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不起是屈辱，而被怜悯则是侮辱了自己的尊严。只要是一个还有自尊心的人，就不会喜欢受到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因为那会让人觉得对方在否定自己的可能性。”檀宇平缓地说着，“尤其是在自己努力去做什么的时候，即便遭到别人的不屑与白眼，也比受到别人的怜悯要好。”

说到这里，檀宇的目光有些抖动，“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早上你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不过，我的确没有抱持过同情别人的想法，因为我自己就不喜欢被同情，我也不会去同情别人的努力……但是，我可能是在无意间地伤害到了你……所以，老师，对不起。”檀宇一边说着，一边朝樱谷深深地鞠了一躬。

樱谷沉默了，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檀宇，半晌过后，才伸手摸了摸檀宇的脑袋，“檀宇，起来吧。”

“老师？”檀宇有点发愣，因为他可没想到樱谷会摸自己的头。

“檀宇，我才要说对不起……”樱谷歉意地笑笑，“早上是我太激动了……我……不小心把你和其他所有人重叠在一起了。”

“其他所有人？”檀宇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是啊……”樱谷说着，轻轻挽了挽头发，“我从小到大，体质一直很差，用手转轮椅经常走到一半就累得走不动了。”

“那个时候，我的同学们经常都会一起涌上来想要帮我推轮椅，我说，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自己休息一下就可以继续的。而我的同学们回答我说，得了吧，你都累成这个样子了，不用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你这么可怜，大家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当时，我在听到‘可怜’两个字的时候，其实是想发火的……我的哥哥离家出走，我的其他所有亲人都死光了，而我自己又是这个样子……即便我知道这种家境的确很容易让人同情，但是我依然很生同学们的气。”

哥哥离家出走？其他家人都死光？

听到这里，檀宇愣了愣，但是他没打断樱谷的话，同时他也想不到要怎么详细询问。

“我在知道同学们是因为同情我而帮助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他们越想要帮助我，我就越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行动。但因为我很笨拙，在拼命地催动轮椅运动时，也常常从轮椅上翻下来。”

说着，樱谷的神情黯淡了不少，“当时，我的同学看到我掉到地上，都赶过来想要扶我起来。但是，我朝他们发火了，让他们离我远一点。”

“我讨厌自己爬轮椅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因为那绝对会让所有人发笑。”

“但是，那也是我拼尽努力的结果，我也是很努力地想要爬上轮椅，我也是很努力地想要自己行动的啊，靠着我自己的力量……但是他们肯定会发笑，嘲笑我的丑态，嘲笑我的努力。”

“所以，只要我从轮椅上摔下来，不管是谁想要帮助我，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发脾气……”说到这儿，樱谷明日香苦笑了一下，“檀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讲理？”

檀宇听后，也温和地笑了笑，“老师，你比我厉害多了。”

“诶？”檀宇这个答案，似乎是出乎樱谷的意料。

“如果我的双腿不能行动的话，如果我的朋友想要帮我的话……就算难受我也会憋在心里……”檀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朋友很少，我如果发火的话，会把他们吓跑的。所以，老师，你比我要厉害，因为你宁愿朝朋友发火，也坚守自己的自尊。”

“……”

樱谷完全怔住了。因为檀宇是第一个认可她发脾气的人，是第一个这样认可她努力的人。

小的时候，她因为不断地拒绝同学的帮助，朝那些人发火，就被同学们疏远开来，被当做怪人。所有人都在觉得，她朝帮助她的人发脾气根本就是不正常。

长大之后，她因为她的黑客能力，被邀请进入暗组。尽管她的黑客能力被其他人肯定，但是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与自己的同学们无二。她朝那些人发过脾气，现在她又成为了团体中的怪人。所有人都在觉得，她朝帮助她的人发脾气根本就是不正常。

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在肯定自己。

甚至在承认自己比他要强。

想到这里，樱谷突然用一种奇异的视线打量着檀宇，这股直勾勾的视线让檀宇感觉浑身不自在。

“檀宇，”樱谷轻轻地笑了笑，目自翕张，美眸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情感，她抬手轻轻掩住嘴，似乎是想遮掩住笑意，“原来……你才是个真正的怪人。”

“……诶？”檀宇愣住了，樱谷老师你这是啥意思？怎么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为怪人了捏？虽然我也的确是个怪人……咳咳……

“咳咳……”檀宇干咳了两声，虽然有些不明觉厉，但他还是将对话继续了下去，“老师，我们华国有一句话叫做‘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觉得，我只要真诚地去对待你帮助你，就算是你朝我发脾气也没什么的，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得五体投地的……呃……”

檀宇一顺嘴，就把之前忽悠警察那套给带出来了，他连忙止住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樱谷明日香的反应。

而樱谷似乎完全不在意檀宇的话，她只是朝檀宇露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男人神魂颠倒的无比温婉的笑容，“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檀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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