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有些害怕,还有些委屈,混杂着无名的愤怒,最后颤抖着流下了眼泪。手心里的金箔纸被我捏成了一小团,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还欺负我。”
我盯着他,用力的眼球都要落出来。
他只是看着我。
我开始神经质地小声重复:“你有秘密,你对我藏着秘密,你真是太坏了!”
我猛地把他推倒在床边的地板上,撞到床头柜发出巨大的响声,我扑在他身上,岑北山握着我的手臂,想把我掀下去,但他犹豫了一瞬间。
我的背以前打篮球的时候伤过。如果保持这个姿势摔倒,说不定会半身不遂。
因为这一个犹豫的瞬间,他失去了先机。我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用拳头揍他,把床头柜上的花瓶摔碎在他脸颊边。
细碎的瓷片在他侧脸划出细长的印子,红色的血线渗了出来。
那抹红色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爬下去,慌乱地躲到床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氛。
我又对岑北山动手了,我又害他出血了。
我惊恐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在阴暗的床底蜷缩一团,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岑北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寂静无声,良久,才动了动。
我听到他触碰伤口时发出的嘶的吸气声、还听到我咬住嘴唇后仍然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
他站起来。
我听到他脚掌擦在地毯上的声音。更害怕了,不敢说话。
走过来,在床边跪下,朝躲在里面的我伸出一只手,他平静地开口,说:“出来。”
我拼命地摇头,想要往后躲。
岑北山却没了耐心,探进来半边身子,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脚踝,一把把我扯了出去。
呲的一声,上衣被带起来,露出赤裸的后背,在地板上滑过,留下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岑北山显然是带着火气的,一甩把我甩到了床尾不远处的柜子上。
柜子上放的几本书砸下来,厚实的封皮砸在我脸上,加上后背撞击到柜子的冲击,一阵头晕目眩。
我手脚发抖,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却被岑北山一脚踢中肚子,滚到墙边,惨白着脸,蜷缩成了一团。
他太凶了,他现在不正常,我得离他远一点。
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脑子一旦清醒了,疼痛感就一并变得清晰起来。
我痛死了,五脏六腑都在痛,我分不清是皮肉在痛还是内脏在痛,或者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也许岑北山不会打死我,但是我会自己被自己吓死,因为岑越是个胆小鬼。
我胆小得要死,我怕岑北山怕得要死。我不知道怕什么,我就是怕。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很糟糕,我甚至已经不能再正常思考了,但是我还有一点本能在,知道逃跑。
可怕的东西搞不懂,就先逃走比较好。
可是岑北山堵在门口,把门反锁。锁落下的那一瞬,嘎噔一声,我后背发凉。
岑北山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在我脸上落下一片恐怖的阴影。
我还来不及躲,他一脚踏在我胸口,重重地往下压。胸口上的压力让我我一口气提不上来,开始剧烈地咳嗽,我感觉我的肋骨都要碎了。
岑北山慢慢地弯下腰,俯身看着我,面无表情,他的唇间有刚被我打到时划出的血痕,但是他像是没感觉一样,嘴角噙着血,问我:“刚刚打得不是很起劲儿吗?现在起来啊,对我动手啊。”
好疼,真的好疼。
我咬紧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出来,我害怕极了。
最后我颤抖着向他伸出手,祈求一个拥抱。
“对不起,哥,我错了……?对不起……?”
岑北山看了我一眼,收回脚,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终于能够比较顺畅地呼吸,勉强地大口喘着气,喝了两口冷气之后嗓子发痒,竟然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我恐惧地抬起头,岑北山的眼神变得幽深,他伸出手指按在我嘴角,用指腹轻柔地把那些血迹给拭去了,温柔地开口:“你知道你一哭我就心疼对不对?”
他的调子压得很低,像是低音的大提琴,我摇头,想要否认,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他语气缱绻,柔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一看到你哭,比起心疼,更想杀了你?”
我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伸出手去抱他的胳膊。
“不要,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看着我,露出一个笑,“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
“你忘了?你站在桥上,说要干干净净地死掉呢!”他一把把我甩开。我倒在地板上,撑地的手肘迅速地鼓起一个包来。
门外传来我妈模糊的声音,“北山,你们屋怎么这么大动静?”
