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确实有很多话说,困在心里,堵在喉咙里,无人诉说。
严文卿说不出什么。朔月说的或许是实话。他站在自己的角度,自然觉得一切荒唐,但站在朔月的角度,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既如此,当时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他?”他问,“谢昀对你没有丝毫防备——何况这不是谢从澜的意思吗?”
朔月静静地看着严文卿,吐出艰涩的字眼:“我做不到。”
“即使是那时候,即使是谢从澜的意思,我也做不到。”
谢昀教了我许多东西,带我从蒙昧走向清明,契约一点点磨灭。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我有朝一日会自己意识到问题,然后水到渠成地改变。
可是谢昀突然消失了。
他曾经承诺我要做明君、要长长久久地陪伴,要与我缔结新的契约,但他一句话没说,就这么把我还有一切都抛弃了,这令我感到无所适从,生活空如白纸。
谢从澜的出现填补了它,我还没有来得及伤痛谢昀的离去,他便将我拉出了没有意义的泥潭,再度赋予了我生命的意义。
自此那些渐渐模糊的东西再度清晰起来,我好像又回到了谢从清在时的时候。那时候我虔诚地信仰他,如同追逐神明。
“纵使契约,可谢昀从未愧对于你,你也该知道……”
朔月平静地截断:“我从来没想过杀他。”
我知道谢昀不是皇室血脉,我知道谢从澜想要我和谢昀断绝关系,我知道这一刀不为取他性命,只是要永远占有我——我以为没什么的。
朔月对严文卿说,也对自己说:“我以为……没什么的。”
我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以为契约高于一切,而我只是遵循契约,让谢从澜放心,让契约更加牢固。
我以为,以为只要不伤害谢昀性命,就不会有什么。如此而已。
你们的意义你们的价值,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的就是这个契约。你们当然觉得可笑,可是这十几年,我就是这样长大的——难道就因为谢昀待我好,谢昀对我、我对谢昀有不一样的感情,我就要放弃一切吗?
这是彼时朔月的想法。
听罢,严文卿静了很久。最后他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也依旧觉得,契约高于一切吗?”朔月静了静。
以严文卿的角度,依旧不能理解这些,而此时的他,或许也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了。
刺出那一刀前,我以为自己会一直心静如水。可是我失败了,刀出手的瞬间我就已经后悔。
即使是这样的伤害,我也忍受不了。思念、懊悔、心痛……谢昀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越了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