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青郑重道:“道友可否确定,血气壮大,亦不至为祸?”
魏十七笑而不答,许愿道:“众生扰扰,其苦无量,吾当为天为地。为旱作润,为漂作筏。饥食渴浆,寒衣热凉。为病作医,为冥作光。若有浊世颠倒之时,吾当于中作佛,度彼众生矣。”
轩辕青闻言心中忽然一轻,对方此愿虽非道誓,却至高至远,上应天机,言出而法随。仙城之中,玄门左道俱属道门一脉,佛门式微已久,沦为凡间愚夫愚妇的迷信,“吾当于中作佛,度彼众生”这一言分量极重,难不成他身怀佛门神通,才得以压制血气暴戾?
人心映天心,人意合天意,轩辕青见对方顺应天地大势,并非祸乱根源,念头通达,不再多此一举,打探对方出身来历,当下诚心诚意邀请魏十七重归仙城,入主醍醐宗,为左道再添一臂助。
醍醐宗原本就是左道旁门,血气秘术更与玄门相抵牾,比起泉松鹤和杜斯人的许诺,轩辕青显然更有诚意,二者并不矛盾,魏十七略加思索,答允了他的邀请,但他尚有未了之事,或恐要在人间逗留一年半载,才会动身去往仙城。
对修道人来说,一年半载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轩辕青并不在意,但他在意的却是另一事,关系到左道与玄门的大势之争。他稍一沉吟,向魏十七挑明大梁国储君梁治平与淮王梁治中之争,背后是华山宗与轩辕派在扳手腕,争夺那额外的一成供奉,左道若能胜出,醍醐宗亦可分润一二。他婉言劝魏十七,如不打算插手俗世王朝兴废,转而扶持他人,不妨倾向于淮王,免得天下大乱,短了仙城供奉。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节,魏十七倒并不知晓,听轩辕青的口气,仙城各宗派对大梁国的供奉颇为看重,他本打算借天龙帮之手,扶持赵荥逐鹿天下,至少弄个割据一方的土皇帝当当,现下看来,似乎宜斟酌行事。他微微颔首,没有明确答复,轩辕青知道他听进去了,但如何处置,还没有拿定主意。
人修也罢,妖修也罢,说到底,都是强者为尊,在轩辕青看来,魏十七乃是上古遗留、硕果仅存的“血气种子”,神通手段深不可测,万一激怒了他,反而得不偿失,只可怀柔,不可强迫。储君与淮王之争,他只提了一句,言明利害干系,就此轻轻放过,转而与他谈论仙城的种种道法,虽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对魏十七而言却正中下怀,他知晓轩辕青是主动示好,心中记下了这个人情。
二人在登天山顶谈论了三天三夜,各有所获,轩辕青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跨鹤飞腾而去,径直回转仙城,不再过问人间事。魏十七独立冰雪,沉思了良久,方才转身下山,一路看尽登天山风光,孤身只影,满身风霜,回到北都龙城下榻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夏芊迎上前来,也不问他去了哪里,眼波流转,嘴角噙笑,拉着他的手指絮絮叨叨,陪他饮酒取暖,隔了许久才想起胡慕仙,心中觉得过意不去,忙提了一句。魏十七不置可否,又喝了五七杯酒,让夏芊去请他进来一晤。
胡慕仙已等候多日,直到此刻才见到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