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一顿,伸手把苹果和咸鱼递给他:“给你吃。”
阿豆吸了吸鼻子,整个人却缩了一下,就像是不敢接一样。
舟向月在瞬间脑补出了许多剧情,试探着问道:“……之前有人给你吃东西,然后在你开始相信他们的时候,又欺负你让你哭?”
阿豆的眼睛微微睁大,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几分委屈。
小孩子的心思真好猜。
不过,他应该并没有真的为了这件事难过落泪,不然他现在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也是,在这个魇境里这么残酷的运行机制下,哪怕是孩子应该也见惯了人性的黑暗。
舟向月把苹果和咸鱼往阿豆手里一塞:“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去二号船了,只在这里过一夜。”
阿豆手里捧着被他塞进去的吃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地愣在了那里。
舟向月心想,这个孩子好像有一点点傻啊。
“二号船……”
阿豆慢慢低下头,啃了一口苹果,很低很低地喃喃道:“你该有多痛苦呢……那么痛苦怎么还能活下来呢……”
“什么?”
他声音太小了,舟向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舟向月仔细端详着阿豆的脸,忽然觉得他的五官有点眼熟——好像是和陈思儿的小伙伴阿桃有几分相像。
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想。
舟向月问道:“阿豆,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阿豆的嘴角向下撇,呼吸急促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低声道:“我姐姐叫阿桃。”
真的是他。
阿豆就是阿桃的弟弟。
在陈思儿的记忆里,阿桃很喜欢这个弟弟,姐弟两人的感情应该挺不错的。
阿豆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舟向月,他又咬了一口舟向月塞给他的咸鱼尾巴,“姐姐做的咸鱼最好吃……”
他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呆滞的大眼睛里慢慢盈起了泪水。
“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阿豆说着,终于有一滴眼泪滚落,“他们把她沉进水里,她死了……”
那滴眼泪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舟向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正规程序下珠奴要在水池里哭珍珠。
眼泪在砸落在地的瞬间碎裂成了好几滴,再次滚落在地的时候,每一滴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异形珍珠。
看来,掉进水里是为了形成形状更完美、颗粒更大的珍珠。
舟向月两手掐着阿豆的腋下就把他抱起来,因为自己也是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身体,只能费力地跌跌撞撞把他拖到角落的水池里:“把你的珍珠收好了,明天还能用呢。”
阿豆坐在水池里掉眼泪,舟向月则想,看来阿桃后来也成了河神的新娘……可在陈思儿的记忆最后,阿桃还没有被选为河神的新娘,只能是再之后的事情。
这么说来,陈思儿刺杀河神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
舟向月想了想,问阿豆:“你为什么还记得你姐姐死了的事情?不是说哭过之后,都会忘掉吗?”
阿豆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哭完之后本来会忘掉的,但睡一觉起来,就会再次想起来。”
睡一觉就行吗?
可是鱼富贵并不行啊。
舟向月沉思道:“应该不是睡觉吧,除了睡觉有没有什么别的什么……”
阿豆犹豫了一下:“晚上我总是会梦到姐姐。梦到姐姐长出了很长很长的头发,在水里游向我……做完这个梦再醒来,我手里总是捏着一缕头发,然后就又想起来了。”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见尖锐刺耳的挤压声从窗外传来。
他一转头,发现声音是从舷窗传来的,此时外面原本隐约的光亮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
有丝丝缕缕的头发从缝隙中挤进船舱里,令人牙酸的挤压声越来越明显,仿佛是什么恐怖的深水诡异生物正在用触手试图撬开舷窗边那条摇摇欲坠的缝,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舟向月猛然意识到,舷窗外被密密麻麻黑漆漆的长发蒙住了,才会变得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砰!
一声巨响,那面舷窗居然生生被撬开了,弹开到一边。
哗啦啦……
河水从舷窗里飞速涌入,唤起了舟向月曾经在水里晕车的可怕记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看到那一大团黑发猛然从舷窗挤进来,像是一片恐怖梦魇一样目标明确地扑向了他!
舟向月在脚下的急流中原本就站不稳,一下就被扑倒在地,眼前的视野被长发兜头罩住,整个人被按在了水里。
舟向月感觉到无数长发缠住了他的手脚,似乎有一个冰冷滑腻的躯体趴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