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淮安王赵辰央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京都永安城下,赶走东齐陈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大赵”。那时的大赵版图同今日相比,还有一块势力尚未归顺,就是胶东肃王李擎苍及其手下的二十万肃王军。其时刚刚拜相的韩平川为止兵戈,孤身入肃王军谈判,最终说服李擎苍弃甲投诚,战乱的阴云随即消散。
然而令韩平川感到为难的是,赵辰央执意要求李擎苍把两岁的儿子送入京中,而李擎苍则言称,肃王妃受惊难产生子,小儿体弱多病,不宜过早离开自己身边。
十年来,大赵皇帝赵辰央多次以各种理由召肃王世子入京,却只得到世子李迎潮痴傻愚笨,智识未开,不宜入京的答复。
直至近日,太后提出要让太医院给李迎潮会诊,终于逼得这个已经十二岁的肃王世子离开胶东,孤身入京。
韩萱对爹娘的谈话似懂非懂,只知道有个挺重要的人物要来永安,有人说他傻,又有人说他不傻。韩萱心下好奇,领上小妹,打算去一探究竟。
姐妹俩旋即向丰安坊走去,那里刚刚被整修出一座世子府,里面一应物事、僮仆婢女皆是御赐,规格堪比皇子府。韩葳小手被韩萱紧紧拉着在人群中穿梭,左顾右盼,甚感新奇。
永安城中里坊纵横,街市车马喧嚣,政权的更迭丝毫没有损伤它的元气,它依旧是当世最为大气繁华的城市,相临的北辽国经常送贵族子弟前来求学,西蜀国的商贾游艺之人,也纷纷以能在永安城立足而自豪。
十年了,百姓比朝臣更淡然地接受了改朝换代的事实,小生活张罗的是红红火火,而那些文人士子也渐渐胆子大了起来,当街议论起国事,旁若无人。
“老肃王年事已高,至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是个傻儿,待肃王爷百年之后,圣上收回兵权指日可待!”人群中一个青年公子摇着扇子徐徐说道。
“当年的肃王李擎苍镇守北疆,北辽众将闻之色变,何其雄哉,不料竟后继无人,唉……”旁边另一个青年文士摇头晃脑地道。
“那可未必,”人群中又挤出一青年公子,向正在议论的两位拱拱手算作见礼:“一切都要等那个李迎潮现身才能下定论,现在嘛,不好说,不可说……”年轻公子得意洋洋,自觉发表了高论,却突然“咦”了一声低下头,“这是谁家的小童?小心些!小心些!”
这小童一身上等绸缎,一望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眼中灵气斐然,煞是惹人疼爱,正是韩葳无疑。韩葳不知怎么就挣脱了姐姐韩萱,钻入人群,一路挤到了最前方,不理身旁之人的告诫,随着众人目光,踮起脚向街道另一头望去。
而此刻,那引得永安城万人空巷的正主,还在城外的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来的是两辆老旧不堪的马车,马车通体灰扑扑的,仿佛饱经沧桑,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吱呀声,在不远处大气巍峨的永安城池的映衬下,怎一个寒酸了得。
前方一辆马车,车夫位置上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面带风霜之色,身板却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老弱之态。车速渐缓,吱呀声渐息,老者眼望前方,轻叹一息,低声对车内道:“公子,可要休息片刻?”
马车内响起一个少年声音:“怎么在这城门口犹豫起来?停在这里无端惹人疑虑,不妥当。”少年声音略显稚嫩,听起来年纪尚幼,只是语气中有种与声音不符的老气横秋。
“公子可做好准备了?”赶车老者问道。
少年一声轻笑:“都已经走到这儿了,难不成师父对我没信心?这几年迎潮见的人也不少,不都平安无事么?就算这永安城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也躲了它十年了,左右都要闯它一闯,走吧。”
老者苦笑,一声长叹:“一入城便再没回头路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少年声音愈发清冷,轻声道:“出城?出了这城,还有天下呢,又要如何出得去?”
吱呀声重又响起,两辆马车蹒跚却无畏地向着前方城池行进,视野内,斑驳而冷峻的城墙渐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