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正在吃果子,拿着签字的手蓦然顿了顿,眼睑微微下垂,眼珠子忍不住往那儿瞥了瞥。
沈三道:“你父亲那一辈还未分家吧?可是早了一些?”
这上一辈还未分家,他又是嫡支,父母且也都在,这越是大户人家,越是不想分家,重视人丁兴旺,再者主支定是比旁的要好,一家时,靠着这主支日子自是好过,待是分了家,这旁支庶支也因此落寞了。
“这早分家万分家总是得要分的,待叔父们分出去,我便也分出去。”江垣这这般道。
沈三和沈兴淮若有所思。
“这日后总是要靠自己打拼的,前人栽下的树木,后代不可能一直待在那边,且不说这后代多了,树下也挤不下,那树亦有倒下的一日。京中像我家这般的人家多得是,从古至今,靠着主家是好过活,但安坦的日子多是不思进取,倒不如从一开始便是靠自己。祖宗创下的基业是祖宗的,吃个老本不如自己做祖宗。”江垣早有这般想法,今日一吐为快,对着他们,他无需顾虑什么。
儿时他常常见祖父望着几个不成器的叔叔唉声叹气,祖父亦是不知将他们养废是好还是不好,祖父那时怀远侯经历了内乱,便是父亲一生下来,就立了世子,为了不发生上一辈的悲剧,只能让他们不优秀,想着孙辈便是好好教养,待他走,孙辈便可立起来了。可哪里能事事如所想的那般发展,祖父如何能不心痛。
他再是见了沈三兄弟几个,亦是多了几分感悟,又何必要叫他们只盯着家中一亩三分地呢,让他们各自去寻自己的路子,且不好吗?何必拥堵在一条路上,这人活着,便是为了活一个好字,即便是从商,吃喝不愁,亦能养家,也是一条出路。
他亦是想,若是日后他成了家,定是要将孩子都养成才,再将他们都分出去。
蜜娘忪怔,又是想起他那一句“我知道”,今日一番话,竟是听得她心中怦然。
沈三面露欣赏之色,沈兴淮本就是接受西方教育的人,见他有这番思量,亦算得开明之人。
待是江垣走后,沈三和沈兴淮到书房中去。
江垣之意,已是了然。
“若他单单只是江垣,我定是乐意的。”沈三如何能不欣赏他,能说出这番话,又是相处了这么久,秉性亦是了然。
“他那番话,是在同我们表态,让我们不要将他同怀远侯府放一块儿。”沈兴淮摸着腰间的玉佩,略略有些惆怅,且是从个人角度出发,他自是看好阿垣的。
他和世杰不同,世杰心思敏感,亦是重仕途轻感情。阿垣虽是生长在侯府,环境复杂,但他跟着老侯爷,自有其骄傲,又多是重感情。他且最喜他护短这一点,阿垣性子多疏离,且别见他面上风光霁月,性子却是最难靠近,与父母兄长皆不大亲近,但上了心的人便真是上了心,这种人多半是不会变心的。
沈三道:“侯府又如何,且也就是祖宗能耐些,便是如今一瞧,酒肉之辈不知多少,我闺女如何配不得!我且还嫌他们那玩意配不得蜜娘。”
又是惋惜一声:“我们家中是清清明明,可那种人家,见惯了三妻四妾,不觉有甚,你同他们说一心一意他们才觉你不正常。更有那起先说专心者,后旧态复发。当初我不喜蜜娘学那女戒女则,便是不愿她嫁入那等子人家。”
沈兴淮目前未见江垣有何不良嗜好,身旁亦是未有女人,此番在贵族子弟中甚是少见,但也不能排除婚后便有,宽言道:“此事还未有定论,江家也未有提亲未有什么,静观其变吧,且还要看蜜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