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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沉着脸,接过了供状。
这些供状,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只有朱棣一人翻阅。
这是涉及到亲军的案子,而且里头的秘密实在太多,甚至可能波及到皇家。
朱棣低头……
看到纪纲居然用宦官来服侍他自己。
甚至……家中还私藏违禁之物。
勾结盗匪。
对良善的富户灭门破家。
他耐着性子,一件件地细细翻阅。
还有搜索锦衣卫上下人等的罪证,秘而不宣,借以要挟锦衣卫和大臣的隐私。
朱棣越看,眼里越是冒火。
这里头哪一条,罪过都不小。
朱棣脑海里的纪纲,已经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了。
从前的时候,纪纲对他可谓是俯首帖耳,卑微得像一条蛆虫。
纪纲表现得那样的卑微,以至于连朱棣都认为,这个人虽有野心,但是这种野心,远远小于对他的恐惧。
所以他认为,这个人,绝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来。
可终究,朱棣还是大意了,他过于高估了自己,这纪纲,何止是胡来?
甚至……
看到一份关于假传圣旨,得官盐数百万斤的供状时,朱棣人都麻了。
盐铁专卖。
大明的税赋,除了粮税之外,最大的来源就是盐税,因此,所有的盐商,都需要盐引,否则就以贩卖私盐论处。
这每一斤盐,就是银子。
可是……纪纲随随便便地拿一张锦衣卫的驾贴,就可伪造这是朱棣的口谕。
往盐场搬盐,数百万斤啊,数百万斤是什么概念?
这都是钱,是真金白银啊!
更可怕的是,其实还不只是如此。
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此堂而皇之,这里头要经过许多的程序。
譬如办事的锦衣卫中层官员,譬如负责押运的官校,譬如分销的商户,又如盐场的人员,还有……户部……这么多盐,盐场一定要上报户部。
至于地方上的官吏也要协助,盐运使……还有布政使……这些人……难道看不出一丁点蹊跷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皇帝不可能直接下达数百十万斤盐的口谕。
可偏偏,从上到下,这锦衣卫内内外外的所有人,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没有一个人奏报。
也无一人质疑。
这证明什么?
证明锦衣卫内部,甚至是半个户部,还有地方上的布政使,盐铁使,地方的知府、知县,都在装傻。
每一个人都视而不见。
可怕的更是……纪纲一早料到,没有人敢多嘴,没有人质疑,甚至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胆敢奏报。可见这纪纲对自己自信到什么地步。
而这自信,又从何而来的呢?
为何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他将自己当皇帝了吗?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眩晕。
一份份供状,都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以至于朱棣冒出一个疑问,这纪纲……怎么就敢这样?
抬头,朱棣凝视着张安世道:“这些……千真万确吗?”
张安世道:“陛下,都是他的亲信心腹们的供状,上头有签字画押,而且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这些人……其实有不少,都参与了纪纲的事。也就是说……他们自爆这些,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株连的准备。陛下,有谁会冒着自己跟着一起掉脑袋的风险,去揭发纪纲呢?”
顿了一下,张安世又道:“除此之外,这供状之中,彼此的证词都可以交叉印证,而且……时间、地点,牵涉到的人物极多,就算是一个两个人栽赃,可只要顺着供状,去捉拿其他涉事之人,还有这么多的苦主……难道……这些人也会作假,就说假传圣旨的盐场一案,牵涉到交接的人,至少有数百上千人,还有那盐场肯定也有账簿,所以……臣觉得,这骗不了人。”
朱棣颔首,这样的案情,确实是清晰可见,这纪纲真的是连装都不装了。
此时,张安世正离得朱棣很紧,他压低声音道:“臣还听说,他有时会召一些官校去家中宴会,当着宾客的面,穿着亲王才能穿的蟒袍出来,众人见了,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说他英武非凡……夸奖他……”
“够了。”朱棣勃然大怒,他脸羞红到了极点:“不要再说了。”
张安世的话,不啻是在打朱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