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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1 / 2)

林云暖被木家夫人邀请过府,傍晚不归。

木奕珩听闻后,立即前往木府要人,得知木夫人今日与二夫人往白云寺去听主持讲经,并未见过林云暖,这才知道出了差错。

来来回回问过悦欢和当时在场的扈从,前来接人的马车并非木府纹饰,似乎刻意掩饰了标识,故意不叫人认出。

林太太急疯了。

若她不曾与林云暖说那些难听话,林云暖就不会先行离去,也未必会失踪。

林轩哲乃是外来人,对京城尚不熟悉,手上能用之人又少,此事只得交与林熠哲和木奕珩筹谋。

木奕珩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威武侯童杰所言,不抓紧成婚便会夜长梦多?他的未婚妻子太招人了?难道是……唐逸?

几乎毫不犹豫地,木奕珩持刀就走。

策马出城,直取津口唐府。

胡若雪被夜里忽然出现的官兵吓坏了,唐府所在的整条街巷都被闹得鸡犬不宁。

唐逸不在唐府,木奕珩便调转方向,去了威武侯别苑。

夜深露重,廊前挂了十来盏宫灯,清风吹来,那灯影摇摇曳曳,透过半敞的窗儿,照在屋中人的脸上。

唐逸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唇紧抿着,不许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许多回了。仍是耻辱得想死。

童杰磁性的说话声就在头顶,每每唤他的名字,都让他战栗不停。

“季安……”

唐逸咬住嘴唇,听见上头那人发出绵长的叹息。

他立即起身,抓过薄衾裹住自己。

好在童杰并不留恋,他很快转到屏风后去,吩咐侍人进来侍浴。

屋中伺候的都是面色白皙的少年。唐逸已经不年轻了,过了这个年,已然三十有一。可怜他尚无子息,半生多情,终究沦落到今番境地。

童杰不准人睡在自己身边,每到这时,他便该告辞出去。

但今晚,他还有话说,因此收拾自己的时候,耽搁一息,等童杰沐浴出来,就看见唐逸还在榻上坐着。童杰眉头微蹙:“季安何事?”

“侯爷。”唐逸尽量将声音放轻柔些,可以显得不那么急切惹人生厌,“不知侯爷如今,可有法子对付那木狗?”

当初他肯应承,他才肯委屈。转眼半载过去,木奕珩仍逍遥自在,半点未受影响。而他自己,已是藏污纳垢,狼狈不堪的一个人了。

上回被木奕珩打断鼻骨,平时打个喷嚏都痛许久,口中松脱的牙齿,亏得不是外面那几颗,否则容貌都要因此大打折扣。

“木奕珩啊……”童杰似乎在沉吟,声音和缓,“你不是,才挑唆那卫子谚,去动木奕珩的女人了么?”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像说件十分无足轻重的事。

可唐逸登时冷汗连连,抱拳躬身道:“唐逸轻举妄动,请侯爷原宥。”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没一样瞒得过眼前这人。

童杰伸手,取下金钩勾住的帘帐,“季安,你到这个年岁了,何必与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如今木奕珩搬离了木家,距他为木家厌弃,已不远。要彻底打倒一个人,困住他的身体,伤害他的皮肉有何用?”

“杀人诛心,推倒他的信仰,坍塌他的希望,这才能叫他乖乖的,在你面前,俯首称臣……”

唐逸耳中听得这话,只觉又讽刺又心酸。

童杰所说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信仰为何,希望为何?不过潦倒余生,混日子过罢。

最爱的已经不爱他,最怜惜的已经琵琶别抱,最憎恶的偏留在他身畔,犬彘一样的给人践踏,什么尊严,什么脸面,什么才名,已是过往云烟。

余生仅有恨。

若他注定在活在地狱,那就一起毁灭,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好了。

……………………

威武侯的府邸,黑甲重重,且灯火通明,说明主人正在此间。木奕珩的兵马,无资格擅闯他的府邸,唯有独行夜探。

唐逸正在温泉池中沐浴。

木奕珩摩了摩挲腰间佩剑,没有轻举妄动。

他一间一间屋子搜去,没有林云暖的影子。以他对威武侯的了解,这府中从来没有女人。唐逸再得宠,也未必能逆他之意,将林云暖藏在这儿。

木奕珩迷茫了。他该何处,去寻他的卿卿?

……………………

卫国公应约外出访友,就趁这个机会,卫子谚出了国公府。

就在最不起眼的民巷里,租了个四方宅院。

此刻,林云暖就躺在其中一间房中。屋角放有半桶水,已经一天没有吃饭。

门外一直有人把守,试图呼救,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她能做的,只有等待。腹中有胎,周身无力,无法硬拼。

门被从外打开,开锁的声音,伴着低骂声。

在京城两年余,她并不曾得罪任何人,京城治安良好,也未见街头随意拐卖妇孺的情形,更何况,对她与木奕珩的事如此了如指掌,用木夫人和那些画儿的名义,将她骗来。

对方定有钱财之外的目的。

强光陡然从门处倾洒过来,让林云暖抬手遮住双眼。

卫子谚看到,一个极白皙的女人,坐在简陋的床上,头发有一些乱,一缕翠发落在胸前,将起伏的山峦描绘出明显的弧线。

她穿着一身很浅淡的春衫,这样热的天气了,望去仍是清凉无汗。待她落下手臂,将脸也看清楚了。淡淡的秀眉,小巧的嘴,一双眼睛皎洁明亮,纵有一丝慌乱,还能端持仪态,望似十分沉稳。

