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配什么?”萧以澄没什么好脸色,但大概看在她实在乖巧识趣的份上,没有骂她,只是嘲讽地反问,嗤笑命令,“转过去,趴好。”
萧以澈没敢反抗,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没让她跪到地上去,已经算是大有进步了。她撑着床面转身,一边转一边看他,试图从他神色里找出更多的讯息,犹自舍不得,情不自禁地拖延时间,蓦然被扣住后颈按了下去。
如果只是这样,和他原先也没什么区别。她的身体颇为娴熟地摆好了姿势,伏在床上,上身趴低,塌腰翘臀,腿分得很开,穴口翕张,自觉地分泌液体——哥哥并非不会这样操她,单从下意识地姿态调整来看,就看得出她早已做惯,并不抗拒。可是……
这毕竟不是她所熟悉的进展,萧以澈还是紧张,且有些委屈,咬着自己的小臂,恰好在手指探进穴里的时候呜咽了一声。
算是撒娇,但萧以澄并不回应,最多也只是收回按着她后颈的手,扶在她腰上,没有用力。穴里湿软如常,右手两指捣弄几下,换成三指,草草抽插,换作性器慢慢操进去。萧以澈的哭腔变软了,喘得厉害,但尚可承受,龟头碾过敏感点的时候,腿抖了一下,被拍着说了声“跪好”,堪堪稳住了。
她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屈辱,并且,不同于之前的被强迫,这是她自愿的,是她自己问的“配做什么”,而答案却是她只配像狗一样被这样压着操干……萧以澈深吸气,努力压制混乱的思绪,呼气时却还有些抖,抽噎着叫了声哥哥。
“委屈什么,不是你自己求的吗?”
萧以澄拽着胳膊将她拉起来,体位变换时的刺激令她昂着头尖叫出声,脊背猛烈一颤,旋即贴进他怀里。她肩膀一耸,摇头:“没、没有委屈,我……”
她在哭,看起来不是多心甘情愿的样子,萧以澄冷笑,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性器还硬着,欲望丝毫未得满足,却直接退了出来。
萧以澈慌了,叫声“哥哥”,转过来,视线往下一扫,再看看他,手肘撑着床面,犹犹豫豫的。不过她的意图太明显,萧以澄看得出来,既不催促,也不拦,向后一靠,慢悠悠地道:“不是还问我,你配亲哪里吗?”
萧以澈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低头,舔舔柱身,又看他,用脸颊蹭了蹭,忽然在性器顶端亲了一口。这举动似乎比将他的性器吞进去还要淫荡,而她此刻竟然不太在乎,一边亲,一边还瞪大了眼睛往上看。
这是勾引。
猝不及防的,性器在她唇边跳了跳,然后白浊的液体就溅上她的脸,顿了顿,又射出一股,沾在她唇上。舌尖小心翼翼探出来,一卷,舔掉了。
她睫毛上糊着白精,不太睁得开眼,萧以澄本来是不在乎的,但想到她方才那个眼神,随手扯过一截衣摆,替她擦了擦脸。她仰头看着,专注,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眨眼,擦着擦着,忽然偏头要亲他的手。
只差一点,没亲到。
萧以澄顺手就抽了她一记耳光,有些重,打得她偏过脸,没叫疼,很快又转回来,仍旧那样下贱又讨好地望着他。他用手背在另一侧脸颊上拍拍,再抽下去。这回萧以澈低低哼了一声,本能抬手摸摸发热的脸颊。他垂眼看着,命令:“手拿开。抓着膝弯分开——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萧以澈乖乖照做了,接着又是正反手两个耳光,本来就扇得重,反手又更痛几分。不过也有好处,难得萧以澄一边扇她,一边还腾出另一只手来玩弄大张的腿心,中指和无名指很快伸进穴里,拇指按揉阴蒂。上面扇着巴掌,下面抠挖揉捏。他一心二用,萧以澈却被弄得晕晕乎乎,起初还记得,要把扇偏过去的脸扭回来挨下一巴掌,要握着膝弯把腿掰开,渐渐就昏了头,脸偏过去又转回来,腰和腿也全跟着扭来扭去。
她明明已然在“坏哥哥”这里受足了粗暴的对待,但这样又痛又爽,还是第一次。脸很痛,下身的敏感点又都被照顾,穴里软肉不管她处在怎样狼狈的境地,兴奋地夹着他的手指吮吸。事已至此,萧以澈还是乖的,每每挨了打,瑟缩一下,旋即又把脸摆正了送到他抽得顺手的位置去。眼看就要高潮了,昂首抻着脖颈,身体不自禁地用力,甬道一抽一抽的。
然而萧以澄偏偏在这时候卡准时机抽手了,肉穴骤然空虚,无助地收缩两下,找不回先前的感觉。她像从高处坠落,无助地望着他,本能地挺了挺腰。他将裹着淫水的手指递到她唇边,问:“让你爽,就忘记自己的地位了?贱货。”
脸都抽红了,双颊滚烫,怎么可能忘?她摇摇头,乖乖伸舌头去舔,本来即将高潮的身体还在下意识地用力,可她只能舔,还要竭力克制着不咬他。舔着舔着,萧以澈不死心,抿唇又试图亲他的指尖。可他竟然还是警觉,手指角度一转,压着她的唇:“谁允许你亲了?”
