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hello,美女们！”冯超露出招牌的大白牙，挥手和两人打招呼。
乔稚宁点点头算是回应。
何倩则笑着聊起了天：“你们去哪个食堂啊？”
冯超脱口而出：“一食堂，你们呢？”
他看了程越之一眼,暗示他说些什么。
然而程越之自从那句“不要再乱说我们的关系”之后,嘴巴就像粘了胶带,不到万不得已连个字都懒得说。
整个打球过程只知道不断地盖帽、投球，盖帽,投球……何耀气得连晚饭都不和他们一起了。
此刻也是一样,程越之抿紧了嘴巴，目光也飘向一边，似乎纯粹在等着冯超聊天结束。
何倩听到冯超的话,下意识看向乔稚宁。
她低着头,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何倩愣了愣，笑道：“我们去二食堂，不和你们一起了。”
冯超也看到乔稚宁的反应，和何倩交换了个“懂得”眼神。
这两人最近不知为什么闹了脾气，什么话都不说。
得了得了，他们旁边人也管不了。
两行人分道扬镳以后,何倩拉拉乔稚宁的胳膊。
“全班人都知道你们吵架了。”
这两人最近反常得连和他们关系一般的同学都看出来了。
乔稚宁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小声嘀咕：“知道就知道。”
她才不怕。
何倩“嗯”一声，“这下没人再说你们的绯闻了。上一个开玩笑说程越之要哄老婆的人已经被揍了。”
乔稚宁倏地抬头：“程越之才不会打架。”
他这种好好学生从来没有打过架。
面对乔稚宁不解的目光，何倩凑到她耳边悄悄补充：“刚刚活动课的时候，我听别人说的。也不是真的打架啦，就是打篮球打得比较狠。”
乔稚宁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低低“哦”了一声。
到了食堂，乔稚宁照例找了个位置等何倩。
刚坐下没多久，对面的椅子忽然坐过来一个人。
“有人——”乔稚宁抬头,蓦地卡壳。
黎颂背靠着椅背，嘴角噙着抹笑意。
乔稚宁的表情一僵。
黎颂和他的朋友怎么都喜欢这样？
“等谁啊？”黎颂问。
“何倩。”乔稚宁下意识开口，攥紧了手心里的苹果。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没有再和黎颂有其他的接触了。像黎颂这样的人，少一个朋友不少，多一个也不多的，应该也不会注意这些。
“噢。”黎颂点点头，“我走了，不占你们位置。”
他起身，临走前忽然回头，目光向乔稚宁射过来。
乔稚宁身体一紧，怔怔和他对视，有些不明所以。
黎颂笑了笑：“今天这发型挺好看的。”
在乔稚宁作出反应前，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稚宁愣怔片刻，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呼了口气。
她最近减肥，头发也长了好多。想到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乔稚宁趁着周末的时间把头发剪短了些，并在理发师的建议下剪了个刘海。
“今天打饭阿姨超好，给了我这么多肉！”何倩放下餐盘，一点也不顾及对面的减肥人员，开心地碎碎念。
说了半天，她才发现对面的乔稚宁一脸神游太虚的模样。
“想什么呢？”何倩在乔稚宁的面前挥挥手。
乔稚宁“哦”一声，尽量忽视对面传来的肉香味，低头啃了口苹果。
清脆的一声，果肉的香甜遮挡了些诱惑的味道。
“你觉得我留刘海还是不要刘海比较好？”乔稚宁问。
何倩端详着乔稚宁的脸：“嗯，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也可能是你现在瘦了，下巴尖了就好看。”
乔稚宁“唔”一声。
说什么发型好看，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瘦了吧？
被人夸好看是应该高兴的，可乔稚宁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另一边，黎颂回到朋友那桌。
“呦吼，和乔稚宁说什么呢？”朋友打趣。
黎颂不以为意：“没什么。”
“乔稚宁瘦下来真的漂亮很多。”唐潇挑眉，“是吧？”
黎颂下意识向乔稚宁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不近的距离，乔稚宁依旧小口吃着苹果，露出的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认真看的话，乔稚宁的身材依旧不算瘦，但脸看上去比之前小了一圈，下巴都变尖了。
黎颂的心神一动，猛然意识到乔稚宁是真的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晃了。