他见过许多美人,后院姬妾无数。黄姨娘娇,柳姨娘媚,夫人端庄,丫鬟秀美。新得的那位又艳又俏,还才华横溢,知心解语。

但见到这妇人,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在心底叫了声好。

这肌肤身段,几乎挑不出错,是细心娇养的人儿,听说年岁约有二十六、七岁了,却没染了那份久浸后宅的死气沉沉了无生趣,那双眼睛是活的,有点大胆地敢直视他。

林云暖在等他开口。

她接待过许多女客,男人却认识得很少。她确信,眼前这人她从未见过,更无从说起,如何得罪了他。

很快,她有了答案。

因为他问:“你就是木奕珩那个相好的寡妇?”

是冲着木奕珩而来的么?

林云暖不答。

卫子谚走进来,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林云暖伸臂将自己环抱住,挡住太过招眼的胸口。

卫子谚就注意到她的腰身,很细,用素绢束着,缠出一段别样风情。

卫子谚急躁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数下,几番想要出手,想到自己那不能叫人知道的隐疾,生生扼住念想。

“去给木奕珩送信,告诉她,若想救出他的相好,叫他独自一个儿过来。”

就在这时,林云暖不得不开口:“这位公子,我与木奕珩,并不是十分密切和睦。前番我俩已然闹翻,他未必愿意,舍却自己救我。我愿许您钱财,您不如开个价儿?”

还劝:“斗气伤身,何不拿些实在好处?”

卫子谚眸子转了转,笑了出来:“你这是,怕木奕珩过来,被小爷弄没了性命吧?”

他陡然冲过来,一把揪住林云暖的手臂,将她提将起来:“小爷会是那种,缺钱的人么?你是瞧不起小爷?”

林云暖被他扯得生疼,手臂剧痛,“是我误会了公子,请……请放开。”

卫子谚松脱了手,气喘吁吁道:“你他娘的要怪只好怪你自己命不好,做什么非要跟了那木奕珩?你若早早出现,随了小爷,何至受今日之罪?”

林云暖蜷缩在角落,不敢再吭声。

外头纷杂的脚步声,至少十余人。这人又生的细皮嫩肉,装扮华贵,她已经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试图为自己解围。那卫子谚不知缘何,暴躁异常,凶巴巴不许她再开口。

很快。

木奕珩到了。

他给几把刀比着,一步步跨入院内。

木奕珩凝眸看她,见她衣饰完好,似乎松了口气。

他脸上带笑,讥讽道:“卫子谚,你真是越发出息了,对付不了我,就向女人下手?”

卫子谚眉目森然,喝道:“木奕珩,你死到临头还在本世子面前大言不惭?我对付不了你?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少废话!”木奕珩并无受制于人的自觉,他不屑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快放人?放了她,咱俩的帐,咱俩算!”

卫子谚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陡然狂笑起来:“哟,咱们木九爷好生深情啊,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自己留下,换她平安?”

木奕珩瞧了瞧林云暖,很快移开目光。他勾起嘴角,语气有些不屑:“女人么,玩腻了便罢了手,有何值得眷恋?我肯来,不过是不愿做缩头乌龟,你既然已经叫嚣上门了,我若不来,岂不太怂包了?你少废话,要打便打,死伤不论!”

卫子谚并未上他的当。

林云暖下巴一痛,脸已被人捏住。

木奕珩眸子缩了缩,忍住没有吭声。

“木奕珩,既然你已经玩腻了,不介意让大伙一起玩玩吧?”卫子谚招手,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你们几个,过来,这妇人,木九爷赏你们的!”

木奕珩瞪眼:“你他娘的敢!”

颈下几柄长刀,防他有所动作,一直紧紧防范。

那几个侍卫已经进屋,卫子谚把林云暖提起来,滋地一声撕裂她的袖子。一段十分白滑的手臂现于众人目光之下。

卫子谚握着那手,狠狠嗅了一下,未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给妇人扬手甩了个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打得卫子谚愣了半晌。

那几个侍卫已近前,分别按住林云暖的两臂。

卫子谚扬手,一个巴掌甩在林云暖面上,林云暖侧过头去,左颊登时红肿起来,她抬眼,望一眼院外。

这一切,都是拜木奕珩所赐。

她受制于人,挣脱不得,即将受辱。

可是,她怨恨眼前的人么?

他分明知道,独自过来有多凶险,为着她的安危,他还是来了,那么多刀剑比在身上,半丝恐惧也无,什么人能在面对生死时,这般洒脱?