“哥哥……”她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又想,今夜的“坏哥哥”待她已经很好,她的思路很可能是对的,不能前功尽弃,于是话到嘴边,讨饶改成讨打,“我错了,哥哥扇我罢,我是贱货,是哥哥的……呃!”
下一巴掌改了角度,扇在腿心。她腰身一弹,叫出声,手指抓紧膝弯,却扳得更开了。水淋淋的阴户被狠心抽打,阴蒂已在之前的玩弄中肿胀突起,此时当然不免于严刑,不过眼看就要高潮的小穴巴不得他反复刺激,萧以澈几乎是挺着腿心将自己送到他手下挨打,肉体食髓知味地从虐待中感受到爽快。
于是打得狠了,也爽得狠了,她便开始呃呃啊啊地乱叫,都是无意义的音节,间或混杂两句同他学来的、羞辱自己的话。啪啪的巴掌声因为混合着水声而显得格外响亮,快感盖过疼,总算,萧以澄指尖狠刮一下阴蒂,她身体一绷,竟是被玩得喷出水来。
蓄力过久的快感巅峰来势凶猛,她喷完了,还因为余韵而不自禁地尖叫,羞红了脸,这时候不肯、也全然顾不上乖乖掰着腿了,侧身躺倒,蜷在床上,边呻吟边大口喘气,余光瞥见萧以澄伸手,下意识躲开。
他心情颇好,笑了笑,手停在空中,手指下划两次,像招小动物:“过来,不是打你。”
萧以澈浑身发软,还是蹭过去了,被温和的手掌摸摸头,手指理顺她黏在脸边的乱发,接着擦眼泪。她胆子又大起来,仰头,不死心地再次尝试亲他的手,然而换来的当然还是耳光,这回轻些,可他语调仍重:“没规矩的东西。”
而后这个“坏哥哥”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操干,她坐在他身上,穴口还是湿淋淋的,痉挛的软肉被硬生生顶开,堪称势如破竹,而她就是从中裂成两瓣的竹筒,发出尖哑的哀鸣。性器胀在肉穴里,硬得要命,试图绞紧的甬道都本能地不敢咬得太用力,反复收缩,更是抽搐不已。她想哭,才出半声,小腹发抖,都能挤到那根凶器,当真是哭也不敢了,抬眼看他,半张着嘴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
累归累,但这姿势更方便她献媚。萧以澄掐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再按下去,而她就在专注地亲他的手指,胸口,肩膀,脖颈,所有他允许的地方,最后,终于被射进穴里的时候她几乎晕过去了,但还有知觉,蓦地仰头,向前一探,唇上贴到了软软的触感……
总算,总算!
