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江湖了,如非走投无路,他本不愿借助朝廷的力量,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旦越过红线,后患无穷。韩兵在郭传鳞身上看到了希望,虽然渺茫,希望终究是希望,义无反顾迈出的那一步,又慢慢缩了回来。
世事翻覆,韩兵万万没料到,他与郭传鳞的师徒之谊,尽于谷梁城。
这一日,月华如水,深深浅浅笼罩着秦宅的屋宇庭院,郭传鳞正恰如其分笨拙地练剑,一声轻笑将他惊动,他收起长剑,警惕地喝道:“是谁?”槐树下,井栏旁,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难不成是姜二毛借尸还魂,从井里爬出来寻仇了?郭传鳞嗤之以鼻,他敢闹鬼,就再杀上一回!
“哈,哈哈,这也叫练剑?让人笑掉大牙!随便拉个卖膏药的江湖骗子也比你强!”那人从槐树的阴影下走出来,月光洒在他脸上,赫然是个留着络腮胡须的大汉,身材魁梧,手长脚长,背负一口大剑,威风凛凛。
“你又是谁人?”郭传鳞提起长剑,毛毛糙糙摆出一个“风入松”的起手式。
“青城派的小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剑法。”那大汉反手抽出大剑,轻飘飘有如无物,单足点地,连人带剑跃起,大鸟般转了半个圈子,凌空扑下。
在郭传鳞眼中,他这一扑慢如龟爬,浑身上下空门大开,想剁手就剁手,想剁脚就剁脚,想开膛破肚,深浅长短随意。江湖上的人物,原来这等草包,他肚子里转着念头,故意慢上半拍,慌慌张张一剑撩出,但这招“孤枝迎客”时机拿捏不准,顾此失彼,露出老大的破绽。
那大汉眼看一剑挥出,就能斩下对方的脑袋,不禁连连摇头,剑为百兵之君,这等资质,还不如去练枪。他哼了一声,翻转手腕,剑刃平平拍在他肩头,郭传鳞双膝一软,身不由己跪倒在地。
“记住,这才叫剑法,青城派那两手玩意,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郭传鳞心如明镜,对方趾高气扬,却并无加害之意,他额头
迸起青筋,努力想要站起身,但对方的大剑搁在肩头,内力微微一吐,郭传鳞忙装出腰酸腿软,气都喘不过来的模样,喉咙口咯咯作响,无力出声示警。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莫不是冲着韩兵而来?他心中转着念头,忽听得一声尖啸横空出世,戛然而止,却是韩兵的声音。
啸声如针如锥,刺入那大汉耳孔,如一条垂死的大蛇,在脑海中翻滚挣扎,他脸色骤变,身躯微一摇晃,急忙收回大剑,凝神细察,却见一名灰衣老者踉踉跄跄奔进后院,声嘶力竭地叫道:“快……快走……那厮的气功……”
他显然吃了大亏,内伤极重,大口大口吐着鲜血,上气不接下气。又一声尖啸扶摇直上,响彻云霄,到极高处犹能驰骋变化。那灰衣老者脸色大变,挣扎道:“他……已经回过气来……再不走……就……就……来不及……”
那大汉额头冷汗涔涔,连点他胸口数处要穴,试图护住心脉,但那灰衣老者仍然吐血不止。他苦笑着说:“没有用……青城派的……双撞劲……”话音未落,人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