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既墨视线掠过安然坐在裴弘身侧的裴晚,裴丞相曾有意将女儿婚配给太子之事他不是不知道,眼下婚事落空,裴弘存了什么心思也不难猜。
只是瞧她对温泠月不怀好意暗中指责的模样,他提不起什么兴趣。正好,整场宴席里裴大小姐看向自己的眼神同样淬着冰。
温泠月闷头吃菜,忽地飘来一个不明意味的嗤笑,抬头却是依旧端庄的裴晚,和莫名其妙眼里意外欣喜的裴弘。
只见他在温既墨饮酒的空隙暗中与裴晚交代了什么,语毕时不怀好意地瞥了温泠月一眼。
然后就听到裴晚说:“天色已晚,娘娘怎么孤身一人来温将军府上了?晚儿知晓太子殿下的别院离此处极近,夜色幽深,民女也担忧娘娘的安危,不若我陪同娘娘去歇息,而后再驱车回裴府吧。”
“也好,听闻今夜殿下在枫池别院小住,兴许娘娘也是自那里出来的也不一定呢?”裴弘爽朗地笑道。
他在说什么?温泠月警铃大作,她怎么从不知这附近是傅沉砚的别院,哪来的?他今夜还在那?
有些怔愣地看向温既墨,才想起曾经哥哥似乎提及过西林园子隔壁不远处就是……太子殿下的枫池别院。
而二哥显然将她的意外当成了询问,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这场莫名奇妙的到访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二哥说上一句具体的话,她就又被迫跟在裴晚身后,心里左思右想该如何逃开,可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
她总不能和这个人说她讨厌傅沉砚不想去他的地方住吧?
“额,裴晚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可以去的,就那几步路也没多……远。”
笑死,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
裴晚不作声,半晌后甜甜笑了一下,而后飞快恢复熟悉的漠然:“无妨,现在也不晚,当作散心也未尝不可。何况陪太子妃,是民女的荣幸呢。”
温泠月不明白她阴阳怪气想表达什么,反正裴晚也不会和她说真心话,她也就不愿再开口。
过了良久,久到她看不见西林园子的边缘,始终静默的裴晚忽然出声指向不远处隐现的别院轮廓。
“泠月,那座园子后院附近有一只大狗,傍晚冲出来险些咬到我,我们一会路过我好怕它会像那时候一样忽然蹿出来,你可以帮我去围墙上面看看吗?”
她说的诚恳,言语颤抖仿佛傍晚当真给她带来不小的惊吓。
温泠月颇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探问的目光触及裴晚恳求的面容,又望向眼前并不那么高的围墙,掂量着挠挠头。
这高度她爬绰绰有余,若是忽然闯出疯狗咬人的确有些危险,而且看裴晚好像真的很怕的样子,她便也没多想,应了下来。
然,刚一股脑从围墙上探出个头,悬空的脚下忽然有一股力,让她整个从墙上翻了过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敦。
是裴晚!
她干嘛用手托她啊,她自己就可以了的。
下一秒,围墙外的裴晚惊叫起来,引来一众园内侍卫,委屈道:“方才见了太子妃娘娘贪玩,本想扶她下来,没想到娘娘手脚伶俐,不等我搀扶就……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倒栽的温泠月莫名其妙,她在说什么啊?头昏脑胀地抬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嵇白!
嵇白身侧站着满脸担忧的裴晚,似是刚从殿外守卫手里领过她。
而裴晚看见温泠月的一瞬间便匆忙跑去将之扶起,连连道歉说自己不该任由她一人如何如何,温泠月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嵇白怎么在这,他在这是不是说明死阎王也……
其实此时她还心存幻想,裴丞相一定是记错了,傅沉砚今夜不是要在东宫预谋对她不轨吗,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偏远的园子里。
此地属京郊,后山傍着山林湖水,据说枫池别院也因园子里有全玉京最美的枫林秋池而取名。但离玉京城中心实在是远了些。
殊不知在她刚从围墙掉下来的那一刻,消息就已传到遥远的主殿,面容不善的太子殿下眸光登时阴冷了一分。
在此前的一个多时辰内,他无数次听派回去的侍卫说:
回禀殿下,娘娘她不在东宫内。
娘娘她还是不在东宫内。
娘娘她……不知去哪了。
好,温泠月你当真有胆量。
而温泠月显然还在默默祈祷,身旁的裴晚却换上一副亮晶晶的神情,打量着别院的一切,直到嵇白将震惊到呆滞的温泠月扶起,对她垂首。
在看见嵇白的那一刻,她心都碎了。
“见过娘娘,您身子可有伤着?殿下一直在等您。”他命人检查完温泠月的伤势,确认只是普普通通跌了一跤后才继续开口。
他一直在……等她?在这等她?
“这是哪?”她疑惑,裴晚不是要带她来枫池别院吗,那她为什么说这里有疯狗?
“回娘娘,此为殿下的枫池别院,不知这位是?”
嵇白疑惑地看向裴晚,却见她娇柔一笑,道:“左相府裴相之女裴晚,担忧娘娘夜路怕黑,故伴其同来,无意冒犯殿下……”
“哦,既如此,裴姑娘便可自行回府了。”嵇白冷漠脸。
“这……”裴晚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嵇白想了想,也觉不妥,又说:“若累了在那边厢房小歇也可,殿下急迫,恕卑职失陪,先带我们娘娘前往了。”
最终落座空无一人的狭小房间时,裴晚怒意更肆,甚至要晕厥过去。
方才宴会上,她看得见温既墨眼里对她的烦躁,她也一样,什么将军也要她去上赶着逢迎?
要不是后来温泠月来了,她爹爹对她说:“你和温家那个小呆子站一块,只要没眼瞎的都知道谁更胜一筹。“她才不来呢。
何况……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别院,她就算没嫁到东宫又如何,她和温泠月,殿下凭什么要温泠月那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