他定定地看着我,“没事儿,有只耗子。”
岑北山慢慢朝我走过来,随手从墙边取下来一只羽毛球拍在手上掂了掂。很新,手柄上绑了一圈绷带,杆子上是很漂亮的银色涂漆。本来是两只,但有一只被我弄坏了,于是就留下一只,挂在墙上,做个纪念。
现在,它可能要在我身上留下一些纪念了。
“怎么不叫妈救你?”岑北山笑着说,“你大声地叫,她会听见的。”
他一步步走来,带着残忍的笑容,就像是披着我哥皮囊的恶鬼,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能很清楚地在里面看到我自己。
他还是我哥,只要他还看得到我,他就还是我哥。
“我不叫……?”我有些崩溃了,僵坐在原地,不敢动作,只是机械地重复,“……?对不起,哥……?”
我不敢再看,闭上眼,努力克服心里的恐惧,争取不瘫软着倒下,我想要样子好看一点,至少看上去不那么软弱,去做个硬气点的人,最好是对着我哥挺起胸脯,告诉他,动手吧,我不会怕!
可事实上我是怕的,我怕得不行。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不算是个太勇敢的人。
等待是一种煎熬,它加剧我对疼痛的畏惧。我紧张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而刚刚那些摔打变色过后的伤口也开始发痒发痛起来。
我又痛又怕,内外受苦,却又无处可逃。
仿佛昨日重现,童年的噩梦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的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我哥再来救我。
我忍不住呢喃,“哥……?”
再来救救我吧。
一阵凌厉的风滑过脸颊,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他在我脸颊边停下了。
我睁开眼,迎上岑北山的目光。
他缓缓地用球拍拍我的脸,一下,一下、又一下,比我预想得要轻得多,但是我那一侧的脸颊还是很快就红肿起来。
哒、哒、哒,一声接着一声,让我想起重物拍打水面的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你很怕我,”他说,“怕我真的会杀了你吗?”
岑北山眼神空洞,他转了转眼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于是又有了鸦羽下华丽暗淡的光。
明明是他在问我,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快,他脸上显出罕见的茫然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抓住脸边的羽毛球拍,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力量。
岑北山的动作僵了一下,短暂的力与力的僵持后,他松开手,球拍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响。
我抬头看了我哥一眼,然后试探着往他那个方向去。
我的腿没有力气,只能跪在地上膝行着爬过去,手指快要触到他裤脚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岑北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然地后退了几步。
我赶紧扑过去,死死地揪住他的裤子,不让他再远离我。
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很黑,黑沉沉的,我都快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我了,我咬着牙站起来。
我哥没有伸手扶我,但这不妨碍我把他当作攀附的长杆,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腿还是酸麻的,一时间没站稳,差点摔倒,我揪住岑北山的衣领,顺势栽在他怀里。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低着头,额头抵住他的胸口。
岑北山的胸口好硬,我的头都撞痛了。
“岑北山,我不怕你弄死我,”我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我怕我死了,你会难过得疯掉。”
说话的时候用力过了头,扯到了眉骨上的淤青,一阵一阵的痛,痛到我鼻子发酸,又要掉下泪来。
岑北山抬起手,似乎想要抱我,又好像是要摸一摸我的头,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手又垂到身侧。
又过了很久,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我早疯了。”
到了后半夜,岑北山去客厅找了碘酒和跌打药出来,我盘腿坐在床上等他给我擦药。
他小心地用棉签沾取药粉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我于是笑出来。
“笑什么?”
“我想起你以前在外面跟人打架带一身伤回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每天回家,。
兜里的电话一直在震动,我索性关了机。
雅雅会帮我解释。
等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腿都有些发麻。
等她推开文件,伸了个懒腰,我才终于逮到机会说话。
开了开口,张嘴就是一句傻话:“薯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餐店打工后遗症。
我有点想咬掉我的舌头。
孟馥看向桌上的外卖,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喜欢吃凉的。”
我把外卖给她拎过去。
她翻了翻袋子,打开薯条盒,问番茄酱呢?
快餐店的制服口袋里总是会塞很多番茄酱,我从口袋里摸出两包给她,她忙着解开别的袋子,腾不开手,示意我把番茄酱挤到薯条上。
趁着她正悠闲地喝着可乐吃着薯条,我开口,说,“你好,我是岑北山的……?”
