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那……那个……老夫终究还是需要问问族人的意思,报效之心,老夫是有的。可子侄们是否甘愿,总也要问一问。”
张安世便笑着道:“那么就请胡公有闲时,修书一封就是,其实这事,也不必急。”
胡广颔首。
张安世一走,胡广便开始琢磨开了。
他口里喃喃念着:“张安世理应不是这样的人吧。”
于是,在短暂的驻足之后,他猛地到了案头,取了笔墨,当即挥毫泼墨,片刻功夫,修了一封书信,道:“来人。”
有舍人进来。
“这一封书信,立即发出去。”
“喏。”
……
“殿下,殿下……”
朱瞻基忙碌了一天,刚刚歇下,此时听到动静,不由皱眉。
不多时,便有书佐来道:“从吉安府,突然来了数百人,浩浩荡荡……竟来投咱们铁路司。说也奇怪,为首之人,竟有十几个纶巾儒衫的秀才,起初还以为是来滋事的,后来才知,是想来铁路司里公干。”
朱瞻基一愣,铁路司招募劳力就都已是捉襟见肘了,何况还是纶巾儒衫的读书人。
来了饶州这么多时日,一个读书人都不曾来应募。
一方面,这些读书人本就有家业,志不在此,再加上江西这边文风鼎盛,对铁路司抱有敌意,一旦投铁路司,是要教人瞧不起,戳脊梁骨的。
朱瞻基不免带着几分怀疑,喃喃道:“不会是探子和细作吧?”
细细一想,这又非是行军打仗,和细作有什么关系?
不过作为历练已久的朱瞻基,很快就定下心来,当即,朱瞻基道:“将为首之人请来。”
不多时,便有一读书人进来,三旬上下,一脸清瘦,却也仪表堂堂,进了朱瞻基的小厅,当即行礼道:“小民胡穆,见过殿下。”
朱瞻基微笑道:“吉安府来的?”
胡穆道:“是,小民乃吉水县人。”
“吉水县,胡氏?”朱瞻基看着胡穆,不由道:“吉水胡广,和你有亲?”
胡穆不俾不亢地道:“正是家父,小民家中排行第二,父亲胡广,在朝为官,长兄……则被陛下封了一个荫职。”
朱瞻基听罢,顿时脸色变了变。
他方才也只是下意识的一问,没想到居然是胡广的儿子。
他对那位胡广的印象,是保守和顽固的小老头儿,可他的儿子……跑来做什么?
朱瞻基当即道:“原来如此,你要入铁路司?”
胡穆道:“听闻铁路即将在江西修建,胡氏深受皇恩,自要献上绵薄之力!这一次,不但小民,还有小民的三弟,以及其他堂兄弟,以及一些远亲,还有乡中被小民一并说动来的族人,足有三百七十二人,多是年轻力壮,特来为殿下分忧。”
朱瞻基:“……”
胡氏乃是书香门第,累世为官,到了胡广这一代,更是位列宰辅。
可以说,算的上是江西布政使司内,一等一的人家了。
此番,胡家可以说是倾巢而出,这无疑对朱瞻基而言,是久旱逢甘霖。
朱瞻基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道:“可是心甘情愿?”
胡穆谦和地道:“一切听殿下安排就是。”
朱瞻基大喜,随即道:“好,有功名之人,或安排在江西铁路司中任书佐、文吏,亦或在学堂里教人读书。没有功名的,却能识文断字的,需安排去铁道学堂修学三月,教授一些铁路的和蒸汽机的大致原理,而后以匠师任用。至于其余的,也一并安排在各工程队中行事。”
朱瞻基道:“照规矩,你们是初入铁路司,所以即便如此,还是需先从文吏和书佐做起,你也不要觉得委屈,倘若当真踏实,本宫自有稳妥的安排。”
胡穆道:“是。”
有了这胡氏如此,确实有极强的示范效应,朱瞻基自是大喜过望,不过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他还是留着一些心眼。
于是道:“你暂在铁路司下头的饶州站街道里头任文吏吧,协助铁路司,安置迁徙来的军民百姓,负责统计户籍。”
胡穆领命,而后,便出去向随来的族人说明了此事。
众人不由得沮丧,胡广修书来,还以为有什么重用,谁晓得……竟是教人为吏,亦或为普通的教师,甚至还有不少乡人,在此为苦力。
可胡穆却是老实人,道:“父亲既有安排,我等依着便是,父亲不会害我们,大家安分守己,好生听用便是。”
胡穆继承了胡广的性情,是个老实人,一直都在家读书,此番父亲修书来,他也不敢辩驳,虽然心里不免极为失望,却也不敢多想。
次日,便有司吏领了去,而后,便到了这饶州站,而饶州站比胡穆想象中还要糟糕,此地虽是土地已是平整,可现在许多的工程队,却还在夯实路基,许多车马,来回穿梭,尘土飞扬。
至于所谓的饶州站街道,实际上现在就是一块荒地,地是平整了,未来的规划,有站台,有市集,甚至还有许多的建筑,可眼下,大家却都搭着临时的工棚,暂时栖身。
那司吏,直接取了足足一箱子的文牍,教他先适应和学习,到了下午,再带他去监工。
铁路的修建,和街道没关系,街道现在主要除了安置人员之外,就是要将学堂还有医馆以及街道的衙署先修起来,因为人手不够,到时少不得连他这文吏,也要去监工。
一会儿功夫,胡穆便灰头土脸起来,实在是灰尘太大,而且到处都嘈杂,动辄有人吆喝,还有一些小贩和货郎,见此地人多,且这里的壮力都有薪俸,因而兴冲冲的便来贩卖一些杂货,为了招揽生意,便开始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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