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次尝试着拿起筷子,但是,总是在手指刚刚撩起筷子的时候,筷子就掉到地面上去了。
我看到眼前的这幅情形,心里头不由得阵阵地发酸,如果陈默的右手永远都这样,那么人也就废了一半了。
“陈默,这一餐,我就勉为其难,喂你吃饭吧。”我说着,弯下腰将地面上的筷子捡起来,然后走到厨房角落的水缸边上,用竹瓢子舀起半瓢子的山泉水,将筷子冲洗干净。
趁着背对着陈默和竹疯子这会儿,我偷偷地用手揉了揉眼睛,把储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全部都给擦干净了。
“不用了,周沧,我用左手一样也能够吃饭的,从小母亲对我的要求便很严格,一直在训练我用左右手写字,所以我的左手也是能够干很多活的。”
陈默见我拿着筷子走过来,可能是看到我脸上的神色有点滴落吧,居然用调侃的口吻说道。
“多练习一下使用左手,也能够顺带着开发一下左脑啊。”
他说完,便伸出手来将我手中的筷子给抽走了。
果真,陈默用左手拿筷子吃饭,也是很利索的。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又让我忍不住地鼻头有点酸。
陈默口中的那个严格的母亲,不知道从小对他有多苛刻。
他还不知道余氏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知道了的话,不知道心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而他那个善良的生母,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间。
如果将来真的有去木斯塘的话,一定要去祭坛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呢。
因为算起来,陈默的生母,年纪应该是跟我的母亲相仿,也就五十出头而已。
我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然后便忘记了吃饭。
陈默大概是喊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的。
“陈家娃娃你这身子还需要细细地养两天,但是,也不是让你整天都无所事事的,既然你这左手干活也这么利索,那么等会儿我和周沧上山给你采药,你就在家里给我们做午饭,家里有什么做什么。这山里头狼多,没事别乱跑,我在这周边放了药粉,狼群不敢来的,但是你如果跑出了我撒的那些药粉的范围之外,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竹疯子说完之后,将碗里面最后的一小块红薯给夹进嘴巴里,把碗朝着饭桌上面一扔,然后便示意我要出发了。
“不是吧,你吃完饭了,可是我还没有吃啊。”我一看这情形,他已经背上了竹篓子了,急忙把碗里头的粥水往嘴巴里扒拉。
陈默看了我们俩一样,也不替我说话,而是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了。
我看着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的,便佯装做生气的样子:“你们俩倒好,一个在家里躺平,一个自己吃饱就不管别人,把我惹急了,这药我还不给你们采了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粥往自己的嘴巴里边倒。
竹疯子看了我一眼,丢下了一句:“爱采不采。”然后便径直地朝着院子外面走了。
“陈默,你在家里头好好地照顾自己啊,要听竹疯子的话,别到处乱逛,不然会被狼给叼走的。”我一边说着,顾不上擦嘴,便朝着院子外面跑,“温伯伯,你等等我啊。”
第404章 逃难(十四)
这一路上,竹疯子的话很少,基本上都是我有问他就有答,如果我不问的话,他便一直闷着头往前走,而且看得出是似乎是很赶的样子。
或许是待在蜜蜡棺中的那三天,让我的体质变得特别好,因为如若是以前的话,用这种速度攀山越岭,我可能早就已经累趴下了。
但是今天早上从出门走到现在,大概已经两个小时有多了,我就仅仅是微微有点喘,没有觉得整个人像是要累疯了那般。
“温伯伯,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啊。”我嫌走着无聊,而且两个人这样干走着也略微有点尴尬,于是便又找了一个话题聊。
“这是邙山。”竹疯子说着,居然停了下来,用衣袖子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汗水。
“邙山?”我听着,心里头微微有点疑惑,好像在我的印象之中,沼泽地的周围没有一座山叫做邙山的啊。
“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边走要边记住路线,明天上午,我就不会跟你一起来的,你要自己过来给你的好兄弟采药。”竹疯子说完,连半眼都没有看我,就快速地往前走了。
“不是,温伯伯,”我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了。
什么叫做明天我就要一个人来给陈默采药啊,这座山我第一次来,而且今天早上我们走的路线七拐八拐的,又是那么的长,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记住了。
况且,什么药要天天采啊,不能一次性采多一些吗?
但是竹疯子哪里会给机会我说话啊,在我站在原地嘟囔的这一小会,他已经走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茂密的灌木丛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
“温伯伯,你等等我。”
竹疯子虽然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但是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大山之中的缘故,反正他的脚程特别快,我刚刚被落下的那一小段路,几乎是小跑了十几分钟才又赶上他的了。
“如果按照你刚刚那种走走停停的速度,可能日落了我们都没办法走回小院子的。”竹疯子终于又停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在边上的灌木丛中采摘已经成熟了的覆盆子。
我小跑了的这一会儿,已经喘得厉害了。
因此双手托在膝盖上面,半弯着腰,张大着嘴巴一直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用宽大的梧桐叶子盛了一大捧的覆盆子,然后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去,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覆盆子鲜红的汁液沾在竹疯子的指尖,让此刻原本已经是舌干口燥的我,没忍住就咽了好几下的口水。
我知道竹疯子是不会主动招呼我过去的,所以便自己走了过去,也在他的边上坐了下来,抓起一把覆盆子就朝着嘴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