“我知道,他的宝贝弟弟嘛,”她扫我一眼,“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真的吗?”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骗你的,你看看自己身上还有胸牌和工号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
她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抽了纸巾擦手,斜眼看我,“怎么,来跟我打招呼的?”
“不是,我是想来问您一些事。”
“关于岑北山?”
“嗯。”
“那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他不会跟我讲,我也问不出口。”
她笑了一下,“那倒也是……?你问吧。”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讲起,只是说,“孟婕是我的语文老师。”
她眯起眼,“哦。”
我避开了多余的话,只挑重点说:“她告诉我,我哥的延毕似乎与您有些关系。”
她轻描淡写,“好像是吧,我前夫去闹了几回,他在机关工作,还是有些影响,学校是会做出些处理的。”
“……这么说来,其实您是可以管一管的,是不是?”
“当然,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是那些个领导什么的,一个推一个,最后把脸面名誉的账全都推到一个穷学生头上去。我出面的话,还是蛮好解决的。”她懒洋洋靠在椅子上,话锋一转,“但是小朋友,你该不会是来求我发善心的吧?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为什么去做?”
她面带讥讽地笑了,“因为我是女人,所以觉得我会对你这样的小孩心软、就会帮你家的忙?”
“如果是那样,对我而言,当然是最好了……?不过我也不至于那么天真,我只是想着……?”
我抬起头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睛,平静地说,“……您不是已经发过一回’善心’了吗?”
“那只是交易。”
“从结果上来看,也算善心。”
“这倒是有趣,”她坐起来,撑着下巴看我,“往常听北山说起过你,说是乖巧的好孩子,但我今日瞧见了,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欺负。”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想欺负我?”
她也愣住了,“……?那倒也不是……?”
“你果然想欺负我。”
“……”
她脸色变幻,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这种表情让我想起了岑北山偶尔想要揍我但是理由不够充分只能忍耐的时候。
堂堂一个大老板,不至于在自己办公室公然殴打高中生吧?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她站起来。面上带几分不耐烦。
“的确,算是交易,从双方意愿上来看也算公平,我这人向来是不愿意吃亏的,今天你来找我,我念在和你哥往日的情分上,倒也不是不能帮忙,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她走到我面前,踩一双高跟鞋,倒也没有比我矮上多少,她那股凌厉的气场反而压我一头,我后退一步,被她扯住领子,逼至墙角,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小弟弟,要求人帮忙,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啊。”
“像我这种奸商,更是要做好被咬下一块肉的准备。”
我低头看着她,她和我妈妈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和我妈不一样,她很强大、独立、自主。
甚至和我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女性都不太一样。
我想,也许岑北山和她不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我收回发散的思绪,问她,“你想咬下哪一块肉?”
她愣住了。
我一边脱掉外套扔在地上,一边向她走近,她随着我的逼近而后退,最后跌坐到沙发上。
我在她腿前蹲下来,仰头望着她。
“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跟你做交换,我觉得有价值的大概你也不稀罕,但是我可以来让你挑,如果我身上有什么你看得上的,尽管拿去。”
“你哥知道……?”
我打断她的话,“现在是我来找你,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她有些恍惚,透过我的脸好像在追寻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隔了很久,她摸一摸我的脸,声线飘忽。
“和比你母亲年纪还大的女人上床,这种代价也可以吗?”
我甚至是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当然可以,”我说,“至少这个代价我给得起。”
我现在十八岁,没有什么事业没有什么财富,有的大概就只是年轻——这种我从来没在意过的东西,能有人对此开价,我已经感激不尽。我现在都有些感谢我爸妈了,幸好他们把我生得还算能看,不然现在可能连卖身都卖不出去。
孟馥常年加班,办公室旁边就有一间休息室,格局类似简单的卧室,也就是说,有浴室有床。
在小浴室洗澡的时候我觉得有些奇妙,这种高中生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有钱有势的大老板床上的戏码在现实当中竟然真的可能发生。
而我就是那个高中生。
妈的,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我忐忑地洗完澡,裹着浴袍坐在床上。双人床,席梦思,非常软。
我捏着蚕丝被,觉得无聊,无聊过头就开始忍不住背出师表。
从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一直背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孟馥才进来。
“你害怕吗?”