她朝木奕珩笑了笑。

木奕珩陡然面容僵住,直觉她即将做出什么,让他恐惧的事。

下一秒,她头一歪,狠狠撞向侧旁的柱子。

霎时,木奕珩的世界静止了。

一颗心停止跳动,恐惧席卷了他。

“不要——”

伴着他骇人的长嘶,妇人的头,撞在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胸膛上。

侧旁侍卫快她一步,挡在了柱前。

林云暖两眼发晕,给人扯到床上。

此时木奕珩已奇迹般松脱束缚,脚下飞踢,跃在屋前。

他颈上肩膊,俱是划痕。顾不得了。

上一秒,几乎以为她就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胜却己身得失。

他不顾一切地冲来,夺过一把长刀,朝一切阻挡他前进的人墙砍杀。屋里的几个侍卫,也扑出门去,加入战圈。

卫子谚见势不妙,连忙提过林云暖,扼住她的脖子。

“木奕珩,你再近一步,我立刻就掐死她!”

木奕珩停住步子,听他又道:“把刀放下!”

刀落了地。木奕珩的目光,一直盯在妇人面上。

妇人也瞧着他。

目光交汇,她含泪笑了一下。

木奕珩重新给人制住,双手俱被扭在身后。

卫子谚喝道:“跪下!不然……”

话没说完,木奕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干脆地,让人一时反应不来。

卫子谚就听到,自己挟持的人质,嗤地笑了出来。

“你们……”卫子谚吞了吞口水,如今这两人都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还笑?有没有一点受制于人的自觉?

“给我废了他的东西!”卫子谚踢了把刀过去,下令。

他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必须也要,仇人加倍的感受。

木奕珩眉头跳了跳:“等……等一下!”

他终于慌了,卫子谚不屑地笑了笑。

木奕珩膝行上前,声音有些呜咽:“世子爷,您别这样,有话好说。”

“去你娘的!”卫子谚大骂,“你适才不是得意得很么?不是要冲上来杀我吗?怎么不继续嚣张了?木奕珩,你他娘的就是一只欠收拾的狗崽子!”

“是,是!”木奕珩没皮没脸道,“木九从来都是您身边的狗啊,世子爷……”

他就那般卑躬屈膝地,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比在身后的刀剑,随之靠近屋前。

木奕珩爬过门槛,举目朝卫子谚媚笑。

卫子谚被他狼狈至极的模样逗笑了,抬起一脚,就朝他身上踢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手里捏住的人儿陡然旋身,挣开了钳制。

下一秒,木奕珩倏然爆起,抱住他踢出来的那条腿,就地翻转,把卫子谚踩在自己脚下,他伸出手,抓住了妇人那只没了袖子的手臂。

众侍卫持刀涌上,只听木奕珩吹了声哨子,墙头门外,涌来许多兵卫。

“你他娘的,好死不死,非要自寻死路!想废了老子?老子打得你爹都认不出你信不信?”木奕珩骂骂咧咧,一改适才卑躬屈膝求情的奴才相,凶神恶煞地连连跺脚,把卫子谚踩得不住惨叫。

林云暖掏出帕子,裹住木奕珩颈子上的一块伤处,她在他手臂上仔细查看,瞧其他伤痕是否要紧。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锣声。

“回避!回避!”

木奕珩眉头一蹙,见自己的人已经把场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想离去。

“奕珩,又见面了。”

门前,先瞧见排场甚大的威武侯黑甲骑卫,接着,一顶官差们护拥的轿子落在阶前。

卫子谚眸子一亮,哭喊道:“侯爷!爹!”

威武侯与卫国公联袂而来。适才说话的,正是威武侯童杰。

来得这样及时,这样快。

木奕珩冷了脸,从身上解下长衫,披在林云暖身上。

“不知国公爷这次有何话说?令公子绑了木某来,木某的家奴,不得已才动了手。”

又对童杰道:“奉侯爷命,极力搜查乱党,这卫子谚几番阻挠属下办差,甚至意欲杀伤属下性命,侯爷明鉴,这卫子谚,大有可疑啊!”

“你……血口喷人!”卫子谚听他扣这样一顶帽子给自己,强撑着身子,给自己鸣冤,“侯爷,您别信他,侄儿不过是想寻他晦气,可没阻他办差……”

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了。木奕珩冷笑望向卫国公,“喏喏,卫世子自己招了,说故意寻木某晦气,卫国公向来禀事公正,从无私心,一心为公,令公子做出这等事,您不会,还装没看见吧?”

身后,林云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

威武侯、卫国公,都不是他今天带这么几个手下就能对付得了的。

“孽子无状,既然奕珩已经出手教训过他了……”

“卫国公!您的儿子,犯出绑架朝廷命官这样的大错来,也能轻轻放过吗?”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木奕珩身子一僵,就见木大老爷扶着手下的胳膊,缓缓迈入院中。

木大老爷来了。

自有木大老爷替他与卫国公等分辨。

木奕珩侧眸瞧瞧林云暖红肿的面颊,磕青了一块的额头,还有缺失了一片袖子的衣裳,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把妇人抱起。

就在众目睽睽下,在木大老爷错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抱着妇人出门。

一到门外,几乎脱力,险些将妇人摔在地上,他蹲下身,把人紧紧搂住,分开,细细打量一遍,又用力抱住。

“吓死老子了……”他声音,竟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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