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我才请他前来太子府。”赵青章道:“原以为这般出身,又遭了李府厌嫌的人物,我递来邀请,他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却不曾想这陈执安胸无大志,只愿意做一个清闲的画师,平日里再写一写美人诗……如此也算不错,可终究难以更上一步,只能永远遭受李家的白眼。”
太子太傅随意一笑,道:“只可惜,少了气一气李铸秋的机会,这陈执安来不来太子府,倒也无妨,本身并不算什么大才。”
二人继续饮酒。
又过了半个时辰。
赵青章又看向陈执安。
就看到陈执安满脸红晕,与身旁那位年轻人闲聊。
恰在此时,有人却忽然高呼:“陈执安,你今日初次前来引鹤楼,为何要吝惜笔墨?
不如画一幅画,写一首诗,为自己扬名?”
“莫不是你只会画美人画,只会写美人诗,如今这引鹤楼中可有一位美人,不如你为这位美人作画写诗如何?”
那人已经喝的大醉,高声大呼,又指了指不远处雅间。
那雅间里,正坐着两位身着儒生长衣的文人。
众人仔细看去,其中一位文人脸庞线条柔美,双眼明亮深邃,几缕乌发从黑色方巾中滑落下来,令他略显英气的五官中,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美。
若这酒醉之人不说倒还好,他指出这文人性别身份,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此人是一位女子女扮男装。
此时那一位扮作男装的女子,平白被这般指着却皱起眉来。
她冷哼一声,正要发作。
不远处的陈执安却忽然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看向这女子。
女子也朝陈执安看去,却见陈执安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忽然高声说道:“谁说我只会,画美人,诗美人?”
陈执安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壶美酒,脸颊潮红,似乎是有些醉了。
“笔呢?”
小二立刻递上笔墨,又掌板纸。
陈执安手中拿笔,抬头看了一眼杨鹤引所做的词来。
“黄鹤楼……”
陈执安脑海中却却清醒无比……
“此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却要扬名,引来注意,又要配这杨鹤引的诗词……却太过雅致。”
“想要扬名,还要下猛料。”
陈执安思绪及此,提笔写道:“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西楼着意吟赏,何必问更筹?”
此时他提笔写字,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小二,他每写一句,便高声大唱一句!
“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西楼着意吟赏,何必问更筹?”
原本嘈杂的酒楼却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仔细听着。
刚才与陈执安写了条子的几位华衣文人。
苏成殊和赵青章。
那一位女扮男装的人。
都全然静默下来,看向陈执安。
然后,他们便听到那小二又唱……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酒楼中越发安静。
莫说是第五层,整座酒楼都越发安静了。
赵青章瞳孔微缩,而那苏成殊甚至半直起身,远远看向陈执安。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好!”苏成殊压低声音,忍不住喝一声彩!
那女子望着陈执安,目光幽然,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
“梁国遗恨,不知今夜几人愁?”
“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
“此事费分说,来日且扶头。”
一词写罢,陈执安大口饮酒,饮尽了壶中美酒。
他身形不稳,摇摇晃晃。
有人高声问他:“陈公子,你年岁轻轻,为何能写这般诗词?”
陈执安随意答道:“杨相国写梁国,我便以梁国为题,以杨相国的视角写昔日的梁国,有何不可?”
彩!
酒楼中的文人俱都深深吸气,争先恐后吟诵此词。
苏成殊与赵青章面面相觑。
苏成殊苦笑了一声:“早知方才应该多劝一劝,如今单靠这阙词,单靠一句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便足以让这少年扬名天下,再想去请只怕难了。”
赵青章沉默。
他蹉跎十几年,才在悬天京中有了些声名。
这陈执安初来乍到,可靠着这一阙词,只怕要扬名天下了。
如此年轻,却能写出这样的诗来……怪不得给他太子门客机会,他都不允。
引鹤楼掌柜匆匆前来,从小二手中夺过那纸张,仔细收好,又要亲自去扶陈执安。
此时的陈执安似乎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晃晃,舌头都有些打结:“我还要写!”
引鹤楼掌柜顿时大喜过望,又有些担忧道:“陈公子,你已经大醉,何不……”
“纸笔何在?”
掌柜亲自掌来纸笔。
众人翘首以待,陈执安又写。
这一次,他笔迹潦草,甚至写得也极缓慢,似乎真就已经大醉了。
可仍然勉力写着,掌柜亲自高唱。
“襁褓别亲影,伶仃岁月长。
寒星伴孤梦,冷雨湿愁肠。
恶瘴横途阻,慈颜隔雾茫。
寒霜分骨肉,长夜归期惶!”
一首五言写罢,众人脸色再变。
“陈公子大醉了,这诗水准远不如前,你看其中有些字,他都写不清楚了!”
“这诗且先不提水准,可字里行间却是久别至亲,又被恶瘴、寒霜阻隔,难以得见至亲的无奈与悲戚!”
“陈公子如何写这样的诗句?
天下孝道为先,何人能阻隔他骨肉相见?”
“可真是荒谬,阻隔骨肉,有违伦常,何人能作出这样的事来,无耻之尤。”
喝骂不绝于耳,众人已经彼此询问陈执安的来历,询问陈执安为何要写这样的诗词。
……
陈执安在掌柜搀扶下,回到雅间盘膝而坐,掌柜又命人遮上屏风。
黎序时有些担忧的看着陈执安,因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陈执安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退去,随手拿起杯盏喝了一杯茶。
黎序时大为疑惑,正要询问。
江太平却走了进来,他仔仔细细看了陈执安一眼,又探头出屏风,看了一眼酒楼中的百态。
有人仍然在默默吟诵那一阙词,有人却高声怒骂致使骨肉分离者。
“不错。”
“今日之后,你要扬名天下了。”江太平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李家也要因为这首诗遗臭千年。”
往后有人记起“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便会记起陈执安后来写的这首悲凄诗来。
只待事情传扬出去,陈执安的身份……自然会传开。
陈执安放下羞耻,抄了一阙词。
他决定以后在大虞为辛将军立金身。
借先辈诗文一用,换一个说话的资格,也让他那外公仔细看看——
哪怕是他眼中的“杂种”,生起气来,也不至于令他们毫不在乎。
ps:难写,有点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