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美人香（18）

顾云眠醒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

她没有钟錶，但好在她有个不会主动回答也不怎么爱完整回答正确答案、唯一的缺点只剩诚实的狗系统，它在做闹钟和时钟这方面相当称职。

黄牧确实要求了npc守着她，两个警察在门外，女大夫和小药童在床边，不过他并没有交代其他任何事，因此npc们都以为是首席的小娇妻吓坏了，首席大人心疼才派了人来陪着，而警察都是男生，不宜长时间在床边守着熟睡的小姑娘，于是让女大夫和小药童在屋里陪伴，合情合理。

也正因如此，两队人守得都不是那么严：门外俩哥们儿天南地北的聊，但聊得特小声，她听都听不见；门内师徒俩一看她醒了，只照例问了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确认她除了做噩梦外没什么大碍，女大夫就翻着白眼扯着小徒弟离开了。

有个省心的队友真好。

顾云眠掏出笔记纸，心满意足的想。

【一、巨坑！！！！

二、玩家五狼?乔玉铃，黄牧，莉莉丝，加百列（不死猫子、千丝鬼手、百面怪匠、玉面金身）

三、五神身分及其能力（许光——赶尸人知道离自己最近的原料尸体（出局），廖曼曼，苏易，黄盈盈，刘婉儿——知道身分？）

四、图书馆：拍卖内容物（血玉、羊脂玉→玉石？），镇西半山腰（柏尔？？之岩，晶镇岩矿？）

五、茉莉：百花坊新妈妈，为何＆如何进入拍卖会

六、乔玉铃去向：是否有人帮助？谁？躲在哪？

七、退路

已确认线索：

一、人物：

伍怡（项舞）：项双生妹（晶镇本地人），好人助攻，牛皮纸书写者（避事＋保命→错误的配方），调製香水让全镇遗忘项家，控制周，抱走琉璃

项棋：晶镇本地人，激进派始祖，与妹因此闹翻，烧毁配方

李龙：将牛皮纸放入书中，有项氏信物

周大娘：爱项入骨，留有部分记忆＋被香水控制＝发疯，与项有一女，渴望成为原料，不会调香

伍琉璃：项棋＆周私生女，约20出头，至首都学香后不知所踪，左耳星型红胎记

二、图书馆：林家所盖，以图书馆、学堂为幌子做地下拍卖会

三、林家：晶镇地头蛇，压榨工人、放任子女肆意妄为，压下负面消息】

重新整理了一遍，看着已确认线索陡然增加的篇幅，顾云眠满意的将笔记收回系统背包，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对于退路，她已经有了些想法，可那些想法有点太浪了，她怕浪过头把命给搭进去了，又怕不够浪导致计画失败。

……人生好难。

顾云眠深深嘆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适合这种钩心斗角的场合。

她可以推理，可以演戏，行事也谨慎，但架不住容易被骗啊！小时候就被她哥一句「米其林三星＝轮胎上有三颗星星」骗了四年，大学时还差点被诈骗上万积蓄，幸好她的积蓄根本不到上万，对方还被她一句无比开朗的「嗯！我没那么多钱！」搞得心态爆炸，很没职业操守的挂她电话。

搞心机于她而言，属实超纲了。

她不是没有防范意识，只是不会分辨这句话到底是骗她的、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也太容易相信他人。为了自保，对于其他玩家，她只敢付出部分的信任，努力压抑着自己全心信赖她人的慾望——包括黄牧，某些信息仍被她死死压在心里。

可一旦计画开始，她必须毫无保留的相信她亲自选择的队友，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存在隐瞒，任何一点怀疑，都会导致计画全面崩盘，大家地府再见。

赌注太大，她实在没有安全感，也不符合她谨慎到令人髮指的个性。

可这……或许是她最后活命的机会了。

不破不立。

……

黄牧回来的时候，大夫和小药童都在房间里。

顾云眠一见到他就噌的坐了起来，面上带着看家小狗终于等到主人的无辜委屈，「首席……」

黄牧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问：「感觉怎么样？」

顾云眠眨眨眼，「感觉能再调製几瓶香水。」

黄牧笑了，亲暱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妳啊……」

女大夫很有眼力见，又翻着白眼拽着还想吃瓜的小徒弟走了，顾云眠都怕她眼睛转不回来。

为了避免门口的警察起疑，黄牧没有用道具，只是将她拥入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玩家都在加百列房间，原料在莉莉丝房间，有空去处理了。」

「有谁？」

「反正没有周和伍。」

顾云眠却摇头，「我有目标人物。」

黄牧愣了下，「……周娘子？」

顾云眠点点头。

伍怡虽然是好人阵营的重要npc，除掉对狼队是一大助益，但她的儿子们不好惹，不想惹事生非，最好别去动她；周娘子就不同，她本就有些疯癫，在镇里人缘不好，李家兄弟一忙，很可能顾不到她，被发现失踪的机率小很多——可问题在于，她和李家兄弟也有感情，虽然激怒程度不至于跟死了妈一样，总归也是有惹上麻烦的可能。

