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数十载,郁郁数十载……”朱元璋轻声呢喃。
这话犹如锋锐的刀剑,撕开他的胸膛,剜他的心,朱元璋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少顷,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太子殿下!”
小太监最先响应,哭声陡然拔高,尖细的声调在大殿回荡,传得老远。
顷刻间,大殿众人哭成一团。
太子薨逝,这么大的事儿无法隐瞒,也不能隐瞒。
后宫最先得到消息,朱标的女人、孩子匆匆赶来,看着自己男人、父亲静静的躺在那儿,只觉五雷轰顶。
皇孙朱允炆、朱允熥,挨着床榻跪在最前面,其他人跪在二人身后,大殿哭声响成一片,令人窒息。
李青看着朱允炆,如今的他,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面容清秀,他没有嚎啕,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就那么无声落泪,可正是如此,反而更令人心疼。
朱允熥也在哭,但哭得远没有朱允炆水平高。
是演技吗?
李青不清楚,但朱允炆真的和朱标好像,面容线条柔和,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而朱允熥则随他娘那一家,虽然尚显稚嫩,但只看上一眼,就能莫名其妙的联想到蓝玉。
这不奇怪,常氏是蓝玉的外甥女,舅甥像十分普遍,朱允熥神似蓝玉也合乎情理。
李青暗叹:“这就是大势吗?
不,还有机会,只要不让朱允炆坐上储君之位,一切皆可挽回。
老二朱樉暴虐不仁,残忍好杀,老三朱棡作恶多端,多行不法。
老四朱棣从不扰民,且屡次立下大功,虽说立嫡不立贤根深蒂固,但老朱绝不是墨守成规之人。”
李青看得透彻,以朱元璋对江山社稷的看重,绝不会在选择继承人产生感情偏移。
他不知道历史上的朱允炆,是如何坐上储君之位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他这个变数在,未尝不可改变。
老朱虽然爱给他画饼,还时常压榨剥削他,但老朱对他有多重视、多信任,李青当然知道。
……
乾清宫殿外,群臣跪了一地,伤心欲绝,不时有哭晕的文臣,被小太监抬了出去。
蓝玉偌大的汉子,跪在地上虎目含泪,双眼通红,一旁的李景隆也是悲恸大哭,二人谁也顾不上对方,都伤心到了极点。
朱标做太子,即便是不对付的文臣武将,也都是心服口服,可就是这么一个众望所归人,却溘然薨逝,他们能不伤心吗?
文臣武将个个痛哭,哭的伤心,哭的真诚。
尤其是文臣,心都碎了,哭的肝肠寸断,比死了爹还伤心。
整个皇宫哭泣声连成一片,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李青深吸一口气,走到榻前,朝朱元璋轻声道:“皇上节哀,您现在必须要休息了。”
老朱已经六十多了,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又是一天一夜没合眼,花白的头发更是雪白,再这么下去,身子骨绝对吃不消。
要是他再崩了,那大明可就真要大乱了。
“皇上,大局要紧!”李青稍稍加重了一下语气。
朱元璋身子一怔,缓缓恢复了一些神志,张了张嘴,却无一丝声音发出。
李青目光一凝,瞬间明白老朱这是失声了,不着痕迹地将床边针盒收入大袖,接着扶起老朱,慢慢往外走去。
朱元璋的手紧紧抓着李青,眼睛紧紧盯着他,他说不了话,但李青却明白他的意思:
不要声张,不能让人知道咱不能说话了!
李青点头,不过他并未太过担忧,老朱只是伤心过度导致的失声,并不是哑了。
但朱元璋可不清楚这些,他只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声音,他此刻是真慌了,生怕被人瞧出端倪,甚至从李青扶着他,变成他拉着李青。
二人来到御书房,地上跪着的小太监,立即以头抢地,哀哀哭泣。
朱元璋递了一个眼神,李青会意,当即道:“都退出去,不得御令,谁也不能进来扰了皇上安宁。”
小太监如蒙大赦,朝朱元璋磕了个头,立即退出大殿。
李青扶朱元璋来到偏殿床上躺下,后者紧紧拉着他的手,用唇语道:“一定要治好咱!”
“皇上放心,臣一定能医好皇上。”
其实,朱元璋真正忧心的并不是自己不能说话,而是他如今已年迈,一旦他再不能说话,难免不会有人动歪心思,可能会引起大变故。
李青取出针盒为其针灸,接着暗暗调动少许真气,给他推拿、按摩,忙活了小半时辰,朱元璋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发出声音了。
“呼~李青。”朱元璋的声音沙哑,但已经缓过来了。
“臣在。”李青扶起他,帮他垫上枕头,“皇上,社稷要紧……”
“咱都明白。”朱元璋轻轻摆了摆手,靠在床头陷入沉思,许久,他轻声道,“你觉得何人可接替储君之位?”
李青内心激荡,但他也清楚,万不可轻易说出名字,否则非但不能达到目的,还会惹得一身臊。
他只能引导,让老朱自己做决定。
“臣不敢妄言。”
“放心大胆的说。”
“呃……臣遵旨。”李青沉吟道,“长次有序,按照礼法,应该……”
他直接越过了皇孙,将老朱的视线转移到了皇子身上。
李青这样说也合乎礼法,毕竟朱标没当皇帝,尽管他是史上实权、地位最高的太子,但太子就是太子。
他自己都没当上皇帝,怎么让儿子坐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