和她想象中一样,这次,萧以澄没有伤害她。
白日里,萧以澄再醒来的时候,她还在睡,万幸,是好端端地睡在床上。他急切地起身检查,便看见她眼睛都哭肿了,万幸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也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他提心吊胆地,一直等到萧以澈醒来,再也耐不住性子,有些急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了?”然而萧以澈笑而不语,视线渐渐对焦,转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搂着他的脖颈,亲上去,感慨:“好软哦……哥哥,我都知道了。”
萧以澄的身体有微微的僵硬,问:“知道什么?”她又亲一下,唇间啧的一声,道:“哥不要紧张,我就是知道了呀,没关系的。”
不就是在卧房里当狗吗,如果对方是哥哥,她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她可以用身体逢迎讨好,承受更激烈的欲求,扶着他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掐出淤青,同时用高潮后痉挛的肉穴按摩他的性器再被彻底操开操软……这一切的一切,只要对方是哥哥,都没什么不可以。
后来她又试了一次,和她的“好哥哥”。萧以澈几乎是怂恿着哥哥肆意对待她,玩弄她。这一次她又弄湿了床单,事后软在床上,累得快要散架,却也足够尽兴,扭头笑道:“我又不是瓷娃娃,哥若是喜欢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萧以澄的脸色却很奇怪:“他跟你说的是这个?”
“啊?”萧以澈蓦地翻身坐直了,眨眨眼,“不是吗?”
萧以澄在她宣称自己“都知道了”后没多久就猜出她是诈自己,此时总算确证,摇摇头。她皱起眉:“那是什么!你跟我说嘛……你笑什么,你告诉我嘛……”
她的手臂缠上来,那个瞬间他忽然发觉,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的时候,你躺在旁边,我……”他顿了顿,深呼吸,“我忽然觉得,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麻木不仁。不该是这样的……你说的对,那时候我很恨自己。”
萧以澈有点懵:“就因为这个?”
“那时我以为我终于变成了……一头野兽,沦为丑陋不堪的畜类,或者,像一把刀,别无长处,没有人性,只会机械地杀戮,此生不配沾染任何真心。这一切我不敢告诉你。我以为我可以压制,可是……”
可是事实证明他所有的挣扎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所以他更恨自己,一切愈演愈烈。
原来他不可告人的欲望根本就不是想让她当狗,是恨他自己。萧以澈忽而笑了:“哥哥知道,如果我忽然发现自己对你没感觉,会怎么做吗——我根本就不会发现,累的时候,我会过一会儿再爱你。哥哥,这很正常。人会累的,这并不说明你成为机械的杀戮工具,而是恰恰相反。”
萧以澄想了想,道:“我现在知道了。”
是否想通了她的道理还未可知,但是,方才阿澈缠上来问“笑什么”的时候,他又能感觉到心里丰沛的爱意,不是愧疚或者别的什么,这让他感到很安心,仿佛确认自己还活着。
萧以澈重新躺在他身边,忽而又说:“不知道另一个你还会不会再出现,似乎不会了——其实我还有点庆幸。”
“什么?”
“在他消失之前,我亲到他了。”
三更。
雨夜里,更声很远,成为细细的一线,穿过雨帘夜幕,飘过来。萧以澄闻声下意识抬头,视线正对着摇晃的烛火,略略愣怔,被火光晃了眼,才回神,合眼,屈指揉了揉太阳穴。
桌上,账册合上了,推到一旁,露出压在下面的信纸。萧以澄睁眼的时候,正巧看见落款处的印鉴,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那是大半个獬豸图案,神羊阁主的印信,没印实,朱红浅淡,缺了一角,和信件的内容一样敷衍。