顾云眠这种万事谨慎至上、保险起见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

可面对黄牧的询问，她只是道：「我有分寸。」

若她计画顺利，李虎李龙就是怀疑她也伤害不到她，而且她会成为那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这正是她最好的保护伞，让李龙更不愿意怀疑她。

见她坚持，黄牧只得转移话题：「下午妳打算做什么？」

往前弯久了腰有点酸，岔开腿坐到他怀里又太羞人，顾云眠选了个折衷的姿势，侧坐在他肌肉坚实的大腿上，「先把任务做了再说。」

「然后呢？」黄牧抱着她靠坐到床头，半强迫的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低下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略显紧绷的后脖颈，他暗笑一声，伸手揉了两下。

顾云眠刚想开口说话，猝不及防，一切话语化作一声轻软婉转的嘤咛，嗯……」

随后她反应过来，慌忙掐了尾音，垂着头，不敢看黄牧的脸。

黄牧捏着她的后颈，半晌，拇指摩娑两下。

顾云眠这次有了防备，努力忍着直通腰脊的酥麻，抓住他的手；可顾了这头就管不了那头，她的声音颤抖得如风雨中摇摆的小白花，分外惹人怜爱，「别、别弄了。」

「嗯，先说正事。」黄牧顺从的移开了手，却突然伸手解开她几颗盘扣，露出半边肩颈，又俯下身来，坚挺的鼻尖抵着她后颈，说话呼吸间吐出的热气熏红了莹白的肌肤，存在感强烈得像顶着她大腿根且有逐渐膨胀的趋势的小丘。

顾云眠不是很想深思他那个「先」字代表的是什么。

「说吧，时间有限。」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这几个字也只有「间」和「限」有点可能会吐出舌头，但绝不至于把她锁骨舔得湿漉漉一片。

又是咬又是舔，这货属狗的吗！

顾云眠轻咳一声，强迫自己把思绪从昨晚被啃得又疼又痒的耳朵拉回正事上——

「……你刚问啥来着？」

才怪，她脑子早离家出走了。

男人低笑出声，肩膀抵着的胸口传来震动，更让少女害羞得想逃，却被一双铁臂牢牢固定在原地，「我说，完成任务，然后呢？」

顾云眠伸手抵着他的胸口，红着脸，磕磕绊绊的道：「然、然后我想、查一下五奇人的本名……」

黄牧抬起头，「狼队本名？」

他突然正经的语气让顾云眠一时没能顺着他的速度转过弯来，一脸懵逼，「呃、啊、嗯，想了解些事儿，记忆里没有，就想看看伍怡那儿还有没有留下什么……怎么了？」

黄牧摇头，「妳不用去查了，伍怡那儿我昨天就翻干净了，和项棋有关的只有妳手里的东西，要想查只能去问她。妳嫌疑已经很高了，别去自讨苦吃。」

顾云眠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思索还有哪里可能有相关线索。

找到本名有助于找狼，副本不可能不给线索，只是会藏在哪……

「我知道。」

顾云眠猛地抬头，激动之下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些，「你知道？」

黄牧竖起食指立于她唇前，示意她小点声，随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张极薄的白纸，手心覆于纸上，随后纸便像着火般冒起白烟。

【项慕项宁项玄项菱项棠】

顾云眠看完没几秒，纸便被凭空冒出的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黄牧将燃烧中的纸扔进床头插着月季花的花瓶里。纸在水中燃烧殆尽，灰烬落入瓶底，不细看几乎看不见。

顾云眠：「……这违背自然定律了吧。」

黄牧笑：「合乎自然定律的道具都是e级。」

哦……回头记小本本，e级是合乎自然定律的普通道具。

黄牧敲了敲她的脑袋，「所以呢？妳有什么想法了？」

顾云眠摇头，「给我点时间，我再确认一个东西就行。」

黄牧失笑，这贼兔子，「行，我拭目以待。」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黄牧道，将她从腿上抱回柔软的床上。

腿根不再抵着个让人分心的坏东西，顾云眠悄悄鬆了口气。

可没等她这口气鬆完，黄牧突然回身，微微向前倾，隆起的帐篷明目张胆的抵在她放在床沿的手上。

「内裤穿上了？」

顾云眠：「……我还没疯到光着腚开早会。」

而且早在开会之前，她就将他随手扔在桌上的原味内裤收了起来，手套也塞回新的小裤裤里，免得有人趁他们不在闯进房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黄牧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刻意将帐篷的前端顶进她的手心和床舖中间的小空间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可惜，只好下次补上了。」

