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奇沉思了片刻,却六神无主地道:“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刘观道:“这样的大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是什么,你可知道?”
徐奇慌忙道:“愿闻其详。”
刘观道:“能调用这么多的人手,而且能下此决心的人,依我看……可能……是张安世的布置和谋划。又或者……”
刘观本还想说一个人,只是话到嘴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无法想象。
徐奇道:“你的意思是……”
“这就说明,张安世已抵达了江西,而且……一定是在某处操控,你们啊……人家都已到了眼皮子底下了,怎么这样的糊涂,竟然毫无知觉?”
“这……这……”徐奇道:“若如此,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还有……现在封了府库,这不摆明着,要抢银子吗?这些银子,只怕有去无回,那些人肯放过咱们吗?”
刘观来回踱步,他低着头道:“若是老夫,就会选择彻查一下,这张安世人等在何处,知己知彼,才有一线生机。”
“那么依刘公看……”
“不必看我。”刘观淡淡道:“老夫说的是,若是老夫遇到这样的事,会这样做。”
徐奇愣愣地道:“刘公这是什么意思?”
刘观死死地盯着徐奇,有点气不打一处的感觉,气恼地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问老夫什么意思?老夫乃礼部尚书,钦命来江西,不是和你们同流合污的贼子!你来问老夫是什么意思,老夫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徐奇:“……”
刘观拂袖道:“哼,事到如今,已经无所遁形了,你还想和那些人厮混一起?”
徐奇道:“刘公……这般……难道就不怕?”
刘观大义凛然道:“我怕什么,今日你们若要杀人灭口,老夫总还算是忠臣,不为你们这些贼子所容,至少还了落一个朝廷的抚恤。到了这个地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徐奇心乱如麻,他脸色变幻不定,口里道:“许多事,刘公已经撇不清关系了。”
刘观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道:“撇清关系?谁说老夫和你们有关系?你真以为老夫与你们同流合污?实话告诉你,你们的罪证,我已让人连夜送回京城了,早在今日动手之前,就已经预备了一切,告发尔等,我刘观怎会和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徐奇懵了:“什么……什么罪证……”
“你们的一切关系,牵涉到此事的所有人,除此之外……”刘观咬牙切齿地道:“还有所有的金钱流向,甚至还包括了鄱阳湖的那些人……你以为老夫不知道?”
刘观说着又大笑了几声,却是笑得更冷,不客气地看向刘观道:“老夫到了江西之后,确实和你们隐瞒了一些情况,而且也确实被你们裹挟着,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可是……将来朝廷自会明察,自始至终,朝廷会知道老夫没有在江西收取分文的贿赂!”
“老夫在此,是忍辱负重,与尔等贼子虚与委蛇,为的就是搜查出尔等所有的罪证,你们种种不法之事,我早已暗中整理造册,为的就是有一日,朝廷能够得知你们的真面目,铲除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徐奇猛地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第看着刘观:“刘观,原来你竟还藏了一手?”
刘观眼带轻蔑地看着他道:“你以为,你和你们那些人想拿老夫做你们的替罪羊,老夫会不知道?从一开始,你们这些人……便已处心积虑的谋划,只是此罪甚大,将来事发,必须得有一人来承担这个干系。你们料定了,老夫会主动请缨,便是指望着你们得利,而老夫去送死。”
徐奇脸色骤变。
刘观一脸不屑地大笑道:“可你们也不想想,我刘某人虽然贪婪,而且爱美色,也爱好酒,浑身都是臭毛病,可我刘观能从洪武活到永乐年间,且还能平步青云,真以为靠的只是运气吗?”
徐奇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徐奇的脸色开始变得阴冷,他死死地盯着刘观,一双目光再不似方才慌慌张张的模样,反而带着几分锐利。
“我知道的太多了。”刘观道:“来到这南昌府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所以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这件事你们得逞,老夫自然默不作声,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还可以借此机会,跟着你们分一杯羹。”
“而一旦事泄,你们真以为老夫会给你们顶罪?你错啦,老夫这些时日,早已做了诸多的安排,等朝廷彻查下来,厂卫开始给你们算账的时候,老夫早就清白了。届时,朝廷至多算我昏聩,却绝不会论到老夫乃是你们的同党。”
“刘公……这番话……你似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徐奇慢条斯理地道。
徐奇已一改方才的慌张,反而变得格外的冷静。
只是粗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显然,徐奇的心很乱。
“这不是最坏的打算,而是在当下,老夫最好的结果。”刘观也十分平静,不喜不怒。
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可能平时平平无奇,可到了关键时刻,思维却是格外的清晰,气度异常的自若。
一个人能混到刘观这样地步的人,可能平日检验不出他的成色,可到了此等大难临头的时刻,刘观的表现,一定是远超常人的。
他只微微一笑道:“不,这是最好的打算,现在东窗事发,大难临头,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善了,老夫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你们恼羞成怒,立即杀死老夫,如此一来,老夫就算真正的忍辱负重,被乱党诛杀了!”
“我乃礼部尚书,只要这么一死,即便不能得到配享太庙的待遇,却也足以让我的儿孙们受益无穷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囚禁我,可囚禁我……等到厂卫的人一到,将我营救出来,我虽无功,可是有些事,是可以向朝廷和陛下说清楚的,至少不至和你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总而言之……你们所有的东西,都已呈送有司了,老夫检举有功,自然不是和你们这样的人为伍。”
徐奇沉默了,接着微微低垂着,像是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他突然抬眼看着刘观道:“告辞。”
“怎么,不杀老夫?”刘观笑了笑道:“即便不杀,也不敢囚禁吗?”
徐奇没吭声。
刘观道:“若是你们不囚禁,那么,我这便回京……”
说罢,他一副要动身的样子。
徐奇喉结滚动,脸色越来越严厉,他颤着脸,终于艰难地道:“刘公何至逼迫至此。”
刘观道:“汉贼不两立,时至今日,尔等魑魅魍魉已是无所遁形,老夫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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