“有什么害怕的?老实讲,这件事情怎么看我都不吃亏吧?毕竟我是男人,社会不附加给我所谓的贞操,我自己也不在乎那种东西,”我说,“而且你蛮漂亮,大多数男孩子青春期都会梦想和成熟女性做,我大概也不例外。”
“嘴真甜。”她坐在床边,挑起我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我忍不住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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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去又天真又可爱,我于是忍不住发一发善心提醒你,你总不是以为闭着眼睛忍受过这一次就足够了吧?我可能会继续联系你,威胁你,把你当作随时随地的按摩器,这样说有些难听,但是既然做了一次,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想像得到,只痛苦一次就能得到奖赏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你懂吗?”
“听起来有点可怕。”
我问她,“你也是这样对岑北山的吗?”
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是一片浅浅的涟漪。
“虽然我很有钱,但是我也不会随便扔钱打水漂,但我很愿意为了年富力强的肉体和青春花钱。”
“那么……”我点头,附身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谢谢您的惠顾。”
她褪去衣物,紫色的蕾丝内衣下是已经有些松弛的皮肉,但常年来的养尊处优把肌肤养得还算细腻白皙。
我忍不住去想假如岑北山老去会是什么样子。
孟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我问那是什么,她说是铃兰的味道。这样一比较起来,那还是栀子的香气更好,更合我的心意。
脖子被亲得有点痒,我搂住她的肩膀,撩起她散开的头发,在她圆润的肩头看到一个小小的北字。我伸出手去仔细地抚摸,开玩笑,“这该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吧?”
她抬头看我一眼,有些不悦。
我于是俯下身去亲吻她,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我不过今天刚和她见过一面,但我觉得她很熟悉,也许是因为岑北山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也会这样拥抱她、亲吻她、然后抚摸她的头发吗?
我现在亲吻的是他曾经吻过的嘴唇吗?我现在闻到的,是曾经萦绕在他身旁的味道吗?
孟馥亲吻我的胸口,陷入软湿的口腔让我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弓起了腰,于是她的指甲在我的背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人真的很容易被欲望冲昏头脑,在某一个瞬间,我想,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和谁做都差不了多少。
所以我更温柔地抚慰她,亲吻她柔软的、已经哺乳过而有些干瘪的身体,岁月让她变得像是水一样具有包容性,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软的,只有牙齿和指甲仍是尖锐锋利的,不断地在我身上留下些暧昧的痕迹。
几分钟后,我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她,呈大字形摊在床上,她侧躺在一边,撑着头看我。她的头发像是裙子一样散开,有几缕勾在我的指尖,我抓住了,像是绸缎一样地滑。
她懒洋洋地问,“怎么,对着松弛的赘肉和满脸的皱纹,还是做不下去吗?”
“我说过你很漂亮,不要质疑我的审美。”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神。
“那是为什么?你还说过,你不觉得自己吃亏?”
“好像是这样吧。从维护男性自尊的角度来讲好像是这样。”我侧过脸去看她,说,“我们之间存在的,是巨大的年龄差、财富差、还有、大概是你口中说的社会地位的天差地别,你高我低,我无论如何也是抬不起头的,这些差距绝不会因为你的性别就被抹杀。”
“啊,所以你还是觉得难堪了吗?”她问。
“我只是觉得,这应当是快乐的事,但是被逼迫着,一定不会是快乐的。”我问,“孟馥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不置可否,我继续道,“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哥了,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更骄傲也更敏感,假如他真的和你有过什么,你要知道,那一定是他自己愿意的。”
“那你呢?不愿意?”
“可能以前会愿意吧,但现在……?我忍不住一直想他。”我叹口气,“我告白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说只有他的。”
“小男孩,”她嗤笑一声,嘲笑我,“热恋的时候惯会说这些这样的话。”
我很坦然,“我就是在热恋啊。”
她撑着脸看我,良久,才说,“他的确是自己愿意的,毕竟那时候我们还在谈恋爱。”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她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我还是有些控制不好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挑眉,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又回来了,“几年前我还三十多,化了妆也是能去夜场蹦一晚上迪还有大把小男生给我留电话的知不知道?”
“你是那个时候认识我哥的吗?”