顾云眠：……可惜你妹！！

黄牧是藉口厕所出来的。他离开房间后，照着溜出来的路线溜回厕所，装作刚上完的模样，捂着肚子从里头出来。

盯哨的苏易还在门口等着，一点没意识到不对，不耐烦的催着他快走。

许光死后，加百列的房间就成了单人寝。玩家们对会议室有点阴影，于是在他的房间由他带领着整理了一遍线索并吃了午餐后，再次出发进小镇查探。

道具和生存率挂勾，除了个别目光短浅、性格懦弱的，大部分玩家都会为了品质更高或更多获得道具的机会而探索世界线，就算这也是给狼队活动的机会，他们却不会拒绝。

面对顾云眠加入探索队的要求，玩家们不能拒绝，毕竟还没实锤——但可以强烈抵制她和黄牧一组。

顾云眠无所谓。她只是比较信任大尾巴狼而已，又不是非他不可。

加百列飞速瞟了黄牧一眼，才低头望向个头娇小的少女，「白棠，妳有特别想和谁一队吗？」

少女下意识看向廖曼曼，却又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闹翻了，难过地低下头，「……没有。」

加百列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那妳和莉莉丝一起，好不好？」

顾云眠怯怯地看了莉莉丝一眼。

莉莉丝衝着她咧嘴一笑，锐利的虎牙在阳光下彷佛镶了金一般。

她吓得呜咽一声，抓住了加百列的衣角，「一定要吗……？」

加百列摊了摊手，「或者妳挑一个？」

少女环视一圈几乎将对她的敌意与戒备写在脸上的人，委屈又受伤的收回视线，一滴泪水没忍住，轻巧滑落脸颊，如同清晨树梢滑落的露珠。

她闷闷应了声：「……好。」

她偏头抹去泪珠，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会议室外的草坪上。

顾云眠打了个寒颤，又往加百列的方向靠了靠，「那个、那个……」

所有人顺扭头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转头的剎那，头髮轻飘飘扬起，顾云眠凝神看去，在右前方的某人耳后看到自己要的东西后，唇角一勾，又在众人发现之前很快泯去。

草坪上，行刑柱傲然而立，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堪一击，又似在逼迫他们面对自己的命运。

加百列了然，安抚的摸了摸顾云眠的脑袋，「没事，尸体是被他们清掉的。」

「尸体」两个字却让后者脑中不自觉浮现早上的景象，脸色一白，害怕的躲到他身后，不想看到那片彷佛还撒了大片血肉的草坪。

「啊！！」

肩上突然搭了一双手，本就如坐针毡的少女吓得尖叫一声，往前一衝，把加百列撞得一个趔趄。

他一手托住身后女孩的背，稳住身形，无奈的瞥了站在一旁狂笑的莉莉丝一眼，「……莉莉丝，能别添事儿了吗？」

莉莉丝抹掉笑出的眼泪，「我乐意，你管我。」说着，她一把抓住顾云眠的手扯向自己。

顾云眠踉跄的被扯离安全感来源，一脸惶恐无措，想挣脱，却连掰都掰不开那隻看似纤细柔弱的手，也不知道这女的怎么那么大劲儿。

顾云眠跟个被恶霸逼良为娼的小可怜似的，被莉莉丝硬拉走了；黄牧和黄盈盈组则是第二批出发的。

苏易看着两组人在第一个路口分开，身影消失在转角，才不解地问加百列：「为什么让她和莉莉丝一组？」

「因为她害怕她。」加百列带着他刻意留到自己组里的刘婉儿，和苏易、廖曼曼往另一头去，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白棠对莉莉丝的恐惧从第一天至今都没有改变，一种可能是他们不同阵营，一种可能是他们同阵营但没有互认——当然，还有一种，她们都在演戏，可我认为并不像，白棠的言行举止从头到尾都很一致，很多时候也单纯得不像个老玩家，而新人极少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简而言之，蠢得让人不忍怀疑。

「无论哪种，莉莉丝肆无忌惮的疯狂于她而言都是牵制。如果她是狼，她做不了什么，做了也会露马脚；如果她是好人，左右她本来也就查不出什么有用消息，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他顿了顿，又道：「婉儿也比较胆小，不适合和她同一组；曼曼与她有感情，容易对她心软，如果她真的是激进派，不适合约束或监督；你和盈盈对她太有敌意，如果她是好人，容易冤死，好人已经死了一个，不能再有人员伤亡。」

「由此看来，我和莉莉丝就成了最佳人选，但我目前发现了一个关键npc，今天主要想去接触接触，不适合带一个嫌疑值高的人。莉莉丝对她有点兴趣，遇到危险保护她的机率高；同时她又没有表态，不怀疑不亲近，也很适合监督。有这样一个又能保护又能牵制她的人，为什么不用？」

苏易恍然大悟，表情越发崇拜，「原来如此！加百列大人用心良苦，我还质疑您，真是……」

加百列微微一笑，带着悲悯众生的神性，让人只看一眼便彷佛被净化一般，「无妨。在这里，质疑与被质疑都是正常的。」

刘婉儿努力忍下呸他一口的衝动。

胡说八道那么多，就是为了给白棠和曾璇製造机会，方便行动吧！

她说得完全没错。

可惜，没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