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墨家没有。
什么都没有。
有的仅仅只是墨家十义,以及那一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简单、干脆,且不合实际。
情不自禁的便让人想说一声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可也正是因此,墨家保留了最纯粹的那一部分。
即使如今的墨家已经远没有当初的如日中天,也远没有非儒即墨之时的地位。
墨家、墨者几个字,也深深的烙印到了夏朝,烙印到了夏朝子民的心中。
足以让他们深切的认可,墨家就是如此,墨者就是如此。
因为墨家的领袖,第一位墨家巨子乃至之后千千万万的墨者,皆是如此过活。
人心之私欲被压抑到了极限,公正为其冠冕,狭义做其根基。
世世代代的人一路走来,共同见证,共同创造,共同相信。
所以那些汇聚至此的念力如此安分、纯粹,几乎不掺杂人之私欲。
“世所罕见。”
应夭邀一声惊叹。
修仙界中,比眼前这尊雕塑要更加古老、神秘、尊贵的雕像不知凡几。
那些雕塑也绝不缺乏人去跪拜,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修为非凡者。
可那些雕塑,都绝计无法凝聚出如此纯粹且干净的力量。
因为人心不齐,因为各有私欲,念力彼此抵消、碰撞,早已自然消耗殆尽,点滴余波不成波澜,不值一提。
也就佛门通过皈依之术,传道之法成就了地上佛国,尚可留存众生念力。
可那般代价也不可谓之不惨重,否则哪里来的舍利子呢?
佛门都难以做到的事,竟让一个凡人给做到了。
天机引她来此,便是要目睹一场人之造化么?
不,不对。
眼前此景固然可贵,但却不足以放眼诸界。
更何况墨家的理念哪怕仅是初次听闻,都会明白其根本不合时宜,无法真正传播,更不可能像是佛门那样,成为九大仙宗之一。
只讲奉献不讲收获,别说是日日如此了,一两个月很多人就已经受不了了。
就算是有一部分怀揣着理想的人,为此努力个三年五年尚可,甚至十年百年咬一咬牙也并非不能行,却终究违背了人之私欲。
仅仅是看夏朝如今墨家的局面就能明白,即使是墨家的发源地,大家都敬他、爱他,又有多少人愿意舍身成为墨者呢?
大家都希望旁人大公无私、不偏不倚,且充满热心肠的无私帮助自己,可若用墨家的理念来要求自己,却又觉得过于刻薄苦累,望而生畏。
墨家小而美尚可,当真渡世,怕是要出大问题。
这与渡世天符的理念并不相符。
应夭邀苦思冥想。
天机虽是近在眼前,可一切尚需自身勘悟,洞彻其中真意,摄取大道余韵。
借人世之变,天地造化,参悟己身道途,明证本心,贴合天地,与道同一。
“希望?坚持?自守?还是敬仰?”
应夭邀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好像笼罩着一层薄纱,一切分明近在眼前,却又始终看不真切。
犹如一条漫长且孤独的路,路上满是坎坷与荆棘,独自穿行其中,却眼睁睁的看着目标好似越来越远,心中也不由得升起阵阵烦躁之意。
越是烦躁,相隔越远。
那原本一闪而过的灵光消弭殆尽,应夭邀仍旧停留在原地,满是苦恼。
“应仙师,不知您看到了什么?”
在她的思索之中,原本顾家小院的那批人,已经跟了上来。
穿着龙袍的启志帝满头白发,行走而来之际,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人大老远的便已开始俯首弯腰,但少有跪拜者。
非军国大事,祭祀天地之时,寻常皇帝出游,夏朝子民无需跪拜。
而做了将近七十余年的夏皇,启志帝也成功将自身的威望深深烙印在了夏朝,他的在位时间超过了圣王王莽,也超过了他的老爹承平帝。
如今虽已是满头白发,面色都暗沉了下来,精神犹自颇为振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他的心尚且没有伴随着年龄而一同枯寂,他不甘垂垂老矣,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之中,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少年,刚刚继位之时那样,满怀雄心壮志。
在凡俗层面,夏朝已经做到了此世顶尖,说是最强也无甚差错。
除了不可逆转的天灾人祸之外,夏朝再未出现过白骨漏于野的情况,哪怕是再贫贱的子民,饿极的时候都可以讨到一碗粥喝,官家自会为其寻个生计。