她陷入回忆,笑了笑,“他有一段时间在酒吧当驻唱,惹得大把的人去看,我每晚上都去,给他点最贵的香槟,但他从来不开。”
“后来有一天,他从舞台上跳下来,跟我说,姐,你有钱点酒不如直接给我,中间商没差价。”
“那你给他钱了吗?”我好奇。
“当然没有!给了钱还算什么恋爱?”孟馥起身从床头柜上摸出一盒烟和打火机,细长的女士香烟,被她夹在手指间,静静地燃着,她吸一口,吐出飘渺的白烟。
“我知道他是高中生,就叫他回去好好上学,他说他缺钱,我那个时候就有点在意,但是也没管,后来他向我借钱,我们就分手了。”
“因为提钱了,所以分手吗?”
她点了点烟灰,垂眸,“大概是吧。”
我移开视线,说对不起。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笑了:“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那钱是用在我身上的,现在岑北山也用在我身上。
还没等我开口,孟馥说:“他只是选择了他更爱的人。”
这他妈,怎么听起来像是我拆散了一对有缘人一样。我想起来孟婕说的她姑父的事,问孟馥岑北山的延毕是怎么回事。
“是他自己弄的吧,这孩子鬼主意多。”孟馥一下子转换到了长辈模式,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是有一件事我反应过来了,“孟老师果然在驴我。”
果然,孟馥说,“她的话半真半假,信不得。”
过了一会儿,我换上衣服准备走,孟馥披着西服外套站在门边看着我穿鞋。
她手上还拿着烟,问我,“说是来献身感觉更像闹着玩……你到底是想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我大概……”我跺了跺脚,把鞋子弄得合脚一些,然后说,“我大概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孟婕很嫉妒你,我于是忍不住好奇。”
“只是因为孟婕?”她笑一下,露出雪白的牙。
“能让孟婕嫉妒,只能说明你在岑北山的世界里留下了些抹不去的印记,我是他弟弟,当然要来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孟馥抽了一口烟,“她嫉妒的人很多……”
她望着我,眼带戏谑:“但明显最被嫉妒的那一个,自己没怎么意识到。”
我下了楼,此时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工位上没有太多人,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我在孟馥办公室待了那么久。
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我想是被钉在楼梯上了一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身后的人推了我一把,“别挡道啊。”
我一个踉跄,小跑了几步下了楼梯,差点没因为惯性摔倒,幸好一双手扶住了我。
我抬起眼,看着岑北山的脸有些紧张。
妈的,刚刚差点失身都没这么紧张。
身后的人越过我,叫岑北山岑工。
我有点懵。
岑北山不咸不淡地应了。然后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有人跟他打招呼,问他来做什么。我感觉到他牵着我的那只手捏紧了些。
“接我弟弟回去。”
我于是又收获了一些小姐姐的注目,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堆小零食。
出了办公室,岑北山并没有牵着我往外走,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我太紧张,没怎么在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
“哥,”我问,“他们为什么叫你岑工?”
“因为我是这里的工程师。”
“骗人,你才多大?”我下意识反驳。
岑北山站住了脚,说,“我大一开始就给他们公司画设计图画到现在,叫我一声岑工有什么问题?”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岑北山就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楼梯边的一扇门把我拉了进去。
我还是懵的。
这一间屋子看着更小一些,但好在是独立的,只有一个办公桌,所以空间比起外面的公共办公区域要更宽敞些。
只是采光不太好,窗户紧锁,屋里的壁纸什么的也是偏暗的颜色,整个屋子显得有些逼仄阴暗。
我刚要仔细打量一下这间屋里的陈设,岑北山猛地开了灯。
暖黄色的大灯泡低低地吊在屋子中央,光线并不是很强烈,但我还是生理性地流了两滴泪。
“你不是搞设计的吗!这个灯泡是怎么回事?”
岑北山很冷漠:“你不懂,这就是专门设计的。”
我靠。
我还想说点什么,岑北山突然发狠,一把把我推到了办公桌上,哗啦啦扫倒一片东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而那些铅笔橡皮一类的零碎东西,各有各的尖角,把我的背硌得生疼。
他把我压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地问我,“岑越,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痛、痛痛痛……”我试着把他手拿开,慢慢往起爬。岑北山又一把把我摁回去,我头撞倒桌上固定的铁艺笔筒,痛得我两眼冒金花。
“你还知道痛?”岑北山冷声说,一把扯开我的衣服,手掌按在我的肋骨上。
我震惊死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能一把把衣服扯掉啊!这是我打工的制服!快餐店的!要还的!我已经旷工了好半天啊你还毁坏我制服我怎么跟店长交代啊哥!
我哀怨地望向他,而他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