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苦想了一阵,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故事来,最后他抬头看向窗户,眼珠一转,指着外头的屋檐,开始现编道:
“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老麻雀在屋檐下筑了个小窝,准备过冬。可是有一天,他觅食的时候,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麻雀。”
赵崇明立马就代入到了角色之中,有些紧张地攥了攥魏谦的衣角。
“老麻雀看小麻雀还不会飞,就只好把小麻雀捡了回去。”
“可麻雀只有翅膀,要怎么把小麻雀捡起来呢?”赵崇明低低笑了两声,质疑道。
魏谦老脸一黑:“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
见小胖子安分地闭上了嘴,魏谦酝酿了一番,继续讲道:“那年的雪下得特别特别大,老麻雀就跟小麻雀挤在小窝里,两个人……两只鸟互相依偎着取暖,最后一起度过了整个冬天。后来春天到了,老麻雀才发现这只小麻雀很奇怪:小麻雀不仅能吃,而且很能长,没过多久,小麻雀就长得比老麻雀还要大上许多了。老麻雀便只好去外面衔草,把自己的窝越修越大,但老麻雀知道,照小麻雀这样长下去,这个窝很快就容不下小麻雀了。”
赵崇明眼神闪烁,下意识往魏谦怀里靠了靠,低声问道:“那后来呢?”
魏谦低头看了小胖子一眼,而后偏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后来啊……后来南方的燕子飞回来了,燕子们很快发现了这只小麻雀,就围在老麻雀的窝边说:‘你们看,为什么一只老鹰会住在麻雀的巢里呢?’”
“啊?老鹰?”赵崇明一时有些不解。
魏谦没有理会赵崇明的疑惑,自顾说道:“老麻雀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冬天里捡回来的是一只刚出生的老鹰。老麻雀想着,老鹰就老鹰吧,至少不是老鼠。”
赵崇明听到这,痴痴笑了一声。
魏谦借着编道:“老麻雀就教着小麻雀,哦,应该叫小老鹰了,老麻雀就带着小老鹰觅食,教着他飞,很快小老鹰就比老麻雀飞得更高了。可后来别的老鹰也听说了这事,就飞过来对小老鹰说:‘你怎么会跟一只麻雀呆在一起呢,你应该跟我们一样,居住在高高的崖壁上面,飞翔在无垠的云天之中,而不是窝在这么卑贱的地方’。”
赵崇明突然意识到了故事的走向,有些发颤地攥住了魏谦的手:“那小麻雀怎么样了?”
魏谦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样,小麻雀就跟老鹰们飞走了呗,毕竟他又不是一只真的麻雀。”
“那老麻雀呢?”
“老麻雀?”魏谦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老鹰还是老鹰,老麻雀就还是老麻雀,自然是继续守着他的小窝。”
“小麻雀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留下来做什么?麻雀跟老鹰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一路鸟,他们能相依为命一个冬天,可老鹰会长大,不可能一辈子住在那个小窝里。”
赵崇明沉默了一会,最后笑着说道:“道济兄,你骗我的对不对,戏文里哪会有这样的结局?”
魏谦一阵心绪激荡,冷笑一声:“没错,结局的确不是这样的。”
赵崇明刚一展眉,就听魏谦说道:“后来又到了冬天,老麻雀守着自己又大又冷的窝,冻死了。”
赵崇明闻言一僵,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魏谦却是没来由地越想越气,直接抽回双手,背过身去。
他前世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光,即便日后一别两宽,再不相逢,他也从不曾怀疑过两人山盟海誓之时,彼此捧出的那一份真心。然而,曾经的心意是真的,可旁人的眼光也是真的,俗世的枷锁也是真的,到最后,各自的无奈与放弃又何尝不是真的。
就算老鹰真的愿意留下来,然后呢?三年?五年?十年?
某些来自天性的渴望会经年累月地叠加,日日夜夜,啃骨噬心一般侵蚀着他,折磨着他。
总有一天,他会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谁不曾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谁又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呢?
人心幽深变幻,对错难言,既有少年情深,何必非要走到相对两厌的一天呢?
就这样吧。魏谦闭上眼,对自己说道。
而此时,一只微凉的小胖手攀上了魏谦的腰际,怯弱地想揽住魏谦。
魏谦不为所动,索性装睡。
可赵崇明没有放弃,顿了片刻后,又不安地深入了几分,似是想将魏谦拉过身来,却又不敢用力。
魏谦虽双眼紧闭,却还是被这只不安分的胖手撩得腹下火气顿生。说起来这团火他憋了不知有多久了,明明这团肥肉就在眼前,偏偏每次都看得吃不得,他只能好几次大半夜起身偷偷泻火。
魏谦正想要打退赵崇明的胖手,却听小胖子低声说道:“道济兄,你也会像那只小麻雀一样,舍弃我吗?”
魏谦听出来赵崇明话里已是隐隐带着哭腔,紧闭的眼顿时睁开。
这小胖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话呢?
魏谦立时转过身去。
赵崇明还以为魏谦回心转意了,双眼一亮,却听魏谦喝道:“不准哭!”
赵崇明瑟缩地应了一声:“嗯……”
魏谦见小胖子既然已经会错了意,决定索性就把恶人做到底,冷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陪着你?”
赵崇明嗫嚅道:“我……我一直以为……我心里一直将道济兄视作亲哥哥一般。”
这话听得魏谦心头火气更盛,邪念顿生,翻个身就把小胖子压到了身下,恶狠狠道:
“谁稀罕当你什么狗屁哥哥,老子喜欢你,惦记你的身子,想坏你清白,懂吗!”
