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会林兴昌就会忙完,林延之也就懒得挪到一旁,只是慵懒的坐在草垛里看着林兴昌锄地,等着他忙完和他一块去食堂吃饭。
林延之看得有些困,就在他即将要闭眼打瞌时,面前突然射下一大片阴影,圆圆的像是人的脑袋。
林延之被这阴影吓了一跳,他刚想站起身质问对方是谁,为什么一声不响就站在他的身后。
但没等他站起身来询问,对方就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摁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别动。”
这声音低沉有力,极富特色,林延之一听便知道对方是谁。
林延之正疑惑周平这是要做什么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被捆住前后脚,仍旧不忘记挣扎蹦跶的灰兔。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周平的手因为干多了农活有些粗糙开裂,他说着话的时候,顺势坐到了林延之身旁,把兔子随手扔到了林延之怀里。
“你之前说的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是什么?”周平脚下的草鞋破旧不堪,露出的脚心上满是厚厚的灰色粗茧。
林延之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我想要书。你和白永丰走得近,你能不能帮我和他借几本。”
教年代糙汉防诈骗8
周平以为林延之会让他帮忙耕地或者修缮房屋之类的,没成想林延之竟是要他向白永丰借书。
林延之能上学读书那会,镇上掀起打臭老九和破封建运动。
那年镇上的学校不像学校,学生也不像学生,老师上课上得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到台下的学生被拉下去批斗。
镇上离乡下有些远。
即便镇里的风隐约有吹到乡下燃起的架势,但因为村民读书入仕光耀门楣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也没能掀起什么水花,只是古书和村里花费重买来的一小尊孔子雕像都被烧和破坏得不成样子。
林家人自小宠着林延之。
林延之见村里的小孩每天上山,喂完牛羊就齐齐的拿着书本围坐在一个小屋里,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还有个大人就在黑色的墙上涂涂写写,便吵着闹着要跟他们一起上学。
村里面办学条件有限,林延之上到五年级便没再上。
老师说林延之有读书的天分,于是就想把他推到镇上去读初中。
可老师的推荐信都写好了,林父林母却听说镇上在闹批斗,而且以后读书的知识青年还要下到偏僻的乡里劳作,顿时舍不得林延之受这份苦,便拦着林延之,说什么也不让林延之去镇上读初中。
周平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越往上读知识越深奥的道理,于是忐忑的问,“白永丰他高中毕业,这样借来的书你能看懂吗?”
“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其他知青,我记得里面有好几个初中毕业的,你要的话我帮你问问?”周平搓着手上的粗茧。
白永丰一直缠着他,别人都以为他俩关系好,但其实不然,要不是白永丰处处跟着他,还讨好了周奶奶,他甚至都懒得看他搭理他。
周平和白永丰闹僵那会村里的村民都去地里挣工分去了,所以压根就没人知道两人闹僵这事,只是好奇白永丰怎么突然转了性,不再缠着周平。
林延之没听见村里人传这事,还以为白永丰还在缠周平,而周平也在受其蛊惑,冷不丁听见周平这拒绝的婉言,林延之愣了一下,有些好奇两人发生了什么之余,还是点点头应下,“那麻烦了。”
“没事没事。”周平笑嘻嘻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前几天上山抓了好多野味,但一直没机会碰着你。”
说到这,周平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睛漾出了笑意,小麦色的面颊红扑扑的,有些羞涩的转过头,摸着被晒开裂的后颈,暗自呢喃,“对了谢谢你上次送的药草和野菜。”
那天周平好说歹说这才说服了生产队队长,把自行车借给他搭着他奶进了镇上去看医生。
周奶奶的病有些严重,又是打针又是输液的,来来回回折腾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
等周平带着周奶奶回家时,天上的星星都散得差不多了,远处的青山露出金色的光晕,浅浅的带着一波纹似的云射下了一束束夺目的亮光。
忙碌已经快让他忘了自己还在竹林里遇见过林延之这事,直到他看见门口摆放着一捆捆用野草扎起来的野菜和带着泥土的草药,这才想起他离开前,林延之曾说晚点会给他送野菜和草药来。
看到这些东西之前,周平以为除去周奶奶外,几乎没人在意他,也没人在乎他说的话,以及他现在的处境。
但现在周平知道了有人在乎他,清楚他的处境,并且愿意帮他,记得他说的话……
虽然那人只是单纯的善良,并且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但周平还是想起就觉得鼻根泛酸,喉咙涌起一股股海浪似的酸水,淹得他想好好抱住眼前的人儿述说那些当牛做马的誓言和话语。
“没有。”林延之笑着摇摇头,一把举起手里的兔子,朝向周平,“这个就挺好的,我很喜欢。”
“可是……”周平想说这只兔子值不了多少钱,只要有心布陷阱,轻轻松松就能在山上抓上好几只。
只是没等他说完,便被林延之一口打断,“你别老是想着欠我人情。你看,上次我帮你吸蛇毒,你这次帮我借书。我借钱给你,你送我兔子。你看明明都还清了,为什么还总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