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溥拍了拍杨士奇的肩:“放心吧,怎么说你也是三朝重臣,皇上并非少不经事,不会做绝。”
杨士奇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快到午朝时间了,我们走吧!”
…
宫门口。
杨士奇下了轿子,刚好和掐着点儿来上朝的李青打个照面。
“李…李青?”杨士奇震惊了,这不就是李青吗?
杨溥是建文二年的进士,高中后就去翰林院做编修去了,前期根本没接触政治;
杨士奇则不同,他走的是方孝孺的路子,虽然没有文凭,却早早接触了政治,早在建文元年就见过李青。
那时的李青就只留了胡子,简单做了两道皱纹,还没开始正式做伪装,更没有戴面具。
杨士奇一眼就认出,这厮就是李青。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想法,没有人不会老,眼前这人可比建文元年时李青,还要年轻的多,绝不可能是一个人。
李青瞥了杨士奇一眼,拱手笑道:“这位就是杨尚书吧?久仰久仰……!”
杨士奇心中升起一抹尴尬,毕竟这兵部尚书之职,他是从李青手里捡的,李青要是不下野,哪有他什么事儿啊。
转念又释然了,只是名字一样,长得极像而已,都不是同一个人,没什么好尴尬的。
“客气了。”杨士奇笑了笑,算是回礼。
待李青先一步进宫,他这才低声道:“弘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李青?”
“嗯,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和那个李青非常像吗?”杨士奇问。
“是有些像,但也没有非常吧?”杨溥纳闷儿道。
杨士奇摇头道:“那是因为你没接触过更早时期的李青,当年的永青侯,几乎就长他这样。”
“难道……”杨溥讶然道:“你是说,这李青是那李青的儿子?
这不对呀,李青可没留子嗣,再说了,哪有儿子跟老子同名的啊!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杨士奇无语,但他也解释不清,苦笑道:“算了,去上朝吧,这个李青你多留意下。”
杨溥点点头。
奉天殿。
群臣见杨士奇重返朝堂,便知今日必定有大事发生。
不多时,朱祁镇踏入大殿,君臣之礼过后,群臣回班站好。
朱祁镇瞥了站班太监一眼,后者会意,尖声唱道:“宣犯人杨稷上殿。”
“刷——!”
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杨士奇更是眼前一黑,若非杨溥扶他一把,非晕倒不可。
杨稷犯的罪大,很大,但再大也不至于让一个罪犯上朝堂啊!
这下,杨士奇也没有把握能救下儿子了。
小皇帝还是太年轻气盛,根本不按规矩来……杨士奇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
儿子的命还在人手里捏着呢,他哪里敢炸刺儿。
少顷,杨稷被王振以及另一个太监拖了进来,杨稷已经吓得走不成了。
“噗通——!”
两人一松手,失去支撑的杨稷重重摔到在地,瘫在地上双目无神。
朝堂上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小皇帝摆明要撕破脸了。
杨士奇年事已高,即便万幸度过这次危机,也没几年政治生涯了,还不如尽早割肉。
郭琎第一个站出来,痛斥杨稷:“大胆杨稷,见了皇上竟敢不行礼。”
朱祁镇瞥了郭琎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厌恶:这样的墙头草岂可重用,看来这吏部天官得换人了!
郭琎却以为马屁拍对了,立即就要再添把火。
这时,杨溥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嫌犯杨稷应有三法司会审,哪有皇帝断案的道理?”
“杨大学士有所不知,案子已经审过了,杨稷害命三十余起,强抢民女,掘人坟墓…其罪行之多,令人发指,他本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王振从怀里取出供词,“杨大学士可要一观?”
杨溥一滞,不再言语。
杨士奇此时已经明白,这小皇帝就是要当众羞辱他,以达到立威目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小皇帝初掌大权,就烧到了他这第一权臣身上,杨士奇除了愤怒,就是苦涩了。
这时,杨稷总算是回过了神,忙不迭地磕头:“皇上饶命,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朱祁镇冷冷的望着他,不发一言。
他对杨士奇的怨气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恨屋及乌,连带着对这个杨稷也恨到极点。
杨稷见小皇帝沉默不语,杀气腾腾,不禁肝胆欲裂,“爹,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爹,你快救救我啊!”
过度的恐惧,导致他声音都变了形,满脸的鼻涕眼泪,看起来好不狼狈。
这就是第一权臣教出来的儿子吗?百官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杨士奇老脸一阵青红,数十年的英明被儿子这么一闹,真是连遮羞布也不剩了。
“够了!”杨士奇断喝,跨前一步拜道:“子不教,父之过,杨稷犯下如此大罪,臣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臣愿与杨稷同罪。”
这一番话说得漂亮,但其目的还是为儿子求情。
朱祁镇听出话中意味,淡淡道:“杨稷是杨稷,杨卿是杨卿,岂可混为一谈?”
“皇上英明。”郭琎捧哏,他已打定主意,无脑站小皇帝。
显然,杨士奇是干不下去了,现在讨好了小皇帝,那杨士奇离去后的权力空白,非他这个吏部天官莫属。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打同样算盘的可只不他一人。
刑部尚书,工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尽皆拜道:“皇上英明,请皇上圣裁杨稷,以正法典,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