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深深地、深深地,直像是要看到她灵魂里那样凝视着面前比他还高些的女子。
“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等到梅仁瑜问出这句话来,海洋才终于信了她的话三分。
“我六点训练完……”
“那就六点,青少年宫见。”
梅仁瑜匆匆定下了时间和地点。海洋眼中还有千言万语,但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终于能并肩向不远处的公共车站走去。
这个站是终点站前的一站,海洋先前乘的公交车在前头兜了个圈又转了回来。海洋穿的少,风雪里冻红了鼻头和两腮。车门一开,他都上了一级台阶这才又退下来。旁人的推挤之中,他挤回已经转头往回走的梅仁瑜身边,硬是给梅仁瑜套了自己的两只无指手套这才在车门关闭以前堪堪地跳上车去。
无指手套不是什么高档货,看起来也用了有一段时间。那上面还有海洋的体温,只是套在梅仁瑜冰冷的手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温度。
梅仁瑜看着上面的横条花纹,眼眶又是一酸。她想脱掉那没温度的手套,又在脱了半只手重新把手套拉好。
……算了吧。不过是一双手套而已。脱了手套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心软一下,把明天的份都给软完了,明天就不会心软了。
翌日下午还不到三点,海洋就已经频频注意墙上的挂钟,教练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熬到五点半游泳队的训练结束了,海洋对教练说自己还想再自主练习一段时间,教练就像往常一样把钥匙给了海洋,嘱咐他记得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该关的地方都关好了。海洋不是第一次要求留下自主训练,也不是第一次接了钥匙之后做最后离开的人。以前他都做得很好,教练自然也就十分信任这个少年老成的得意门生。
海洋有事没事都会多在泳池里待一会儿。有事的时候这满池的水有助于他清醒头脑,没事的时候,只有游泳才能排解他的寂寞。
海洋不像海川那样有很多能够一起玩儿的朋友,也不像海川能够和第一次见面的人交上朋友。海洋小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是和弟弟还有梅仁瑜一起度过的。他习惯了这种日子,所以即便搬家后弟弟交了新朋友不再和他还有梅仁瑜一起玩,他也会像以前那样去找梅仁瑜。
那次“勾引”风暴之后,海妈妈不许海洋再去找梅仁瑜,海洋的生活就变成了以游泳为主。因为回了家父母也不在,母亲在家也只会对他耳提面命顺便拐弯抹角地刺探他是不是去见了梅仁瑜,是不是对梅仁瑜有什么心思。比起那个闷躁的家来,还是泳池可爱得多。至少泳池不会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升上初中,以前的朋友就没几个同校的了。同校的也因为分班而说不上几句话。海洋不想加入任何一个小团体,花费时间去迎合团体里的其他人,所以他一个人在水里待着的时间又更长了。
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泳池里,海洋居然也不会感觉害怕。他安静地享受着水流托住自己身体的时光,有时候会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也有时候会想很多很多,多到他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了的地步。
梅仁瑜肯定不是因为没带小灵通才不接他电话的。因为他用外面的公用电话给梅仁瑜打电话的时候,她是接的。虽然说不了两句她就说自己很忙,要挂电话了。小卖铺的电话他多用了几次,梅仁瑜干脆连那个电话都不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在少年的脑海中盘桓,海洋想到过很多种可能性,最终这些可能性都指向了一点:梅仁瑜不想和他来往,梅仁瑜不想和他们海家人打交道。
他也曾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梅仁瑜真的是没有带电话才不接他的电话,梅仁瑜真的是忙才拒绝到海家来。梅仁瑜真的是——
真的是不想再和他们这些姓海的有来往打交道。
每当想到这里,海洋的身上就会冒出一阵怪汗,仿佛五脏被焚。
他讨厌这种结论。
梅仁瑜来得很准时。约的是六点,五点五十六就已经到了青少年宫门口。公共车上没人开窗,车子又闷又热,梅如君的毛呢大衣被梅仁瑜脱下来挂在了手臂上。梅仁瑜刚下车,浑身是汗,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也就没忙着把大衣给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