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自己与熊廷弼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东林党想要借着熊廷弼失陷沈阳的罪过将自己也拉下水,只要其中一个死了,另外那个就绝对活不成。
当然,到底会不会死,全凭这位皇帝的意思。
在京师的都是靠所谓的塘报、奏疏来了解辽东战情的,真正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辽东战情消息一至,朝廷内外弹劾魏忠贤的风浪就没有停歇过,朱由校的态度很迷,至今也没个表态。
只是在刚刚高攀龙不断逼着的情况下才显露出一次怒意,旋即又收了回去。
魏忠贤没有真的去坐着,他唯唯诺诺走到朱由校身边,亲手续满了一杯龙井茶。
实际上,是想试一试皇帝对他的态度。
魏忠贤也知道,像是他这样的宦官,说到底还是为皇帝办事儿,因为事先谁也没料到辽东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是扛着声讨风波,继续力保熊廷弼,还是先拿他魏忠贤开刀,平息朝野的沸腾,这谁也吃不准。
所幸,朱由校在魏忠贤低眉顺眼的注目下,很快就放下书拿起茶小抿了一口。
虽说朱由校只是小抿一口便放了回去,这还是让魏忠贤察觉到皇帝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由此,他安心不少。
朱由校面无表情,走出了暖阁,魏忠贤不知原因,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心中翻江倒海。
朱由校走到暖阁外一颗老树下,从宽袍大袖里取出一柄弹弓,右手满弦,眉锋凌厉,猝然施放。
只闻叶间一声哀啼,鸟儿应声坠地,垂死挣扎地扑腾数下,便是再无声息。
朱由校手腕一转,将弹弓放到魏忠贤手里,似挑衅,似试探,更似嘱托,问道:
“你,敢不敢?”
魏忠贤自然明白,皇帝这番弹弓射鸟是在影射何事。
他双手颤抖,即喜且忧,又是左顾右盼,踌躇半晌才道:“皇爷,老奴…老奴怕。”
朱由校闻言转过头去,望向空荡荡的园林那侧许久。
魏忠贤悄悄抬起头看过去,只见透过树叶的晨光在朱由校脸上洒满碎金。
皇帝的身影随风而摆,看起来既孤单,又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从今以后,惜薪司、内府供用库、尚膳监印你也都掌了吧。”静默良久,朱由校负手说道:
“有朕在,不妨。”
惜薪司,清代也叫营造司,下设木、铁、房、器、薪、炭六库与铁、漆、炮三作。
内府供用库,洪武二十八年始置,为内府诸库之一。
掌宫内及山陵等处内官食米及御用黄蜡、白蜡、沉香等,并以收贮油蜡诸库隶其属。
至于十二监之一的尚膳监,由于职能原因,很多人将它与光禄寺混淆。
尚膳监,掌宫廷膳食及筵宴等事,光禄寺则掌国家祭祀、朝会,皇帝宴乡酒醴膳羞等事。
说白了,尚膳监管的是后宫,光禄寺管的是皇帝,至于御膳房?那特么是鞑清的。
魏忠贤感受到皇帝的真意,忙跪在地上,表露心迹。
朱由校见他真情流露,也是咧嘴笑了,这魏忠贤,比起东林党来,倒也是老奸巨猾的很。
此番这样与他暗示,就差直接说出“你去做,朕保你”这话来了,他才是扔出这么一招杀手锏来。
希望,魏忠贤不会让朕失望吧。
想到这里,朱由校缓步走回了西暖阁,魏忠贤在后面看着,并没有跟上去。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