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父,是够谨慎的。
九号沉默,九号灰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梁夏掏袖筒的动作看。
九号脸皮慢慢绷紧,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很久没有过这种被动的滋味了,瞳仁都跟着放大,头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害怕”。
要不她拼死搏一把,总好过任人宰割。
就在九号准备鱼死网破时,梁夏忽然从袖筒中掏出一方青色巾帕。
九号,“?”
梁夏低头看了一眼,又慌忙把青帕塞回去,红了张白净的脸皮,小声说,“哦对不起,掏错颜色了。”
九号,“??”
青色这条,是沈君牧给的。
沈琼花一直站在旁边观战,视线始终没离开梁夏跟九号,直到看见梁夏掏出一条青色方帕,“???”
嗯,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她侧头看沈君牧,沈君牧抱着银枪跟扫把,眸光恍惚几瞬,然后选择仰头看房梁,悄悄红了耳廓。
他都忘了这事,怎么梁夏还留着那帕子。
沈琼花又看向梁夏。
梁夏把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顶着九号防备警惕的目光,将帕子递给她,“擦擦嘴。”
“我本来没打算下手这么重的,可你是强敌,我大意不得,所以用了全力。”
九号微微顿住,盯着那条白色巾帕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梁夏的意思。
她吐血了,梁夏让她擦擦嘴。
九号迟疑地抬起手,接过帕子,攥在掌心里,胸腔里有股奇怪的情绪。
只是她没有接触过,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梁夏没拿她当实验品,也没拿她当狗,而是拿她当个会受伤的人。
九号躺在地上,梁夏整理衣摆站起来。
场上所有人,除却沈家母子外,全像是被人点了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宗室那边的目光跟看见鬼一样,抽了口凉气跌坐回椅子上,一时不敢跟梁夏对视。
怎么可能,九号怎么可能会输。
比起九号会输,她们更难以置信的是梁夏居然能赢。
梁佩手都在抖,眼睛盯着梁夏看,在她那张儒气的脸上,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
蔡甜。
一个年仅十九岁就六元及第的天才状元,一个破格入翰林院内院的冷艳少女,一个刚踏上青云之路就扭头辞官的愚蠢傻子。
当年梁佩正要着人去拉拢的时候,就听闻蔡甜已经辞官的消息。
只是当时她遗憾之后便将此人抛之脑后,如今十多年过去,竟是从梁夏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
“蔡甜。”
梁佩苍老的声音透着迟暮感,像坠落西山的太阳,颓势已显,已然无力回天。
梁夏双手随意搭在身后,长身玉立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扫向场上所有人,声音温和清晰,向所有人骄傲且隆重的介绍:
“蔡甜,我师也。”
她不需要太傅们专门教授,也无需御林军陪练,她有蔡甜一人,足以胜过整座太学。
外面叛乱结束,所有叛军被尽数拿下。
冯阮跟罗萱一同进来,打眼扫过就知道大殿内的情况。
冯阮上前几步,行礼说道:“殿下,叛乱消除,明日可如期举行登基大典。”
她撩起衣摆,膝盖点地,“臣,提前祝贺我皇,万岁福安。”
有她为首,其次是罗萱跟沈琼花,众臣不管是心服还是畏惧,此时全都跟随冯阮等人跪在梁夏衣裙之下,臣服于她脚边。
今夜,小太女展现出了她的智勇双全,以及君王的魄力跟仁善,足以担得起这个大任。
众臣声音在大殿内回响,声音从行宫内响彻整座山:
“祝贺我皇,万岁福安。”
群臣跪地,宗室一时难以自处,梁佩脸色颓然,本就苍老的人如今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抹生机,只剩半口气。
梁成秀等人迫于压力,双膝发软,直挺挺跪在了地上,脊背慢慢弯曲,头重重低着。
宗室,输了。
场上唯一站着的人,仅有梁夏跟沈君牧。
沈君牧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跪,直到对上梁夏温和含笑的眸子,才微微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