此前他借藏锋山庄旧部之名给神羊阁去信,说二十年前“锋镝之战”后,藏锋山百余年积聚的家财、秘籍要么毁于大火,要么归于鸣镝派之手,如今,主使那一战的鸣镝派雷总舵主老了,病了,病得快死了,望神羊阁主持公道,免得雷铸将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那封信写得不好,萧以澄不想过多暴露自己,有意用词平淡,好像只是个偶然为往事激愤一刹的局外人,或许也正因此,回信亦是平淡甚至漠然的,绝口不提那个“秘密”,客套般地回答,“公道自在人心”。他盯着这六个字又细细看了两遍,再嗤笑,读为“息事宁人”。还有最后那个印,獬豸是以独角撞奸人的瑞兽,偏偏这一只,没印好,缺的恰巧是兽角,看来有些讽刺。
倒也不该苛求神羊阁,他们自诩“为江湖辨曲直”,二十年前,也曾说过几句话。彼时藏锋山庄已成废墟,庄中百余口无一生还,鸣镝派仍旧穷追不舍,在江湖上追杀一切有关之人。正是神羊阁出面,与雷铸长谈,杀戮才总算停止。若非如此,只怕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山庄旧部”可言了。
至于那个“秘密”,人人避而不谈,又人人心知肚明。藏锋山庄覆灭,是因为一本秘籍,内功心法,名为“藏锋”;据说此功神异,山庄传人,几乎代代都是武学奇才,从无敌手。不过,当年落入鸣镝派之手的人都说,秘籍毁了,和庄主萧玄英一同葬身火海;鸣镝派不信,刑讯逼供,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停手,有人说是听劝放弃,有人说,此等大利,神羊阁哪里劝得住,当然是找到了。自此,鸣镝派势力崛起,所向披靡。
但萧以澄知道,鸣镝派倚靠的并非神功,只是人心中的恐惧。因为秘籍在他手里,他不是什么旧部,是传人,新一代的、没了山庄的庄主。
天边一声惊雷,他正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手指没有颤抖。烧完了,萧以澄起身吹灯,恰巧听见门上两声轻叩。他心里一凛,手指在袖中扣紧短刀的刀柄,立即转身看向门板,又听见笃笃几敲,继而是个温软的声音:“哥哥,哥哥醒着吗?”
他放松下来,开门,他的孪生妹妹萧以澈站在外面,头发披散,被子裹在身上,手里抓着被角,抱着软枕,道:“我害怕,可以来哥哥这里睡吗?”
萧以澄微微皱眉:“害怕?”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她点头,将自己裹得更紧,甚至还颤了一下,叹气,让开。萧以澈的眼睛当即一亮,小跑着进来,没穿好的绣鞋在地上啪嗒啪嗒拍了五六下,再啪啪两声掉落,她扑到床上去,在里侧躺好了。
萧以澄在几乎漆黑一片的室内看她熟门熟路的背影,心想,他们大概在这里住得太久了。但搬家并非当务之急,他很快抛开这段思绪,在床沿坐下,将方才没出口的话问完:“几声响雷,就能吓得你睡不着?”
“不光是雷,”萧以澈蒙着头,声音闷闷的,“白天在胭脂铺子里听周姐姐说狐狸精呢……三更半夜来人房里,吸精气的,吸了几日,就剩下一张皮了!”
萧以澄简直气笑了:“胆子小就别听,再说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来也是……”话音未落,被抢白了,她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瞪他:“我就是担心哥呀!哥被狐狸精骗走了,吸干了,我怎么办?万一被人找上门来,他们吃了我都不吐骨头,还不如狐狸精呢!我想到这个,就……就吓得来找哥了呀。”
他沉默片刻,和衣上床,内心自省,是否早些年和她说了太多“再不听话就会招来鸣镝派把你抓走”,吓唬得过了头。这样说来,他这个妹妹胆子小,也确实是他的错,他得负责。萧以澄躺下,感觉到一只手贴着床单,穿过两层被子的阻隔,握住他的,手指本能一动。
“哥……你没生气吧?”