“听说她最近和程越之吵架呢。”另一个男生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关心人家？”唐潇笑道。
那人连连摆手：“别乱说啊，我是听和程越之一起打球的人说的。”
“不会最近乔稚宁变瘦也是因为和程越之吵架吧？还有这功效呢？”唐潇戳戳黎颂的胳膊，“改天叫乔稚宁一起出来玩啊。”
黎颂顿了两秒，忽然笑了。
“可以啊。”
程越之双手插兜，保持沉默和冯超去了另一个食堂。
他觉得乔稚宁这次真的有些无理取闹。
自己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和自己吵架冷战。
自己主动示好也不理。
真是惯的！
程越之草草吃好晚饭，没有耐心等其余几人。
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先行离开。
他现在火气大得很，急需一瓶冰水。
走到食堂门口，程越之被人叫住了。
“程越之。”
程越之回头，看见一身白色连衣裙的秦筱站在身后，旁边是一班的戚淮。
他点点头：“有事吗？”
秦筱是乔稚宁的好朋友，自己和她倒不算是太熟，点头之交而已。
眼下忽然叫住自己，直觉是和乔稚宁有关。
秦筱弯弯唇，笑得轻柔：“嗯，想和你聊聊。”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戚淮，轻声叮嘱：“你先回教室吧，我等一会儿回去。”
戚淮点点头，和程越之擦身而过。
程越之等秦筱过来，两人并肩向操场的方向走。
夏季的天空明朗澄澈，到了这个点只是比刚才蓝得深了点。
宜和的功课紧张，很多学生会利用大课间的时间跑步来进行身体锻炼，还有一些学生绕着操场走路，手里不忘拿着课本温习。
“你和稚宁最近是不是吵架了？”秦筱问。
程越之皱眉：“乔稚宁告诉你的？”
秦筱声音轻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你们的隐私。”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程越之，眼神清亮：“我只是替稚宁感到有些委屈。”
程越之怔住。
“……为什么？”
两人在操场聊了很久。
涉及女生的敏感，秦筱说的很隐晦。
可程越之还是从她的欲言又止中听懂了些许，他想起了很多个片段。
那些之前被自己忽略或是不经意掠过的细节如电影般清晰回放。
几乎是一瞬间，他理解了乔稚宁为什么一定要瘦了。
这个年纪，似乎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男生，喜欢对女生的外表评头论足。
不符合现在某些“标准”的女生，很容易在背后遭到或轻或重的非议。
程越之右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心脏不断缩紧。
难怪乔稚宁忽然要减肥，难怪她会因为自己掉了几斤就那么开心。
那天告诉自己她瘦了的时候，她一定是抱着自己可以和她一起分享快乐的心情吧？
可自己呢？
深吸了口气，程越之哑着声音问：“谁说她？”
他想起那天和乔稚宁吵架，乔稚宁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眶里噙着泪，憋住不掉下来的样子，胸口憋着股气。
秦筱的声音伴着风传过来：“稚宁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是7班的。”
程越之皱眉，那天的细节一点点在眼前明晰起来。
桌上莫名其妙多出的水，迟迟不出现的乔稚宁，决定不再喜欢黎颂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
程越之看了看手表：“回去吧。”
秦筱点点头：“好。”
一转头，戚淮正站在操场的入口处，遥遥看着两人。
秦筱和程越之道了别，小跑着迎向戚淮。
戚淮朝程越之的方向点点头，和秦筱并排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程越之默默跟在两人后面，踩着上课铃回了教室。
抿着唇回到位置坐下，他打开课本和作业，久久没有动笔。
前方的乔稚宁低着头，正在写数学卷子。
自从那次月考之后，她花了很多心思在数学上。
天色将暗未暗，乔稚宁后颈上的茸毛被晚霞染成了橘色。
程越之满脑子都是那天吵架，乔稚宁大声质问“你不是也喜欢瘦子吗”的样子。
忽然有些后悔。
为自己的气盛和冲动。
第二天的体育课正好是篮球考试。程越之要冯超替自己去器材室搬球，自己留了下来。
体育课的一开始，照例是做几节热身运动。
程越之在队伍后面做着动作，眼睛远远盯着几十米外的7班队伍。
他和周笠一起打过球，算是认识。
此刻7班的末尾，周笠此刻正懒懒散散地活动手腕脚腕。
“现在绕操场一圈跑步，结束以后我们开始考核。早点结束早点自由活动。”体育老师说完，吹了声口哨。
