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要去找娘……娘那么喜欢姐姐,她不会让爹爹打姐姐的……她不会让姐姐死……
陈思儿慌忙向娘的屋子跑去。
娘的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正在忙活着搬东西。娘骂骂咧咧的:“哪个天杀的抠了嫁衣上的珍珠,被我发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一看见陈思儿,她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死哪里去了你个小贱货!”
“娘!”陈思儿大哭道,“你救救姐姐,别让姐姐出嫁……别让爹打她……”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对着旁边一个人使了个眼色,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捂住了陈思儿的嘴。
“唔!唔唔唔!”
陈思儿拼命挣扎起来,后脑上随即重重挨了一下,顿时头晕目眩。
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一脸凶狠的女人,眼前一黑。
……
姐姐最后是如何出嫁的,陈思儿不知道。
她醒来的时候被绑住手脚、塞住嘴扔在床上,外面天光大亮,外面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全村人已经欢天喜地地送走了新娘,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陈思儿拼命地挣扎起来。
但她怎么也无法挣脱捆住自己的绳索,她在不断的挣扎中从床上摔到地上,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拼命向门口蠕动过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片热热闹闹的爆竹声中,她的姐姐死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外面的爆竹声一片喧嚣,又慢慢归于寂静,但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出嫁仪式早就已经结束了,现在的欢呼声来自于新一年开渔采珠的喜悦。
他们是在为新娘用命换来的珍珠和鲜鱼而欣喜若狂。
陈思儿以前每年都会和阿桃一起去看河神新娘的出嫁仪式,羡慕地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小新娘盖着盖头,手腕上戴着漂亮的珍珠手镯,被父亲从家中背到河神庙前的嫁船上——这里的风俗是离开家门后新嫁娘的脚不能落地,不然会带走娘家的福气。
叶枯乡的女人不能下水采珠,所以没有女孩子知道在那深深的冰冷河底,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黑暗秘密。
爹娘回来的时候,村长也来了,还带着几个人挑了一大筐鱼。
爹娘一改之前对她动辄打骂的态度,一口一个“闺女”叫得亲亲热热。
因为在姐姐死的前夜,陈思儿被选为了下一位河神新娘,所以她不再是赔钱货,又成了全村人新的希望。
陈思儿木然地面对他们的温言笑语,仿佛已经心如死灰地接受了一切,又仿佛她从没有在昨夜得知那个真相。
大人们似乎以为她确实没有得知真相,但他们并没有放心。
他们把她关在屋里,时刻看着她,不让她离开村子的范围。
陈思儿温顺地接受了一切安排,甚至足不出户,就像大人们评价她的那样——安静顺从、温婉贤惠。
这一天,爹娘不在家,陈思儿来到门口,忽然发现以往附近总会有的看着她的人不在了。
湛蓝的天空就在远处的天际线上诱惑着她,带着生命和自由的气息。
但陈思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到了屋里。
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几人相视一笑:“好了,看来她确实不知道。”
从那之后,陈思儿发现看着她的人撤了。
但她依然没逃。
有一天,陈思儿忽然想起自己曾看见姐姐在屋后埋什么东西。
姐姐死后,她好像突然就变聪明了。
她找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夜晚,确认没有被人看见,才去挖开了地面上的土。
结果发现,那是一匣子的珍珠。
一颗颗莹润光亮,是上等的美丽珍珠。
那应该是姐姐从自己的嫁衣首饰和嫁妆中偷偷攒下来的……
那时姐姐马上就要嫁给河神,而且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宿命,藏起珍珠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当时她看见姐姐埋这一匣珍珠,是姐姐故意给她看见的吗?
现在一回想,陈思儿才忆起她似乎好几次在爹娘不在家的时候看到姐姐在这里埋东西,甚至有两次她心惊胆战地感觉姐姐已经看到她了,但当时姐姐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匣珍珠,是姐姐留给她的。
这是她给妹妹准备的嫁妆,或许希望她能靠这笔钱在婆家有一份傍身的底气,或许……希望她能靠这笔财富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陈思儿把珍珠埋回去,回到屋里。
她坐在姐姐曾经用过的那张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一双杏眼,脸颊有点肉嘟嘟的,原本枯黄粗糙的头发现在因为营养充足而变得黑亮柔顺了许多,垂落在肩头折射着柔和的光。
陈思儿看着自己的眉眼,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和姐姐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