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的声音在驾驶室响起,混着夜间的轻微风声显得有点模糊。
秦细沫随口说出林紫的地址,随后就靠在车座上,静静闭目养神。
司机正在放一张英文老歌唱片,旋律很优美。
秦细沫突然想起林紫澄澈透亮的黑色眼睛,在瘦削的脸颊之上,眼神精致而独特,就像从未被俗世玷污过的珠宝那般干净明亮。
那是属于林紫的,独一无二的眼神。
即便在遭受她侵犯的时候,那种独特的眼神也丝毫没有被弯曲抑或扭转,它就像一种与生命力紧紧相连的藤蔓,自从出生之日开始就从血脉之间生长,带着所有基因的印记,和细胞、肌肤、神经、骨骼一一融合,早就成为了身体组织的一部分,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被磨灭掉。
这就是属于林紫的生命力,可望而不可及。
凌晨大街很冷清,街面上的橘色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仅有零星几个的路人,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徘徊游荡的,有几个是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呢,至少秦细沫是找不出有家不回的理由。
所以现在还把身影留给路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沦落人了?
秦细沫自嘲地撇了撇嘴角,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兜风的自己和游荡的路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有,那也只是游荡的路程远近不一样而已。
秦细沫这么想着,眼看林紫家的小区就出现在眼前了。
付了钱,下了车,秦细沫走进小区大门,门边的保安室那个穿着与自己身材不相符合的宽大制服的小伙子早已经枕着帽子睡过去了,小区内安安静静,不时吹来的风把路边的叶子刮得滑滑直响,听上去有近乎呜咽的声音。
林紫的家在三楼,秦细沫抬起头,在一排三楼之间辨认,有绿植的那一家就是。
目光扫过去,秦细沫的确找到了绿植,与绿植相伴的,还有从屋内透出的灯光。
林紫还没有睡?
秦细沫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林紫不睡是想要做什么?她才回家,还是小睡了一会儿中途醒来?
秦细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灯光依旧亮着。
看来不是准备继续睡的信号了。
秦细沫不知怎么胸口就觉得有点闷闷的,就像接到征兵令的古代战士,明明接受军状为国捐躯是一件让个人兴奋和光荣的事,但是却仍然避免不了一种近乎于忐忑的不安和忧伤,秦细沫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她能够衡量出这种情绪的样貌和形状,她唯一不能控制的是这种
情绪的蔓延范围和持续时间。
秦细沫拿出电话,拨通林紫的手机。
正在呼叫的音乐从听筒里传来,秦细沫突然意识到,林紫好像还没有正式给过自己电话,这个号
码是她在签监护协议的时候在律师那里留下来的联系方式,所以说,就连一个电话号码的交情她们都没有么?
秦细沫忽然觉得很讽刺,她好歹也是林紫名义上的母亲,但是现在看来,她在林紫面前或许连一个路人的程度都算不上呢。
这该说是林紫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呢?
电话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接通了,话筒那边传来林紫淡淡地声音:“你好。”
秦细沫顿了顿,单凭林紫这一句没有起伏波澜不惊的你好,她实在没有办法判断林紫究竟是知道她是秦细沫,还是本来就不知道,现在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位陌生号码的主人。
秦细沫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一个跟学长告白的小女生,会为了学长一句话反反复复揣摩很久,然而其实说话者本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弦外之音。又不是国家新闻发言人,至于每一句话都要思虑良久,而后内涵无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