赵崇明被魏谦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昏黄的烛火明灭之间,那双带着水意的清亮双眼眨巴眨巴,半是惊慌半是委屈。
“道济兄说笑了……”赵崇明勉强笑道:“我又不是女儿郎,哪有什么清白?”
见小胖子如此“不识好歹”,反倒中了魏谦的下怀,他把心一横,低下头去,狠狠地堵住了小胖子的嘴。
赵崇明哪里见过这么一出,浑身僵住不敢动弹,由着魏谦的舌头蛮横地撬开他的唇齿,在他嘴里搅和得天翻地覆。
小胖子的嘴真软呐,魏谦在心里感慨着。反正这也是最后一回了,魏谦肆无忌惮地用嘴欺负着小胖子,双手紧紧抱住,恨不得把小胖子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直到察觉到身下的小胖子快喘不过气时,魏谦才有些不舍地放开来。
看着小胖子那迷离而慌乱的小眼神,魏谦心里顿时泛起了浓烈的罪恶感,咽了咽口水,嘴硬道:“那个……是你先勾引我的。”
这话自然是魏谦用来宽慰自己的。
身下的赵崇明好半会才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见魏谦死死盯着他,那饿狼一般的眼神反倒令他熟悉而安心。赵崇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嘴唇,双眉一挑,满是笑意道:“原来这便是道济兄说的坏人清白。”
小胖子这一句话在魏谦听来无异于挑衅,魏谦本就欲念横生的心头更是激发了强烈的兽欲。
(此处自行脑补三百二十八字)
烛影婆娑,靡乱错乱的夜色之中,魏谦一时也竟看不清小胖子脸上是痛苦、羞愤还是欢愉。
魏谦转又有些自责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特别矛盾,明明是那么喜欢小胖子,明明特别害怕看见小胖子的眼泪,可又偏偏总想着把小胖子欺负得哭出来。
(此处自行脑补一百六十二字)
魏谦痴痴盯着赵崇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保持了最后的几分理智,没有强要了小胖子。
魏谦随手在自己下身的里衣上擦了擦手,见赵崇明的气息渐渐平复,魏谦估摸着小胖子也回过神来了,于是淡淡说道:“好了,这下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了。”
说完,魏谦支起身子就准备下床。
“道济兄。”赵崇明连忙又唤住了魏谦,这次则是径直搂住了魏谦的脖子。
赵崇明本还有些虚脱的身子此时更是止不住颤抖,他用力仰起头来,慢慢贴上魏谦的脸,在逆光的阴影中,摸索般地找到了魏谦的唇,回忆着之前魏谦的动作,畏缩着却又坚定地,深深亲了上去。
魏谦双目立睁,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小胖子的吻技明明生涩得可怕,偏生还模仿着魏谦,笨拙地想用舌头撬开魏谦的嘴。可这每一毫稚嫩的动作,每一分唇齿间的接触,都让魏谦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而接下来更让魏谦魂飞魄散的是,小胖子居然也学坏了。
(此处自行脑补一百二十三字)
魏谦羞愧地想哭出来。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比小胖子还不中用。
一定是这具身体的原因。魏谦又瘫回了小胖子身上,心里恨恨地想着。
魏谦累得啥都不愿去想,只想这么抱着小胖子,只想做一个长睡不醒的梦。
但他还是敏锐发现小胖子浑身都僵硬着。
魏谦低头一看,原来小胖子还支棱着那只冰冷的小胖手在外,正不知如何是好。
魏谦心生好笑,起身便想给小胖子收拾一下,但小胖子另一只手还死死扯着他的衣角。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魏谦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赵崇明听魏谦这么一说,才犹豫地松开了手。
幸好之前留了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魏谦落地在一旁的橱柜里寻来了干净的衣裤,匆匆给自己换上,而后又胡乱扯来了一块布绢,给小胖子仔细收拾了一番。
见魏谦又回了床铺,赵崇明也便放回了心,帮着魏谦合上被子,而后犹豫了一番,笑着低声说道:
“这下我也坏了道济兄的清白,说到底我还是亏欠了道济兄的。”
魏谦一怔。
其实即便赵崇明不说上这么一句,魏谦早在小胖子刚刚主动亲他的那一瞬间里,就已经能清楚感触到那颗稚嫩、纯粹而又无比滚烫的真心了。
虽然小胖子对情爱之事还是懵懵懂懂的,可被强吻时的情动,还有之后的回应,都是做不得假的。
但魏谦却高兴不起来,这明明是他无比期待的感情,然而此刻的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对他来说,小胖子的情意就好比墙壁上头的那盏灯火。若是不曾看见过光明,不曾感受过温热,他原本也是可以习惯枯守于这冰冷的漫漫长夜。
如今的魏谦,他既愧疚于面对,又恐惧于失去。
魏谦没有回答。
“道济兄。”赵崇明见魏谦不说话,又怯弱地唤了一声。
魏谦紧紧搂住赵崇明,在小胖子额头上极尽爱怜地亲了一口,低声说道:
“别说这些胡话,早点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赵崇明应了一声,又往魏谦怀里蹭紧了些,笑着闭上眼去。
就这样吧。魏谦低头看着黑夜中小胖子虎头虎脑的轮廓,又一次对自己说道。
哪怕以后只能独自守着一个人的寒窑,哪怕会冻死在孤寂的大雪里。
好歹那只老麻雀也曾拥有过一个温暖他毕生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