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叱咤风雨的唐十一爷自此在农田乡间的时间更多了,但那些搞烟格的老板心里明白,鸦片烟土最终还是归唐十一管的,要想拿到优质货源不得不巴结。所以即使他神隐一般偶尔才回一回广州,也尽受广州的老板们巴结欢迎,不但没有因为福元堂的结业而被踢出局,反而成了操纵棋局的规则制定者。
1941年12月25日,香港沦陷。
石室教堂里头,身穿黑色牧师袍的中年男子,带领着一群教友吟唱圣诗,钢琴演奏着平静而哀伤的曲调,连同教友们所唱的圣诗都带着无法掩饰的伤痛。
唐十一在英国留学过两年,回国以后,就跟石室教堂里一个叫约翰的外国牧师成为了朋友。他曾经问他,中国打仗打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留在中国。
约翰说,就因为中国在打仗,所以我才要留下来,为人们传播信仰,让上帝拯救这些惶恐无措的迷途羔羊。
唐十一尊重约翰的信仰,当时只是笑笑。然而此时,他真的很想去再问约翰一次,你真的觉得上帝能拯救中国人民吗?
约翰没有办法回答他,他在香港布道的时候被日本人当做非法入境者杀死了。
平安夜,没有一件事是平安的。唐十一攥紧了拳头,猛地站起来,转身离开。
约翰,你错了,从来都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的。
1942年春节刚过,唐十一就从广州赶回了番禺,盯着农民犁地播种,稍有天色异变就紧张地在各处巡查,好不容易熬到了暮春,农作物都长得壮健实在了,他一口气松脱下来,就轰隆一下病倒了。
白文韬知道唐十一病了马上就赶到他所在的乡镇医院。唐十一刚刚打了退烧针,护士正给他打葡萄糖。见白文韬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强撑着一直发冷汗的身体取笑白文韬道,“大惊小怪,我唐十一哪能子弹都不挨一颗就死掉的?”
“广州城里的十一爷自然没那么容易死,可农民唐十一我就不知道了。”三月不见,唐十一的脸瘦了一圈,更显得那双眼睛大得碜人,白文韬等护士出去了才问道,“你怎么突然卯起劲来了?”
“我让他们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罂粟种植面积,改种粮食了。”唐十一眨了眨眼,白文韬是瞒不过的,还是照实说吧,“所以剩下的罂粟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要不上交的数目不对,就蒙不过日本人了。”
“你这次又要干什么呢?”本来跟皇军协商的是一年三造,两造罂粟一造粮食,勉强够供应广州的人口,如今唐十一改变想法,白文韬猜想他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不知道。”唐十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起码要让广州的人吃饱。多种粮食总没坏处。”
“香港虽然沦陷了,但是我听说他们会派发粮票,每户每天能领取粮食,应该还不致于太糟糕。”白文韬拿手绢擦了擦唐十一额上的虚汗,“你先把自己累垮了,谁来看着广州呢?”
“就是香港沦陷了,所以不能再把孤儿往那里送了,他们待在广州,我总要养活他们。”唐十一没有闪躲白文韬的动作,只垂下眼睛来,“广州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汪宗伟很信任我的,你不用担心。”
唐十一终于忍不住问道,“文韬,为什么汪宗伟那么信任你呢?你去接小桃那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汪宗伟在赴任的路上遇上了埋伏,我救了他,然后他知道了我本来在广州当过警察,就让我帮他忙。”白文韬轻描淡写地交代过了,就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为什么汪宗伟的行踪会被你知道,你又刚好能在他被袭击的时候救他呢?你又为何救他,单纯地路见不平还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趁机巴结?唐十一想要问的问题在心里打成了死结,可到了嘴边,也只能说一句,“嗯,好的。”
白文韬做事又何须跟他报备?他又不是他的谁。
况且,他回来并不是向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