说来奇怪,他的无名火已然消散。萧以澄闭眼,答:“没有。睡吧——不会有危险的。”
萧以澈正暗自为自己更进一步的语言艺术骄傲:哥哥问她是否吓得睡不着,她只说吓得来找哥,一字一句,全非虚言,都是实话。她得意,探到床铺另半边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几下,被萧以澄按下去。
手心覆着手背,几个呼吸间,他猛然回神似的,将她的手推了回来。萧以澈憋笑,嘴角弯了又平,没说话。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们被彼此吸引。
那本秘籍,“藏锋”,分为两部,“出刀”和“入鞘”,向来由藏锋山庄庄主和夫人修习,一个为刀,一个是鞘。因此,非但历代山庄传人武功盖世,嫁入藏锋山庄的女子,亦会功力大增。然而,以肉身铸刀锋,本质上是将活生生的自己打造成一柄渴血嗜杀的兵器,若无刀鞘的包容,无处可归,便过刚易折,走火入魔,终致毁灭。
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庄主萧玄英和他的新婚夫人陆雨亭在亲信掩护下逃了出去,不在现场面目全非的焦黑尸首之中。陆雨亭本非江湖人,受惊过度,怀着身孕颠沛流离,产下双生子后,也一直缠绵病榻,数年便过世了;萧玄英本来无意武学,否则,也不会执意迎娶一个不通拳脚的大小姐,然而毁家丧妻之后,不知是复仇心切抑或自暴自弃,他开始修习“出刀”。
很快,萧玄英就意识到,来不及了。他学武太晚,再好的内功心法,也难以发挥其威力;何况,有刀无鞘,渐渐的,永无止境的暴虐冲动、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还有频繁造访的噩梦和幻觉几乎将他撕碎。他自知无望,又过分急切地将复仇的重任转交给了萧以澄,连带着“出刀”。
论理,心法带来的疯癫没有那么快起效,毕竟十多年过去,萧以澄也还好端端地活着。然而在萧以澈的记忆里,已寻不到最初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的影子,只记得一墙之隔歇斯底里的叫骂,摔砸家具还有鞭笞肉体的声音。那时候萧以澄买了很多酒,向邻里假称他们的父亲是因为酗酒才暴躁,又教她乖乖藏好,不要露面。萧以澈就和几坛浊酒一起躲在柴房里,累了,怕了,舀几勺酒,就可以无知无觉,一夕安寝。
萧以澈一度以为,她太久不出现,萧玄英应该已经忘记自己有一双儿女了。那日她像往常一样,趁着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打扫屋子,听见房门响动,仓促地躲进衣柜。很快两个人的脚步声进门,长久的沉默后,萧玄英以难得理智的语气,说:“你妹妹和你不一样……你要复仇,带她回山庄,招赘,将萧家的血脉传下去……她和你不一样,你这疯子,你要去死,你要去死!哈哈哈哈……”
没能清醒太久,萧玄英又开始发疯,而后是他们都听惯了的刻毒的预言和诅咒。不过萧以澈第一次听闻他对自己的安排,原来自己并非被遗忘,只是摆在另一处的棋子。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冷笑了一声,抑或弄出别的动静,屋里诡异地安静了一刹,旋即衣柜被劈开。她堪堪躲过刀光,滚过破碎的木板,还未看清形势,一刀又至。
萧以澄挡在她面前,俯身抱住了她。那一刀砍上他的肩膀,血流下来,濡湿她的脸颊。她怕得发抖,想说自己没事,让他回身应对,但一时失声,说不出话。幸好,没有追来的下一刀了。下一刀萧玄英砍向自己,而后重重倒下,片刻后,安静了。
萧以澄还在轻声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结束了。”她贴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和温热的血,渐渐平静,仍旧说不出话来,纷杂的思绪却已归位,那时候她想,萧玄英才是那个要去死的疯子,只有他是,他失算了——
早在第一次听见萧玄英的咒骂之后,萧以澈就开始偷偷修习下半本秘籍。通常,庄主夫人在生下继承人后修习“入鞘”,一则因为秘籍毕竟是山庄家学,只传家人;二则,“入鞘”能致不孕。而如今的萧以澈,早已脱离了那个招赘以延续血脉的盘算,而萧以澄也不会疯魔而死,他已有了他的刀鞘。
不过萧以澄从不担忧此事,在他自己的计划里,复仇成功就是生命的终结。他恨鸣镝派,也恨“藏锋”,连带着,对“刀鞘”亦无什么好感。因而萧以澈从未提及,偏偏最适宜坦白的时候,她吓到说不出话,自此也就作罢了。