女生排成两排跑在前面，男生们跟在后面。
在女生们快跑到7班面前时，原本松松垮垮的周笠忽然来了精神，和旁边的男生嬉皮笑脸，挤着肩膀向9班示意了一下。
程越之暗骂了一声。
周笠那挤眉弄眼的表情他再了解不过了。
压着火气跑完步，冯超和体委已经把两筐篮球抱了过来。
按照流程，下面应该进行篮球考核了。
考核之前有一段短暂的练习时间。
程越之取了只球，轻轻往上一抛，单手指顶着转球。
另一边的7班进度比他们慢一点，正在绕场跑步。
程越之食指轻轻松松地转着球，目光瞄向拖拖拉拉跟在队伍最后的周笠。
眼看着7班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近，程越之向前走了两步。
看准时机，右手猛地往篮球一拍。
高速旋转的球倏地向7班方向飞了过去。
“砰”一声。
篮球重重打在了周笠的肩膀上方，弹落在地。
声音很响，附近的学生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艹，谁他妈打我？”
周笠捂着肩膀停了下来，破口大骂。
刚刚篮球擦到了他的耳朵，眼下火辣辣的疼，肩膀的骨头更是要裂了似的。
他怒气冲冲地看过去，和程越之冷峻的目光对上。
周笠一愣。
程越之？
他的眼神里没一点慌乱愧疚，更没有恶作剧的意思。
程越之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我，不好意思。”
他弯腰捡起篮球抓在手里，面色平静地和周笠对视。
周笠皱了皱眉，更加困惑。
“你有病啊？打我干嘛？”
要说程越之是无意的他有点不信，毕竟程越之的篮球一向很好，没理由这么离谱地打到自己，还这么用力。
可要说他是有意的，周笠就更不懂了。
程越之和他无冤无仇的，甚至上一轮的篮球赛两班都没有碰上。两人在路上遇到是可以打招呼的交情，他干嘛要打自己。
周笠的耳朵依然火辣辣的，他摸了摸，指腹上零星一点血迹。
艹，都破皮了。
程越之并不打算解释，拿到球就想走。
“你给我站住！”周笠气得大叫，追上去就要拽程越之的领子。
程越之快速转身，反手扣住他的手。
周笠骂了一声，抬脚要踢，被程越之躲开。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锐利且大声的口哨。
9班体育老师大喊着跑过来：“你们两个干嘛？！”
“给我松开！”
程越之和周笠互看了一眼，同时松开了手。
老师气得脸色发黑：“你们拿体育课当什么？当格斗课啊？目无纪律！”
这动静着实不小，吸引了很多同学的注意力。
那头的乔稚宁也注意到了，愣了一下之后，她拽上何倩飞快地跑了过来。
黎颂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谁先动手的？”
两人垂着眼不说话。
“老师，我看见是周笠先来抓程越之衣领的。”乔稚宁立马说。
老师教过矛盾理论，她分得清楚。自己和程越之属于内部矛盾，但程越之和周笠就是敌我矛盾了。
即使和程越之还在冷战，乔稚宁还是决定先帮了他再说。
程越之抬起眼皮，淡淡向乔稚宁扫了眼。
她急急忙忙跑过来，脸色红扑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神色笃定。
旁边的几个9班女生立刻附和。
“是啊老师，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老师。”
周笠倒抽一口气，气得大喊：“是他先拿篮球砸我的！”
“程越之是不小心的，你是故意的！”乔稚宁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周笠不对。
程越之的嘴角抽了抽，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冲动。
乔稚宁义正词严，加上好几个女生附和，看上去很可信。
体育老师板着脸，语气缓和了一点：“是不是这样？”
周笠低着头不说话。
程越之抬头，立正，声音铿锵有力：“报告老师，这件事我们都不对，没有遵守课堂纪律，我愿意接受惩罚！”
体育老师是认识程越之的，对他印象也一直比较好。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火气消了些。
“你们现在去跑道给我跑10圈。这次考核结果扣20分。”
体育老师大喊一声：“接不接受？”
“接受！”程越之站得笔直，大声答道。
周笠不情不愿：“接受。”
“去跑吧，互相监督，不跑完别回来。”体育老师挥挥手。
“是！”程越之立马转身，向跑道的方向跑去。
周笠愣了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行了，其他人赶紧回去。”体育老师挥挥手，“抓紧练习，马上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