗……”
书吏诚惶诚恐的道:“学生……学生……”
纪纲凝视着他,书吏身子弓的更低:“学生也是都督的狗……”
纪纲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而后道:“哎……我不甘心,我终是不甘心啊,这么多年……我怎可将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分明……我已到了今日……早知如此,我该知足,若是知足,必不至今日……”
书吏宽慰道:“都督不必……”
纪纲摇头:“哎……再多说也是无用了。”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来,慢悠悠的将匕首放在了烛台上,任那烛火灼烧。
书吏心中大惊,瑟瑟发抖:“学生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都督您……”
就在此时,突然……这匕首在纪纲的左手紧紧握住。而后,这匕首朝着他的右手手腕狠狠扎下去。
“啊……”
那匕首洞穿了他的右手手腕。
血箭飙溅在他的脸上。
他狰狞着,双目充血而赤红,却仍然不肯罢休。继续握着匕首,开始慢慢的在自己的手腕处切割。
手腕上的伤口越来越大,或许是碰着了他手骨,以至他左手无论如何用力,也切割不下去,于是,他脸开始扭曲,满脸是鲜血和冷汗。
书吏惊叫。
“都督,都督……您这是……”
“哪一只手犯了规矩,就要割舍掉它。”
“都督……还是请……请其他人来吧,都督……”
纪纲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左手继续用力,慢慢的切割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眼看着……那皮肉和筋膜、骨血统统暴露出来,他咬牙……森森道:“这天下,谁敢伤我一根毫毛?只有我纪纲可以……可以……”
咯咯……
匕首的锋刃早已卷了……
可这有过切痕的手骨,竟硬生生的被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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