哥哥迟早会发现的,她想,秘籍里提过,刀与鞘相互吸引。
如今萧以澈十九岁了,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萧以澄不管妹妹在身边如何浮想联翩,强迫自己闭眼,心无旁骛,呼吸平稳,如同练习最枯燥的入门刀法,只需要盯牢某处,握紧手中的刀柄,挥出,一下、两下……慢慢数至三百有余,他陷入梦乡,梦里还是漫长枯燥练习的后续:木刀受击,震得虎口发麻,再经外力一挑,疲劳不堪的手再也握不稳了,刀和斥骂一同落地。
连刀也拿不住的废物,他知道自己是要被这样评点的,且不止于此,他还是个必将死去的疯子,看父亲歇斯底里,如见多年后的自己,形容狼狈,面目可憎,像走投无路的困兽。说来讽刺,他反反复复地练习,恨不得日以继夜,却只是为了早一点、再早一点成为那个疯子。
萧以澄抗拒过,但隐秘的抵触很快消失,只因他毕竟还有个妹妹。倘若必然有人要接手家传的责任和仇恨,他总不能推给萧以澈吧?何况,成为一个疯子,成为一个有足够实力复仇的疯子,在那以后……萧以澈就能回家。
虽然不曾见过藏锋山庄旧貌,但那应当是个很好的地方。从前,萧玄英还是个翩翩文士,最擅吟诗作曲,写过一本《山中四时集》,书成以后,自认看尽了家中景色,执意外出游历,后来也正是这本词集,牵起他与陆家小姐的一段姻缘。
萧以澄幼时听母亲说过此事,也见过那本如今只用来垫桌脚的《山中四时集》,当时并不在意,草草翻阅,就放了回去。然而某次听见父亲在癫狂中荒腔走板地唱一句词:“枕落蕊,听春水,唱新歌。醉倒河边恍惚拜星娥。”暗夜沉沉,寒风砭骨,就是那个瞬间,萧以澄忽然想,他得让萧以澈回家去。
还是在梦里,他又听见那句词,然后推开柴房的门,没有落花没有山溪,只是萧以澈醉倒在酒坛边,睡得沉沉,身上裹了一件他的旧外袍。大概很冷,她用力蜷缩着。萧以澄不知怎么想的,忽而累极,在她身边也躺下了。说不清是他自己冷,还是怕她冷,他从背后抱着她,抱紧了,低低呢喃:“阿澈。”
他明明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安抚父亲的狂暴情绪,要经营母亲暗中收回的陪嫁产业,要筹备复仇的计划……明明不该躺下,萧以澄却只想就这样搂着她,依偎取暖,仿佛此后再也没有机会——不是仿佛,是真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些年他们小有积蓄,复仇也该提上正轨,而且,萧以澄知道他心里常常有股不知所起的无名火,那是“出刀”的影响,他毕竟不想真的沦为一个疯子,那么,复仇之后,他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时日无多,他为何不能放肆呢。萧以澈在他怀里转过身,没有睁眼,仰起头来,唇轻轻拂过他的下颌。他深吸气,也闭着眼,低下头,表面上只是更用力地相拥,却在内心勾勒两人之间的距离,再靠近半寸……他就能吻她。
萧以澄悚然,睁眼,天光大亮。
如梦中一般,萧以澈埋在他怀里,还好,他们之间隔了两重棉被,她还在熟睡,未尝惊醒,也就不会察觉他不可告人的惶然和欲望。刹那间,萧以澄出了一身冷汗,回想熟睡中未能得逞的一时放纵,仍然心有余悸。
鬼迷心窍,早已有之。四五年前,便有街坊热心来牵红线,他一一谢绝,久而久之,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就不免传出风言风语。萧以澈似不在意,可他听见,心里却如火燎针刺,是尖利又道不明的痛痒。好在家中有商铺,南来北往是常事,他们频繁移居,勉强避开流言,实在躲不过去,他也只好解释,父亲有遗命,要还乡再行嫁娶,还有,家中人丁单薄,妹妹不能外嫁,要招赘。这样说,便将来人都劝退了。
确乎是父亲遗命,但也有他的私心。萧以澄扪心自问,他是断然不愿看阿澈婚嫁的,遑论想象她也想这样伏在另一个人怀里酣睡,甚至不必由被褥隔开。这样的事,即便真要发生,也该在他死后。
但既然他还活着……萧以澄低头,盯着眼前平静的睡颜,深吸气,喉头滚动,呼吸有些急促,方才蛰伏下去的欲望居然隐隐又有抬头的架势。他动用了莫大的自制力,才迫使自己移开视线,犹未冷静,便听萧以澈在身边发出将醒未醒的绵软鼻音。
这本是常事,她惯爱赖床,自小如此。但萧以澄满心杂念,听得蓦然红了脸,立即翻身坐起,带得床铺一震。背后,萧以澈茫茫然叫他:“哥哥?”
“我……”他开口,便觉声音沙哑,顿了顿,“我去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