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拍打着门,李威凤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前走去,他低垂着头,忽而笑了笑,道:“你我之间。”
“除去死别。”
“再不必见面了。”
明心举起砸在门上的手掌一下顿住,手掌颤抖,缓缓收回来。
大殿之前,道人在此坐了三日三夜。
大殿之内,秦王不曾回头,最后铅灰色的苍穹云雾层层压下来了,雪花落在脸上,明心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大殿,少年道人忽然明白了什么,明白万物苍生,皆有定论和轨迹,他把怀里还是暖呼呼的栗子放在了大殿的门口。
轻轻拱手:
“那么,陛下。”
“贫道,告辞了……”
他选择了退后一步。
然后转过身去,袖袍拂过人间,一步一步,走出了宫墙。
李威凤垂眸,在这一瞬间有种心痛如刀绞般的剧痛,这种剧痛几乎一瞬间凿穿了他的心脏,他咬着牙,踉踉跄跄往前走去,他抚摸着那机关鸟,最后握住了旁边的剑,双手握剑,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握着剑鞘。
身躯颤抖。
“为人子女,为人君臣。”
缓缓拔出,人道之器,皆是已经被那道人拿去,熔炼为一炉,化作了九鼎之首,哪怕是诸多先王之器,却也如此,哪怕是登基为人皇,却也不会再有前代人皇那许多的人道之器,不过是铸造华丽的宝剑。
但是终究还是需要这样一柄剑,用来维系威仪。
他拔出剑。
这是一柄寻常铸造的剑,可是在他决意的时候,却忽而有无边磅礴的人道气运,自然涌动而来,这剑锋之上,缠绕着淡金色的流光,虽然并不是如同先前诸所谓人皇之器那么磅礴,却是真的存在一丝丝火光。
不如玄真,逊色于李翟之刚猛霸道,却也是真实不虚。
所谓皇,其行煌煌如火者。
非其名,非其心,乃其行。
在疯狂压迫自己追逐李翟背影的时候,他所作所为,已不逊色于诸前代帝王。
李威凤体内,已经就差一步就成为先天一炁的道门气息瞬间地散开来了。
只剩下了必然短寿,却又恢弘的人道气运,汹涌澎湃,竟已是有偌大气象,道门气机散开,冲击拂过了那一只机关鸟,却似是激发出了原本的道门烙印,令其可振翅而飞。
里面还一直在传来留下的烙印和声音。
是那少年道人明心和小药灵的声音:
“天清气朗,惠风和畅,威凤威凤,出宫来玩啊!”
“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机关鸟盘旋周围,秦王持剑,大笑而泣。
少年道人路过去年一起烤栗子的地方。
那一堆火还在,却已没有了光和热,他慢慢走出了宫殿。
眸子垂下。
思考许久,缄默无言。
体内于数年前就滋生出的气机流转变化,也不知道为何,却已自然而然踏入了先天一炁之中。
……
秦王登基为人皇,未曾大赦天下。
在足足数月的仁政之后,开始整肃朝纲,轻简律法,迅速地推动重新审查过往冤假诸案之事上,而后这些事情就迅速地牵扯到了近乎于十年前的锦州之事上的受害者,一时间民间都在讨论此事。
而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却都似乎选择了不去追查此事。
于是人间各州于此事上,皆是极愤怒,觉得是故意在压制此事。
如此民怨沸腾之后,如汇聚成了一道磅礴大势,汹涌无比,势要查清此事的过去诸多缘由,于此大势之前,却犹有些许臣子在百般遮掩,却是当年景从于那前代人皇者,李威凤顺势而为,牵引民意而动。
不断往上追查,这件事情最终揪出来了一连串的人,当年皇帝做出这样的事,当然不可能是一人之过,而当年那位人皇之所作所为,亦是尽数披露于天下,天下哗然。
民怨沸腾,锦州喧嚣,最终由人皇李威凤亲自宣判。
摘引《神武律例》,一条一条地罪状数下来,宣判其秋后问斩。
李威凤垂眸,他看着这些罪状,又抬起头看向遥远的边关方向,想着李翟,此人无论如何,是李翟之父,所以他终究未曾选择心中最想要选择的刑法【凌迟】。
没有去将这前代人皇剁成碎肉,但是以其皇者之身,选择令其尸首不全的死法,已是极重。
哪怕诸臣子,御史,礼部皆觉得不妥。
李威凤一意孤行。
耗费一年时间,将此案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翻了过来。
什么细节都已疯狂去查。
而后于秋日问斩者极众,杀戮之狠厉,却是当年锦州之事上的全部牵连者全部都牵扯出来,就连当年人皇之幕僚得以全身而退,已去世了,犹自派人挖掘其墓,以鞭鞭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