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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张安世自顾自地打开了奏报。
而后,他慢悠悠地接着道:“永乐二十年七月十九,锦衣卫西城千户所校尉刘德记曰:礼部右侍郎陈登府邸,陈登与来客密议,来客有十三人,计有刘和、张三河人等,至午夜方回。”
张安世慢悠悠地念着,与张安世脸上的从容不迫截然不同的是,陈登的脸色,骤然变了。
永乐二十年,便是去年!
去年七月十九的许多事,他其实已记不清了,不过……对于这一场密会,他却还有印象。
也就是说,从去年的七月十九,他竟已被锦衣卫严密监控了。
可怕的是,他丝毫没有察觉。
张安世又道:“八月初五,陈登见鸿胪寺录事张涛,言宫闱事,张涛出府,修书四封送出,往四川布政使司、福建布政使司。”
张安世越往下说,陈登的脸色就越加难看。
张安世继续道:“八月十一,陈登托病,请求病休,却于府中书写三章三篇,于次日命其管事送出。”
陈登:“……”
张安世笑了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又道:“对啦,陈公,你那管事叫陈十二,此人有一个儿子,也在你陈家做事,负责管理一些田产,此人爱喝酒,所以嘴巴藏不住事。”
陈登:“……”
张安世道:“不过论起藏不住事,还得是你的小妾刘氏,刘氏因生了儿子,却因此子乃是庶出,心中颇有怨言。她与身边的丫鬟,可说了不少陈家的事,而这丫鬟,好巧不巧,又与你府上的马夫关系匪浅,这马夫喜在大油坊巷喝茶,与其他的车夫吹嘘一些事,啧啧……”
陈登:“……”
张安世接着道:“自然,其实比起你这小妾,你那位续弦的夫人王氏,才最是厉害的。”
陈登听到此,早已是色变,他紧紧抿着唇,只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因为张安世所言,显然是将他一家老小的底细都摸清楚了,甚至一些稀碎的事也了然于胸。
他陈登知道的,张安世知道,他陈登不知道的,张安世也知道。
因而,张安世说出他的续弦夫人王氏时,陈登竟是下意识地道:“她如何?”
张安世这下子,神色却是显得有点复杂,摇头道:“算了,我不便说。”
陈登:“……”
可越这样说,越令人觉得耐人寻味。
杨荣等人……本是心中又惊又觉得张安世深不可测,本也好奇着想听下去,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好奇之心。
亦失哈下意识地道:“郡王殿下,关系到了钦案,有何不可说的?”
亦失哈可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个个直直地看着张安世,等着下文。
张安世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位续弦的夫人王氏,因为年轻,且陈公的心思,都放在了家国天下上头,因而……不免在家……”
陈登顿时瞪着张安世,勃然大怒道:“你不要在胡言乱语了。”
张安世咳嗽道:“是,是,是,不说了,陈公,你现在可相信……锦衣卫对你的情况,早已摸排清楚了?”
顿了顿,接着道:“不只是摸排,实际上,早在半年多前,陈府的情况,就已完全掌握。还有刘和、张三河人等,无一不是早已查清了他们的底细。只是锦衣卫一直引而不发,正是因为……陈公等人所为,对新政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一个陈公,可以比得上十个我张安世呢!”
前头的话,众人已经再没有任何怀疑了。
可后头的话,还是让人感到一头雾水。
只是在张安世言之凿凿之下,这陈登等人的脸色,再没有方才那般视死如归。
朱棣的脸色,也从愤怒,转而变成了疑窦。
于是他定定地看着张安世道:“这样说来,反而是东厂,坏了张卿的事了?”
张安世这才苦笑道:“坏是坏了,不过好在东厂在大半年之后,才拿住了陈公人等。所以坏的事也不多,虽有遗憾,却总没有导致重大的损失。”
亦失哈在一旁无语极了,心里可堵得难受!
朱棣瞥了亦失哈一眼,随即道:“这陈登等人,立的又是什么功劳?”
这才是朱棣最为觉得好奇的。
“这……”张安世想了想才道:“陛下……臣只怕难以解释,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是陛下想要得知真相……只怕……需要真正去实地了解。”
“实地了解?”朱棣双目掠过了一丝狐疑,于是道:“何处可了解?”
“和州……”张安世吐出这两个字。
和州……
一听到和州,朱棣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其他地方,倒也罢了,这和州,他孙儿朱瞻基就在那儿任知州呢!
这意义,对于朱棣而言,就大大不同了。
朱棣便道:“张卿的意思是……朕摆驾和州?”
张安世则是迟疑地道:“陛下乃千金之躯……”
朱棣脸一绷,一本正经地道:“少给朕来这一套,和州新政,关系重大,岂容小视?亦失哈,你去布置和安排,不必铺张,朕要及早成行。”
如今朱棣年纪的确大了,已无法鞍马劳顿,好在和州距离京城,不过区区百里,与京城隔江相望,若是用的是渡船,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